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凌浹行,魂無逃隻。魂魄歸來,無遠遙隻。
……
那玄衣道人和碧霞元君從天庭歸來。
禦劍凌雲乘風而行,望見帝宮前庭的遙參亭,二人便按下雲頭收起仙劍,步行前往東嶽帝宮。
東華為木,方位尚東。
東嶽帝宮位於太山南麓,坐東朝西。遠遠看見一片雄偉的宮城建築群,門庭恢弘,殿閣輝煌,螭吻凌空,脊獸欲馳,好不莊嚴氣派。
宇內九州五嶽四鎮,節宣雲雨,利益兆人,歷代建廟立祀增葺嶽宮以時恭敬。凡為殿、寢、堂、閣、門、亭、庫、館、樓、觀、廊、廡,合八百一十有三楹。
帝宮大門正陽門之外開闊恢宏,甬路兩側的白玉浮雕精雕細琢著鋪首銜環、群鶴鬧蓮、天馬行空、神牛角鬥、麒麟送寶等祥獸瑞禽圖案。
二人邁步走進正陽門。
這宮門為九脊單簷歇山頂,覆黃色琉璃瓦,正脊之中豎立著寶瓶,兩側有四大金剛拽引加固。中柱小額枋上透雕著二龍戲珠,龍門枋上浮雕著丹鳳朝陽。
坊柱南北兩面都刻有楹聯,南面所題“竣極於天,讚化體亢生萬物”;北面雕有“帝出乎震,赫聲濯靈鎮東方”。
宮牆四角有角樓四座,簷角劍指四方,按八卦各隨其方而名,東北為艮樓、東南為巽樓、西北為乾樓、西南為坤樓。
前殿有兩扇朱紅大門,門上鑲有八十一顆金玉饅釘。屋頂覆黃色琉璃瓦,殿前二十四根四方明柱。
簷下鬥拱,出三翹四,墨線點金彩繪,額枋金龍飛舞。遠遠望去鬥拱層疊,簷角高揚,翹簷翼然,翩翩欲飛。
正殿名為天貺殿。
坐落於巨大的雙層石台之上,石台三面有白玉雕欄圍護。大殿為重簷廡殿頂,有東西環廊與前殿後堂相連。
主殿面闊九間,進深四間,重簷八角,鬥拱飛翹,上覆黃色琉璃瓦。
簷下八根大紅明柱,柱上有普柏枋和鬥拱,外槽均單翹重昂三跳拱,內槽殿頂為四個複鬥式藻井,余為方形平棋天花板。
廊柱之間點金彩繪,高聳巍峨,五彩鬥拱,飛簷凌雲。
院內草木蔥蘢,滿院飄香。
更有唐槐漢柏古木千株,枒槎老乾,扭結上聳,扶疏鬱茂,蔽蔭畝許,蒼勁蔥鬱若虯龍蟠曲一般捫日參天。
這東嶽帝宮本也是碧霞元君日常公務的所在,無需通稟。
二人信步走入殿門,卻聽得正殿裡人聲嘈雜,不知何人膽敢在此喧嘩?
……
不知是何情由,二人也不好直接闖進去。
碧霞元君招呼殿外守衛前來答話,那守衛說先前來了幾個打官司的剛打發走了,現下還有兩人不肯走,吵吵嚷嚷的要什麽還地還錢。
二人一聽,料想八成跟大司命說的那場官司有關。
他們可不想趟這趟渾水,便從殿側穿到後堂。打發人等帝君忙完了通稟,二人便在後堂喝茶等候。
碧霞元君呷了一口清茶,斜眼看著那玄衣道人笑道:“你怕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那道人放下茶杯說道:“我與他祖上有血脈關聯,怕是能被他識破的,倒也不必如此遮掩了。”說罷一揮手,又恢復了他本來面貌。
“你倒說說,這些年去了哪裡?怎麽不見白嫄?以前你倆可是形影不離。”碧霞元君問道。
碧霞元君提起的這個白嫄原本是玄衣道人的坐騎,真身為一頭九尾白鹿。
因為在他身邊,日漸沾染了靈氣,竟然修成一位妙齡女子,朝暮廝守間竟對這道人生了情意。待到這道人有所覺察,便決意抽刀斷情,將她留在了巫山巫雲頂,讓她潛心修煉。可這其中緣由又怎能隨便與人談笑呢。
那道人一低頭,答道:“奧,她在巫雲頂潛心修道,我不想讓她荒廢修行,便不曾帶她出來。”連忙喝了一口茶遮掩。
碧霞元君嘴角一彎,心中輕笑,卻也不去拆穿他。
就在二人枯等無聊之際,殿外傳來腳步之聲。
……
二人放下茶杯,起身向門外看,只見幾個小廝簇擁著一個金袍翠冠的神君走來,正是東嶽帝君。
東嶽帝君快步走入殿內,招呼小廝速速倒茶,連呼口渴。
碧霞元君與東嶽帝君是多年來的鄰居又同掌太嶽,太過熟識,平日也並不客套。
帝君雖看她帶一人來卻也沒太見外,小廝捧上茶了,連忙喝了一通才招呼她二人,可見剛才那場官司打的確實口乾舌燥。
碧霞元君微笑言道:“什麽驚天大案把帝君忙成這樣?”
東嶽帝君笑道:“讓玉仙見笑了,玉仙今日有空帶客來訪,不知是哪位仙家?”
說著,他看那道人的肉身並不識得,才以法眼定睛觀瞧。
只見那玄衣道人肉身之外金光熠熠,頭頂虹光萬丈不可逼視,這是比上神更高級別的神識,怕是九天之內也沒幾個人能匹敵的。
這東嶽帝君呆視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拜倒在地說道:“原來是九天玄君蒞臨下境,小神真是有眼無珠,罪過罪過!”
這九天玄君不光道法奇高,在眾神中輩分也是極高,而且和這東嶽帝君祖上甚有淵源,算起來還比他高了好幾輩,受他一個大禮還是受得起的。
玄君扶他起身,幾人落座詳談。
……
碧霞元君對東嶽帝君說道:“你快說說方才是何人喧嘩?我們找你有事相商,怕是也與此關聯。”
那東嶽帝君歎道:“這愁人的官司有段時日了。”
於是東嶽帝君又把人間王朝更迭期間那團連環案又簡單複述了一遍,和大司命說的一般無二,還多了後續他所做的那些安排。
首先的策略是先軟化矛盾,能安撫的安撫,能妥協的適度妥協,只要無傷大雅的條件就都滿足他們。
這樣先服氣的是後蜀孟昶,他想想也是自己窩囊,怪不得別人。
帝君承諾給他個美差,讓他做送子仙君,日日受娘子美人的供奉,他也便歡喜的去了。
那後周柴榮看見趙氏兄弟骨肉相殘,累及子孫,也算受到了報應。而柴氏族人也得到了善待,心中也便釋然了。
何況自己已經身為天財星君,品級不低,也不宜再做糾纏,耽誤正經差事。於是也拜別了東嶽帝君,致歉叨擾,便回天庭去了。
然後就是剩下的始終怨氣難消,非要償還孽債的。
後唐李煜說了,我不愛江山,但他折磨得我悲慘至極,我也要他後人比我悲慘十倍。
帝君說好好好,準你再入輪回,想怎麽報復你自己定奪吧,於是就放他投胎轉世為人了。
所以李煜轉世的肉身便是趙佶,可令人想不明白的是,他的肉身按他自己的劇本又受了一遭罪,這到底是報復到了誰的身上?文人的腦回路還是比較清奇。
吳越王錢俶想想自己也有德虧之處,不想再糾纏下去,領了個地方財神之職想早早就任去了。
錢繆卻還不依不饒,定要那趙氏還他一百年江山。
東嶽帝君無奈,勉強就答應了,但也告訴他人間帝王氣運也不是上天能完全左右的,看他自己爭取吧。於是就放他轉世投胎,給他九九八十一年壽數,讓他自己想辦法要回江南之地。
這趙匡胤是個外粗內細之人,胸襟寬廣,懷柔敦厚,又極重情誼,待人赤誠。除了有負柴榮這一生的愧疚之外,此生沒有虧待過任何人,凡事能夠讓別人先過得去。可有情人偏偏被情傷,這讓他恨意難消。而且他本就是赤須龍轉世,人皇九脈之一,血統高貴,自然也不在意其他許諾嘉賞,必須要親手了結這段恩怨。
無奈,東嶽帝君隻好放他重回人間,也知道他是最容易失控的因素,但也無其他更好辦法,只能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靜等事態發展了。
……
二人聽他講完,見他怏怏坐在那裡有氣無力,也頓時覺得他確實不易。
這是非黑白,恩怨對錯,又豈能分辨裁斷得清呢?
東嶽帝君收了收心神,又正色問道:“二位說有要事相商,不知與此有何關聯?”
碧霞元君把她如何將那枚元靈送入皇宮養成肉身的事詳細說了一遍,也說了在大司命處也未查到任何信息。其他細節也不便此時提起,也就沒再展開。
東嶽帝君命人去請判官崔府君,找書苑 zhaoshuyuan 取來生死冊詳查。
不久,崔府君來到殿內。翻看生死冊,找到了十八王趙榛,但上面只寫了五個字:陽壽二十八。
東嶽帝君說道:“想必是太多糾葛擾動,人間帝王氣運受到了波及,後世怕是難以預知。但這趙榛卻是何方神聖,居然沒有前世來由?”
碧霞元君答道:“這元神現於太山絕頂,你我世代居於此間,怕是與你我也大有乾系。如今卻不知從何查起。”
言罷看了眼玄君。
玄君目光悠遠,停頓了一下說道:“還有一個地方,最是能誕生強橫生靈的所在……”
東嶽帝君問道:“玄君說的莫不是幽冥密境?”
碧霞元君也吃了一驚。即使是他二人此時已身為較高品級的上神,尚且不敢涉足大冥幽都,一旦置身其中恐怕更是有去無回。
那裡自絕地天通之後,就已經變成了徹底的禁地。
傳說僅有上古妖獸和萬年厲鬼還能在那裡存活,絕不是六界生靈可以涉足的地方。更何況九幽之地鬼門禁閉,已經沒有人知道幽冥密境的入口了。
玄君的眼神給出了答案:不錯,就是幽冥之都。
他說:“看來,必須得走一趟了。”
那二人還在驚愕中,碧霞元君似乎心中有話,但卻始終沒有說出口,只是問道:“那我們能做些什麽?”
玄君知道這次之行,以他二人的法力是不能隨行的,便笑了笑說等他回來即可。
說罷,抬手一揖,拜別二人,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