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雲笈 第21章 相風鳥（中）

這條巨龍從雪域高原飛騰而下後沿著賀蘭山向北穿行，然後遇到了燭九陰所化陰山便轉向東方，繞過大漠撞到了呂梁山又轉頭向南，裹挾著黃沙一路南下。

這條呂梁山脈處於兩條龍脈之間，也是在眾神造山抬海中被抬升而起，這是一座峰巒起伏、山勢雄偉、高聳入雲的墨黛色大山。

它還有個名字叫做骨脊山，以太山在左，華山在右，常山為靠，嵩山為抱，衡山為朝，此山是隆居中，儼然天地之骨脊。呂梁險峻，河水迅蕩，八百裡相依而行，震動天地。

在呂梁山脈南端有一座龍門山，此處為九河之隥，河之巨厄。

汾水、北洛水、渭水等眾多支流從此處開始陸續匯聚於昆侖之水。

河中淑廣，夾岸崇深，傾崖返捍，巨石臨危，順龍門而下汾渭之間有一泓深潭叫做從極之淵。

從極淵的上遊為壺口瀑布，是河水最為氣勢洶湧的一段水路，崩浪萬尋，懸流千丈，渾洪贔怒，鼓若山騰。

從極淵的下遊便是巨靈沉睡的華陽桃林塞，沒有人知道這巨靈來自何方，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何在此沉睡，更沒人知道這巨靈將在何時蘇醒。

千萬年來，這從極淵水流交衝，素氣雲浮，霧露沾人，窺深悸魄，在這天精地靈的深潭之中孕育出一個水之精靈。

他人身魚尾，一身銀鱗晶瑩璀璨，他的魚鰭如高高聳起的冰骨，還有一對冰骨的翅膀如水晶一般。

這人魚便是冰夷，生得面若錦雲，眉眼風流，英俊絕美，風華絕代。

那從極淵中一條飛瀑垂入地心，穿過飛瀑，別有洞天。

那是一座紫貝堆砌的城闕，朱紅塗飾的宮殿，錦鱗披蓋的華屋，雕繪蛟龍的大堂，頭頂上還閃著波光粼粼的天光，好一座富麗堂皇的水底仙宮，這便是河瀆神君冰夷的府邸。

這昆侖之水本是母神一路開山辟路自星宿海引下，而這人魚更是得母神造化而生的水之精靈，封為河瀆神君，掌管天下河流。

歲月流逝，時光飛馳，這人魚修成一位翩翩少年，性格乖巧討喜，極得母神寵愛。於是，母神便將山嶽之神玉女碧霞許配於他。

這玉女本是大地精華青氳之氣所化，後來修成神軀後便掌管著九州神山。

母神覺得這山川之盟可謂天造地設，極為般配，這婚約自是皆大歡喜，殊不知這山川二神卻是沒有這夫妻緣分。

冰夷風流瀟灑，驕矜成性，目空一切，傲世輕狂。又得母神寵溺，所以沒有人能奈其何。平日駕馭螭龍，乘坐白黿，錦鯉簇擁，馳騁於大河大江之上，風光恣意，威不可測。

……

這一日，冰夷順著呂梁山脈一路向北，來到了汾水之陽的姑射山。

見其主峰破霧穿雲，突兀而起，直指蒼穹。四周余脈九支，狀若九龍盤旋，山峰橫亙，雲海蒼茫，碧波綠浪。穿行其間，古木參天，芳草匝地，駐留山巔，日落暮臨，殘陽如血，銜山西下，令人神往。

正當冰夷遊得興起樂而忘返之際，看到一位冰清玉潔的仙子乘雲氣禦飛龍飄然而過，不由得心馳目眩，魂飛天外，驚為天人。

這便是雪之女神雪女姑射，她吸風飲露，不食人間雜谷。肌膚勝雪，素白冰清，其心如靜淵，不生漣漪，更不染塵世之情，那種靈靜之美令人敬慕。

冰夷幾次前來拜謁，都吃了閉門羹，被暴風冰雪擋在了門外。雪女姑射這拒人千裡之外的氣質久而久之便使冰夷心灰意冷，萌生退意。

而這雪女還有個妹妹青女武羅，她們皆生於雲丘冰洞。起初冰夷愛上了姐姐雪女，可雪女始終不理睬他，後來他便開始追求妹妹。

雲丘冰洞位於不遠處的雲丘山山底，雲丘山峰嶺疊翠，景色秀麗，為姑射最秀巔峰，春樹蔥蘢，夏林蒼翠，秋風丹染，冬松傲雪，四時山花吐香，常年流水潺潺。

山間遍布大小風洞，山底還有十六個巨大的冰洞，不管外面是何天氣，雲丘冰洞中的冰雪終年不化，異常寒冷，萬年如一。

此處連通著北荒極寒之地北極天櫃，洞中被萬年玄冰覆蓋，極寒之氣匯聚於此，便孕育出了北風之子霜雪精靈。

雪女和青女都是北風之神隩鵷的嫡系，修成人形後便雙雙離開雲丘冰洞，姐姐就住在河水北岸的姑射山成為雪之女神，妹妹來到了河水南岸的青要山成為霜之女神。

青女武羅所在的青要山神秘莫測，山勢險峻，谷壑奧幽，林茂花繁，溪秀潭清。據說山上長著仙藥荀草，吃了能使人變美，甚至是易容。

那武羅雖然生得冰山美人一般，實際卻是內心火熱的熱辣性子。此處離冰夷的從極淵很近，一來二去漸漸互有好感。

那冰夷年少多情，也是被母神寵得不知輕重，此時正跟青女打得火熱。不久後，他二人的戀情便傳得人盡皆知。

玉女碧霞聽聞後也並不在意，實際她實屬瞧不上冰夷那輕浮浪子的行徑和高調張揚的做派，更何況她早已心有所屬，這樁婚事本就不合她意。

母神聽聞冰夷行事荒唐招他前來痛批一通，冰夷自知出格，在母神面前乖乖認錯。

母神念他年少輕狂，又血氣方剛，既然知道悔悟便也沒有重罰，要他回去閉門思過。也命青女武羅在青要山禁足，不得外出，想斷了二人聯系。

如此處理卻令隩鵷大為不快，定要伺機懲戒冰夷。

可是此事剛罷沒安靜多久，那冰夷生性風流不能自持，不久便移情別戀，又和洛水女神洛嬪糾葛。

這北洛水發源於河套白於山南麓，由西北向東南注入渭河，二水於華山腳下匯入河水，北洛水是河水的支流，卻也是無法逃脫冰夷的糾纏。

玉女本就心裡沒有他的位置，實在不想嫁他，此時便是順其自然，想著時日久了這份婚約也就不了了之。

母神得知後又氣又怒，狠狠的罰了冰夷一回，但也知道冰夷其實心思單純，雖然言行無忌，風流不羈，也是天性使然，卻也並非大奸大惡。

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想著二人都還年少等二人年紀大些，性情穩重了再說，這山川之盟婚約之事也就暫且放下不提了。

……

那婉妗聽碧霞講完之後，氣得頂冒青煙，定要把那冰夷捉過來暴打一頓，被離九牢牢抓住才不得動身。

離九勸道:“此事碧霞妹妹早有主意，你不要魯莽，有的是機會收拾那小子。”

碧霞也勸道:“知道你二人擔心我難過，可是與那冰夷想來終是有緣無分，可苦於母神欽定的婚約不好輕易撕毀。萬事自有緣法，不急在一時，難道你們著急趕我去嫁人嗎?”

離九說道:“碧霞妹妹說的是，你年紀還小，此事不急。”

聖女撅起小嘴開始抱怨道:“不知母神怎麽想的，我們姐妹三人屬你最小，為啥最早給你定下婚約。”

碧霞連忙答道:“婉妗姐姐不可如此說，母神愛護有加，想來我與河神山水相依，冰夷又是她最寵愛的，自是母神的一番厚愛。只可惜感情的事不能強求。”

離九也說道:“你說得對，母神憐惜我們每一個兄弟姐妹，為所有人都做了最好的安排，可終究有些事無法盡善盡美。”

說著，她看見碧霞那俏麗的身影孤立在這玉女峰上，翠衫單薄，神情落寞，不由得也勾起了自己的心事。

心道:碧霞妹妹溫婉宜人，誰人不憐，卻終是不能得償所願，這情之一字當真這麽難以把握?她想到這裡不由得默默神傷。

碧霞回過神來趕忙轉移話題說道:“不說這些了，我們姐妹多日不見，你們定要在此多陪陪我。”

婉妗和離九齊聲答道:“那是自然。”

之後，聖女玄女在此盤桓數月方才返回神域，此話暫且不提。

……

這山川之盟尚未能履行，那雲雨之情卻是你儂我儂了。

這雲雨二神也是劫後孕育而生的神靈，雲神叫做雲中君，雨神喚做雨師妾，皆因風所化。

祖神盤古垂死化身，氣成風雲，聲為雷霆。風行大地，周流天下，世間浮沉，無所不察，億萬年後便演化出了四風之神，這四風之神也叫四鳳，本是四隻神鳥，千萬年後修成神軀便是這盤古大陸上最古老的神靈之一。

那東風之神折丹的真身為一隻金羽鵬鳥，身形巨大，遮天翳日，向風而翔，扶搖萬裡，是東荒的主宰。修成神軀後也是身形健碩，剛勁有力，性情更是直爽豪邁，剛正不阿。折丹出行常常伴著風雨，能滋養萬物。

那南風之神因乎的真身為一隻黑羽白腹的鵹鶘，喉嚨底部有一個巨大的紅色嗉囊，平日從不自己捕食，靠搶奪其他海鳥的獵物為生，他是南荒的霸主，更是南海上的海盜。他身形矯健，反應敏捷，任何事物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因乎脾氣暴躁，常在南海卷起颶風，侵擾陸地。

那西風之神石夷的真身是一隻狂鳥，也叫大鵟，五彩羽毛，頭上有冠，是一種巨型猛禽。他迅猛無比，凶狠殘暴，時常卷起狂沙，肆虐大漠，稱霸西荒。

那北風之神隩鵷的真身是一隻黑鳶，黑褐色的羽毛夾雜著點點白斑。他是北荒戈壁荒寒之地的主宰，飛過哪裡則冷風呼嘯，伴著霜雪降臨人間，天下大寒，萬物凋零。

正是這四風之神穿行於天地之間，帶來了冷暖交替，不僅孕化萬物，也使得在劫世中湮滅的神靈得以重生。那風系五神雲、雨、雪、霜、旱便是他們的嫡系。

每當東風吹起，雲朵隨著風力一路向西，而南風也將雨汽一路北送，這雲雨二汽便在巫山匯聚，雲雨二神配合無間，滋潤著大地。他們也會時常遇到雷神，這雷神出於龍族，時常穿行於雲雨之間。

東海中有座流波山，入海七千裡。其上有夔龍，狀如牛，蒼身而無角，出入水則必生風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聲震百裡，威懾天下。有了雲雨雷電的配合，大地上萬物生長，煥發生機。

卻說這雲雨二神日日相伴而行，如影隨形，不離不棄，久而久之，儼然一對鴛侶。母神十分開心，看著大地煥發生機，竟然孕育出有情眾生，便親自為他們定下婚約。

可是，此事卻惹惱了夔龍。

那雨師妾形容柔媚，惹人疼惜。雲中君卻性情軟糯，夔龍實在瞧不上他，覺得他徒有其表，沒有半分根骨，所以一直伺機想拆散雲雨二神。

雲雨所到之處便會電閃雷鳴，致使大雨滂沱，使大地充滿災澇。

母神得知後大為震怒就把夔龍打回原形，封印於雷澤之內。夔龍被封印後怨恨難消，卻苦於無法脫身於雷澤。

千載轉瞬，萬年一瞥，在這盤古大陸上不僅恢復了往日的生機，更是不斷上演著有情眾生的一曲曲悲歡離歌，難以盡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