說完,早有身後弟子將他扶起,拖到一邊去救治。
邱掌院眉頭緊皺,拿捏語氣道:
“莫長老,再怎麽說,他也是個晚輩,若有出言不遜得罪之處,我一定向您當面賠禮,並保證今後嚴加管教,可,總不至於……”
“總不至於什麽?”老道士眼睛一瞪,雙手一攤,“我都沒沾到他衣服,你南林書院弟子莫不是豆腐做的?”
“掌院,蒲師弟又昏了過去!”邊上施救第一現場的弟子適時稟告道。
邱掌院聞言表情一肅,“莫長老,我這弟子,若有個三長兩短,這書院山門,恐怕您不好輕易出去了。”
這個時候,的確有更多弟子向山門處擁來。莫道長舉目一看,盡是氣勢洶洶的血氣方剛的少年讀書郎。
轉過頭,看著邱掌院那老狐狸般意味深長的表情,老莫道長終於回過味來。
一拍腦袋!這他娘的是中了這幫臭老九的計了!
他搖著食指指著邱掌院,冷笑一聲:“好手段啊!好手段!也罷,我就安心在你這毓秀山上,多住幾日,看你們怎麽向天下正道交代!哼!”
“莫長老想住多久都可以,最近幾日何山長不在書院,招待不周。等他老人家回來,想必自有一番說法。”
聽到這話,老道士心裡咯噔一聲,他盤算的就是趕在何聖人露面之前,完成任務回去,怎麽就變成常住了?
弟子寮蒲松岩房間門被推開了,蘇衍進來,一臉焦急道:“快!讓為兄看看,這是傷到哪裡了?”
蒲松岩笑著坐起,“蘇兄,別鬧。”
五柳書生自然是不礙事的,此番強行留住真武宗的莫南心,實在也是迫不得已,書院真正主持的何山長遲遲未歸,老道士又滑不留手,邱掌院不得不出此下策扣住對方。
既然你真武宗敢登門,那就要做好下不了山的覺悟。
徐行之殺了人,或者沒殺,一切,將由南林書院自己說了算,就算你昊天宗下了判書,也不行。
而眼下,這個說了算的人,卻不在山上。
……
天柱山上,這已經是連續第二具昊天宗內門弟子的屍體被發現了。
此事引起全宗極大震動。
白慕仙宗主親下宗主令,務必徹查弟子遇害之事。這已經不是臉面問題了,這是徹底的安全問題!
天柱山是什麽地方,那是昊天宗宗門所在之地,更是玄門首屈一指的修行福地,怎麽允許有人在此地來去自如地連續殺人,死的,還都是內門弟子?!
這事傳出去,會將這位新晉的正道領袖,置於何地?
玉陽子當仁不讓,被授予全權偵破此案。
“查個屁。”
玉陽子眼皮一翻,獨自躺在天柱山峰頂的一棵老松之上,已經連續兩日了,他在等諸葛雲的回復。
人是誰殺的,不言而喻,南林何潮起是也。
所為何事?徐行之。
徐行之在何處?他早已派出諸葛雲去查,已經足足兩日。
“算算日子,也該回來了”
玉陽子心念忽起,在他看來,這個天下,修為倒是其次,論起尋人功夫,諸葛雲當第二,不會有人敢說第一。
為何?因為諸葛雲身上有一件名為【虹鏡】的法寶,此物神奇之處在於,可以問鏡尋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面鏡子,據傳是祖龍皇帝的愛物,當世之時,祖龍皇帝用他來監察官僚百態,體問民間疾苦,至於問鏡尋人的用法,卻已是後世擁有者的小道末節了。
諸葛雲問鏡之後,斷出下落,隻說是在鷂子山水雲宗,這一去,已經兩日。
徐行之,他當然是找到了。
陳桂林沒想到昊天宗的追兵來得如此快,當即擋在他身前,“徐先生,不能跟你回去。”
“小陳,如果沒有我給你那塊虹石,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裡跟我講話嗎?”
陳桂林聞言一怔。此話不假,當初脫離雲外境,正是托諸葛雲幫忙,雖然不知其人目的為何,但這份恩情卻是牢記在心的。
只是,徐行之也是自己一手帶了出來,豈有再拱手送回去的道理。何況,陽神宗正好借此市恩南林書院,這是天賜良機,他此行已是超額完成任務。
“諸葛前輩,徐先生要去哪裡,我倆說了不算,應該讓他自己決定。”索性,陳桂林把這個問題拋給直接當事人。
徐行之灑然一笑,“我如今一身修為破碎,已是爛人一個。不曾想,反而成為香餑餑一個了。”
說完,他分別對水雲宗宗主風華瓔、陳桂林依次行了一個大禮。然後,轉身對諸葛雲說:
“走吧。”
陳桂林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會選擇回去,剛想伸手阻攔,卻想到自己方才所言,隻好勸道:“徐先生可想好了?”
“想好了。我心光明。”他點了點自己的胸口。
當第三具屍體被扔在玉陽子腳下的時候,諸葛雲終於帶著徐行之回來了。
而當他看到腳下死去的弟子為誰時,不禁動容失聲:“林逸!”
死者,正是司禮院弟子,林逸。
而諸葛雲,作為司禮院掌院,雖然並非他的授藝師父,但卻有座師名分。此刻見到林逸冰冷的屍體,還有束手旁觀的玉陽子、以及極有可能便是凶手的神秘白袍少年臉上冷漠的表情時,他心中一時激憤,竟然當場喝問:
“你是誰?!竟敢在天柱山當面行凶?!”
儒門當世聖人,南林書院山長何潮起,常年隱居,不為這些後輩識得真面,已見慣不怪。他對諸葛雲的質問恍若未聞,只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徐行之身上。
徐行之將要脫口而出的“山長”二字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看了看玉陽子,又看了看諸葛雲,此時的局面非常微妙。
他的第一反應與諸葛雲相同, 就是何潮起殺人了。可為什麽殺人,他不知內情,卻是不好多說。另外,聽諸葛雲所問,顯然,他並不認識何潮起,所以,這個山長此刻認還是不認。徐行之竟然有些遲疑。
幸好,何潮起沒讓他遲疑太久,他直接越過諸葛雲,走上來,溫言道:“行之啊,你受苦了。”
被無視的諸葛雲腦中有一道霹靂閃過。
此人,難道是……他想到了何潮起的名字,只是求證一般向玉陽子看去。
“真人……他?”
玉陽子點點頭。
此刻,只聽何潮起繼續說道:“行之,你在這裡受了苦,他們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他指了指地上的屍體,“這,只是一小部分。”
忽然之間,諸葛雲感到一股浩瀚的壓力無邊無際向自己壓來,竟不由自主跪了下來!而他對面的玉陽子也是微微一震,雙腳已經陷入土地半寸之深。
單膝跪地的諸葛雲猛回頭,看向何潮起,空氣中的重壓,已經讓他說話都十分艱難。
“何……潮……起?”
此刻,他對“少年”的身份已再無半分懷疑,因為,整座天柱山峰頂,已然全部囊括進詭異的天道波動之中,且烈度之強,壓迫之大,生平僅見!
而這一切的發生,僅僅只是在他輕飄飄說出一句話之後而已。
諸葛雲不得言說,玉陽子卻是從容言道:“徐教諭既然已經交給山長,又何必強作此態?這上面的雲外境裡,可還有其他十五位真人。”
玉陽子以手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