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薛鳳兒久久難眠,她覺得自己是不是瘋癲了,竟然真的唐突地,邀請她的弟子,與自己同宿一屋之內。
“我到底是怎麽了?”
方才蘇衍當著他的面使用真陽之火後,仿佛打開了某個開關,讓薛鳳兒內府中的鳳凰陣紋似乎不再安分,此刻,竟然按捺不住,再次幽幽升起。
睡在外屋的蘇衍絲毫不彰不顯,但僅僅是這般睡著,薛鳳兒也能清晰感受到他體內的真陽之火,這是一種本能的誘惑,似乎鳳凰之屬,天然就該沐浴在那團烈火中,方得快活。
強烈的**在驅動著她,薛鳳兒輾轉反側。
“我,就再稍微靠近一些,便好。只是稍稍靠近……”
不可抑製的,薛鳳兒披上衣服,起身,輕輕踱到外屋,心中忐忑不已,哐當一聲,竟然碰倒了一個藥罐。
薛鳳兒急忙扶好,看向睡在外屋藥床上的蘇衍。
少年的呼吸緩慢而均勻。他眉頭微微皺起,似乎來到一場夢中。
蘇衍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古木參天的深林之中。
一陣羽翼撲扇空氣的動靜由遠及近,回身舉目,只見一只有著華麗金色羽毛的大鳥,從容落下,立於枝頭。
大鳥的視線落下,給晦暗的深林中,投下一道柔和的金色光柱。
蘇衍昂首,與其對視。一人一鳥,一下一上,久久矚目,而無言語。
蘇衍沒有見過這樣的鳥,它的每一寸羽毛,都閃爍著金色流光,它長尾瀉地,傲然華貴。
“這是哪裡,你是誰?”
蘇衍終於發聲問道。
大鳥不語。
忽然,蘇衍腳下火光燃起,衝天而上,很快,火光洶洶,遍及整片深林,無數古木在瘋狂的烈火中,勾勒出張牙舞爪的形狀。
蘇衍立於無邊火光之中,驚懼不已,只因這火,自他而起,這火,竟是他的真陽之火!
為何不受控制?
下一秒,蘇衍驚駭發現,自己的靈核就像消失了一般,或者說,那裡從來就沒有過什麽靈核,靈台府內,空空蕩蕩。
大鳥撲翅膀落下,張開金色大翅,把張皇失措的少年輕輕裹住。
瞬間,深林中的大火急劇向中心收攏而去,把金色大鳥的每一寸皮膚,每一根羽毛都灼得通紅,灼得皸裂,灼得愈發散逸出金色毫光來!
被裹於羽翼之中的蘇衍不知發生了什麽,但覺天地之間,至妙至樂之事,轟然降臨,令其通體舒泰、暢快淋漓、欲罷不能。
憑心而論,蘇衍前後兩輩子人生加在一起,未嘗體會過這等奇妙滋味。
少年呢喃,以手揉眼,卻是被陽光刺醒。
“好神奇的夢……”蘇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睡在外屋曬藥的床架上,從窗戶中投進來的陽光,似乎預示著,這一覺,已是睡到了中午。
蘇衍慌忙起身,卻正好見到一身藥房打扮的薛鳳兒手持編筐從外面回來。
“老師。對不起老師,沒想到這一覺睡得這麽沉。”
薛鳳兒氣色非常不錯,將散亂的發絲繞到耳根後面,笑道:“你昨晚喝完藥,就呼呼大睡,呼嚕聲把我半夜都吵醒好幾次。”
蘇衍一時窘態,“那藥看來,果然還是有一些副作用啊。”
“我說過嘛,潤物細無聲,藥效會在你體內慢慢發揮作用,你照常修煉就好,推開天地門的那一刻,不會太遠了。”
“老師,我正好想要請教,一般的修行人,從神通期的靈核,推開天地大門,進入內府,這段時間,一般要多久?”
這是蘇衍一直想問的問題,之前在去新鬼峪的路上,他也曾和蒲松岩探討過,對方表示,時間有長有短,各門各派不盡相同,其根本在於修行人本身的神通路數。
以及,最重要的,機緣。
機緣二字,說不清道不明,武儒亞聖曾說朝聞道,夕死可矣。曾經在中土興勝一時的佛門則說,緣法妙不可言。而如今最鼎盛的玄門,則把機緣二字變成了修行路上一個必要的流程。
在他們眼裡,機緣是什麽?機緣就是入得名門大宗,接下來的修行,只要順著宗門內的修煉路數,神橋期之前,一切便都水到渠成了。
面對這個問題,薛鳳兒也沒有明說,只是隨意提了一句:“小蘇,你算快的。”之後,便不複言。
蘇衍也沒就這個問題繼續刨根問底,轉而言道:“老師,昨晚,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什麽夢?”
“我夢到一隻金色大鳥,好像是畫中的鳳凰……”蘇衍的記憶非常清晰,這個夢確實與眾不同。
聽完他的描述,薛鳳兒莞兒一笑,“你老師是個藥師,不是天師,可不會解夢。”
“小蘇,如果沒什麽事,老師要去忙了,藥房的師兄弟們都去後山了,你也去幫幫他們吧。”
“是。”
蘇衍很快便將這些拋到了腦後,下午,便和藥房的其他弟子一起在後山忙碌。
一直到日頭偏西,他才重新回到書院內,可當他剛剛跨進弟子寮的大門,就有其他同門跑來,大呼:“不好了!不好了!”
“什麽不好了?”
“蒲五柳他攔住了準備下山的真武宗道士, 被他打傷了。”
“你是說,真武宗的道士,把蒲松岩打傷了?”蘇衍不敢置信。
“對!我們很多人都氣不過,那個牛鼻子已經被掌院重新扣下了,蘇師弟,走,我們一起起助威。”
“你先去吧,我稍後便來。”
那人怏怏而去,沒走多遠,嘴裡還咕噥著:“虧得蒲松岩拿他當至交呢,事到臨頭這麽不講義氣。”
蘇衍也沒生氣,反而咧嘴一笑,心裡暗讚:五柳書生,好一個反客為主之計!
這幾日,紅榜風波之後,身為傳話使者的真武宗長老莫南心其實也感到很大壓力,須知,他隻身來到以武德充沛而聞名的南林書院,雖然以苦主身份興師問罪,但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
姿態不能不做,也不能做的太過。
出發之前宗主師兄給的暗示,再明顯不過。
至於徐行之到底是如書院所說的至今並未歸山,還是這幫聖人弟子包庇窩藏,他憑一己之力也無從查證。
總不能真的像恫嚇那般,踏平南林書院吧。人家五百年聖人的何山長,可至今還沒露過臉。
因此,正當莫道長準備拍拍屁股走人的時候,卻在山門外,被蒲松岩攔住,一番言辭計較,竟是要當面問他個是非曲直!
莫道長氣得胡子倒吹,沒想到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竟然反客為主,質問起他來?更沒想到的是,因一時衝動之下,他抬手剛剛沾到對方衣服,這小子竟然就口吐白沫,躺在了地上。
面對匆匆趕到的邱掌院等人,莫道長雙手一攤,表情十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