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形勢,千機夫人可能未必清楚,也許,她還沉浸在濁世大君虛無縹緲的安全保證裡。
殊不知,中原正道正在被史無前例地組織起來,雖然,三大宗最終並未形成完全統一,雖然,南林書院暗中另有他謀,但,終究大勢已成,對於嶺南道妖域而言,覆滅,只是時間問題。
蘇衍必須當機立斷,為他在這個世界最後的“家”,提前做好打算。
中軍帳裡,蘇衍拿出了自己最大的籌碼後,周宗翰卻是陷入沉思。
落英洞天藏匿極深,他的手裡,雖然有一支堪稱天下精銳的黑騎軍,但是除非把整座山犁一遍,休想能發現洞天入口。而這個過程,勢必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再加上而眼前的這位少年,憑他的實力,固然不是整個黑騎軍的對手,但必將牽扯自己很大一部分精力。
這筆帳並不難算,周宗翰計較已定,撤去帳內空氣中厚重的“帷幕”,蘇衍身體驟然一輕,竟有如獲重生的爽快感。這一刻他便知道,對方是同意了自己的謀劃。
周宗翰道:“便許你戴罪立功!若是能提獨山嵐的頭來見我,並勸說落英洞天交出土地,我可做主,今後不會有人再追究你擅殺的罪責。也會允許千機夫人帶著她的徒子徒孫安然從撤到海外。並保證她們沿路的安全。”
“一言為定。”
蘇衍拱手應答。
形勢到了這一步,王之煥反倒有些尷尬起來,一下子,似乎蘇衍重新化敵為友了。但自己剛才才放出那麽多狠話,面子上著實有些過不去。
他也只是吭哧一聲,含糊道:“那就不送了。”
蘇衍大方一笑,“王禦使,後會有期。”
如此一番經過蘇衍顯示肌肉又示之以誠後,黑騎軍即日起停止了搜山。
並且,周宗翰當著他的面,撤回了所有還在山裡巡邏的人,以示並無跟蹤之意。
當然,蘇衍也根本不怕有人會跟蹤,就絕對的機動性來講,別說黑騎軍上下,就是周宗翰本人親自出馬,都未必追得上他。
時隔一個多月,蘇衍再次回到了落英宮。
千機夫人、令狐妍看到他後,既驚又喜。
“前日聽到山裡的黑騎軍被一個來路不明會放火的修行人殺光後,妍兒便肯定是你回來了,我還不信!”
千機夫人對蘇衍如今的本事顯得極為滿意。
令狐妍一如既往的謙和冷靜,但看到蘇衍之時,雙目中還是忍不住流露出思念和喜悅,以至於語速都比平時快了一些。
“母親大人最近一直操勞防務,除了洞天暫時沒有被發現之外,落英山中大大小小數十個據點,都被黑騎軍拔掉了。阿衍,你這一回來,給母親減少了很多壓力。”
旁邊有參讚的家老也道:“是啊,從昨天開始,搜山的黑騎軍都不見了,可見是怕了姑爺的威名。”
蘇衍看到她們,自然也是非常開心,寒暄幾句後,發現令狐嫣竟然不在,擔憂問道:“嫣兒的身體,還沒好麽?我去看看她。”
“等等……”令狐妍喊住他。
“妹妹得了化形之病,已被大君帶回濁世洞天了。”
蘇衍聞言一怔,不禁長歎。果然,事情並不會那麽順利。
“阿衍,你怎麽了?”令狐妍問道。
千機夫人看向他,似乎在閱讀他腦中的想法。竟有些歉意道:“衍兒,那個病讓嫣兒逐漸褪落回獸形,落英宮裡沒有辦法醫治,我也是無奈之舉。”
“蘇公子多情多義,對前妻念念不忘,感人至深也。”一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從側殿走進來。
蘇衍一瞧,來者不是獨山嵐又是誰?
“你剛才說,前妻?這是何意?”這話是向獨山嵐發問的,但目光,卻落在千機夫人身上。
“女婿,事情並不是如他說的那樣……我是想等……”
“等,還等什麽?!”獨山嵐怒言相對,“沒有我運來這些物資,落英洞天上上下下都已經是黑騎軍的刀下亡魂了,我做的,比他蘇衍少嗎?”
千機訥口不言,令狐妍更是不發一語,只是用一種規勸的眼神望向蘇衍,仿佛是在說,請你千萬要冷靜啊。
說完,他轉向蘇衍,“實話告訴你,現如今,令狐嫣已經成了我的妻子!嘿嘿,她現在的模樣,你看到怕是要嚇出尿來。除了我對她不離不棄,試問還能有誰?!”
如果說上次見到獨山嵐時,對方還保有一些妖界貴公子的格調的話,那麽此時的獨山嵐除了乖戾刻薄,並無一絲一毫可喜之處。
令人詫異的是,蘇衍並沒有如他所料般勃然大怒,甚至,他的眼神裡連厭惡也沒有。
純粹的漠然與無視。
似乎,在他眼裡的獨山嵐就是某種物品一般,嬉笑怒罵,一言一語,概與他蘇衍無關。
“哼,怎麽了?被氣得說不出了?”獨山嵐一時竟覺得, 一輩子從沒如此得意暢快過。
此刻,侍立在落英宮外的宮人,耳根忽然被身後傳來的紅光映得通紅,她驚訝回頭,只見殿內方才還在攀談的貴人們,身影散亂而慌張。
只見,剛剛回家的姑爺,手裡多了一顆頭顱,而他不遠的身後,青嵐少君的無頭軀體,仍舊站立在原地,等了許久,才撲通倒下。
這一下形勢變化唬得那名小宮人花容失色,忍不住尖叫起來!
千機夫人迅速撲至,眼神裡閃過一絲狠厲,只在她脖子上輕輕一點,宮人隻覺眼前一黑,即刻昏了過去。
“通知上下,緊閉宮門,市坊即刻宵禁。”
千機夫人迅速吩咐下去。然後,回轉殿中,來到蘇衍面前,肅容道:
“阿衍,你知道你剛才幹了什麽事?”
“此頭,有用。”
蘇衍在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情況下,忽然外放出體內靈核,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取獨山嵐人頭,一擊得手。
即便獨山嵐已經做好蘇衍被自己激怒,向自己發難的對策,可在被余燼刀割去腦袋之前,他依然來不及思索,因為【逍遙萬華鏡】在外放靈核之前,完全失效。
蘇衍提著他的頭,只見,那隻人類的頭顱正在化形,一會兒功夫之後,竟成了一個蛞蝓腦袋,一雙死去的觸角大眼,足有半人多高,長長垂落到地板。
竟然是這麽個玩意兒成精。蘇衍竟有閑心回憶起初次見到他的【逍遙萬華鏡】神通之時,曾一度猜想他的本體是什麽,如今,答案卻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