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雲笈 第21章 相風鳥（上）

禘於西，方曰彝，風曰韋。

禘於北，方曰夗，風曰冽。

禘於南，方曰微，風曰凱。

……

一千五百萬年前，此時距父神應劫已過去了千萬年，歲紀曰太古紀。

曾經肆虐八荒的赤明燚焱早已熄滅，劫灰落定，天地間恢復了平靜。日月倫常，鬥轉星移，滄海桑田，浮雲萬變，盤古大陸上發生了巨大變化。

大地重新被綠色覆蓋，海水也恢復湛藍，高山流水，長空昊日，魚遊河川，鳥越山巒，蟲鳴遍野，獸走林間。世間萬物有靈眾生終於渡過了劫世，進入新生代。

金烏負日，相風若翔，天地萬物感日月陰陽而生，有靈眾生因風而榮。

四海之汽，四風之化，結成雲雨霜雪，澤被眾生。山川河流，幽谷神峰，湖澤淵藪等眾多天精地靈之處，無不孕育出自然神祇。

此時正值新生代逐漸步入發展的高峰，除了這片盤古大陸上最古老的龍族、星族、蠻族之外，昆侖眾神一族更是蓬勃發展到空前壯大，衍生出了風系、土系、水系等自然之神。

神域昆侖聖靈雲集，迎來了一次屬於眾神的繁榮。這一紀正所謂四海承平，九州鹹寧。

風系諸神由四風之力所造就，東風孕育出了雲神雲中君，南風孕育出了雨神雨師妾，西風孕育出了旱神女妭，北風則孕育出了雪神姑射和霜神武羅。

水系諸神因四海之水汽而生，經母神引星宿海昆侖之水東流使四海循環而形成天下第一神河，由此孕育的河神冰夷則被封為河瀆神君，掌管天下川流河溪。

土系諸神則是得益於父神造山抬海而生發，以大地青氳之氣所化的碧霞仙子被封為山嶽之神玉女，統領九州群山眾嶽。

從此，日月星辰、四方之風、雲雨霜雪、山川河流，這些自然之神庇佑著渡過劫世的萬物生靈，而昆侖眾神更是成為這太古紀的絕對主人。

……

這一日碧空萬裡無雲，只見一隻碩大無朋的玄鳥從東方飛來，盤旋於中嶽華山五峰之間。

那玄鳥背上還馱著一位少女，遠遠的看不清眉眼，風裡卻飄蕩著她那銀鈴般的笑聲。

華山北峰四面懸絕，上冠景雲，下通地脈，巍然獨秀，有若雲台，因此北峰又名雲台峰。西北絕崖千丈，似刀削斧劈，其陽剛挺拔之勢為華山之最。

西峰為一塊完整的巨石，有如蓮花，渾然天成，因此華山又被叫做蓮花山，可謂石作蓮花雲作台。

南峰最高，登上絕頂，頓感天近咫尺，星鬥可摘。南峰極頂名叫落雁峰，因為遷徙的大雁時常在這裡落下歇息。南側是千丈絕壁，直立如削，除了飛鳥無人能夠登頂。

東峰視野開闊，可觀日出，有台朝陽，所以也稱朝陽峰。東峰崖壁上有天然石紋，象一巨型掌印，這就是巨靈神開山導河時留下的印跡。

當時母神從星宿海導河東流，奔湧至此受阻於華山，華山之陽桃林塞中沉睡萬年的巨靈被驚動而蘇醒，他用手劈開山頂，用腳蹬開山麓，使這華山斬為兩段，昆侖之水才得以奔湧向東。

巨靈的手印還留在華山東峰，而巨靈的腳印卻留在了河水對岸，如今的首陽山下。

玉女峰為中峰，屹立在東、西、南三峰的中央。華山五峰高聳雲端，上可捫日，五峰各具姿態，賓主有序，各呈千秋。

那玄鳥盤旋於群巒之巔，但見山勢起伏，蒼蒼莽莽，河水渭水如絲如縷，漠漠平原如帛如綿，大河上下盡收眼底。

登頂極目遠眺，四周群山起伏，腳下黃渭曲流，雲霞四披，周野屏開，如履浮雲，如臨天界，頓感心中萬種俗念一掃而空。五嶽之奇絕者，非華山莫屬。

不一會，她們嬉鬧夠了便俯身落下雲端著於中峰玉女峰之顛，卻見那主峰之上有一仙子飄飄落落聘聘嫋嫋立於倚雲台上，一襲淡綠色的羅衫儼然有青松翠柏之韻，只見她面容清雅，衝淡古素，清新脫俗，她眼神關切看似已經等候她們多時。

這一人一鳥落於倚雲台上，那鳥背上的少女十四五歲年紀，明眸皓齒，笑靨如花，著一身虎豹衣裙盡顯英武之姿，滿身的金玲金環光彩奪目叮當作響，細細的發辮千絲萬縷在風中飛舞，刁蠻而有靈性，活潑而有生氣，只見她跳下鳥背蹦蹦跳跳的跑向那綠衣仙子。

那玄鳥是一隻碩大無朋的九天玄鶴，鶴千歲則變蒼，又兩千歲則變黑，所謂玄鶴也。

這隻玄鶴通體烏黑，更無一絲雜羽，翼展可達兩丈之寬，頭頂丹陽殷紅如血，雙目如電灼灼金光。鶴為陽鳥，而遊於陰，鶴身有陰陽二色，更具八卦之形，因此鶴又被稱為玄鳥。

只見那隻玄鳥搖身一變化為一位少女，與那活潑女孩年紀相仿，相貌更為端麗出塵，氣質超群，弗可逼視，身量纖細修長，亭亭玉立。

這二位正是神域昆侖主神聖女婉妗和玄女離九，而等候她們的卻是玉女碧霞，如今為華山女神掌管著九州群山眾嶽，此處正是她的神殿府邸。

……

天氣大好，她們便在這倚雲台上小憩，清風徐徐，雲霧繚繞，華山玫瑰花香四溢，不知是山巔勝景映襯著三人姣容更美，還是三人仙姿出塵使得這青山更添神韻。

姐妹三人許久未見，手牽著手挽在一起難舍難分。

人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久別重逢的閨蜜簡直就是如膠似漆，永遠有說不完的悄悄話，嘰嘰喳喳嘮個不停，引來了五彩鸞鳥翩翩飛舞來湊熱鬧，還為她們銜來鮮果甘露，山間回蕩著甜美的笑聲和鸞鳥的清鳴。

敘了一會閑話，玄女離九正色言道:“碧霞妹妹，聽說那冰夷讓你受了委屈?不瞞你說，此次我們過來便是為你出氣來的！”

玉女碧霞連忙答道:“先不說這個，快跟我講講你們這次東行的見聞。”

聖女婉妗接道:“此行是母神放心不下，定要我們去東荒看看兄長，還有就是我那常儀嫂嫂讓我詢問兄長的歸期。”

聽聞此言，碧霞輕輕一笑，說道:“那東荒自有羲和嫂嫂照拂兄長，常儀嫂嫂還有什麽放心不下?”

說著便和離九互相遞了個眼色，二人掩唇輕笑不語。

婉妗少不更事，是個呆的，她心思單純還不懂她二人在笑什麽，便說道:“我也是這麽說的，可還是婆婆媽媽交代了一堆，我都沒記住。我那兩個嫂嫂一東一西隔得老遠，總是叫我跑腿傳話，我可太難了。”

說著雙手一攤，很是無辜的表情。

碧霞笑而不語，又問道:“聽說那東海上的岱輿、員嶠、方壺、瀛洲、蓬萊五座仙島自從天劫之後便斷了山根，無憑無著，隨波逐流，不得暫峙，唯恐落入歸墟。所以母神命東海禺猇調來十五隻巨鼇馱著，舉首而戴，迭為三番，六萬歲一換班，五山才得安穩。怎的又出了岔子?岱輿、員嶠還是落入了歸墟?”

那婉妗連忙搶著說道:“聽我給你講，原本那些巨鼇兢兢業業馱得好好的，可後來龍伯巨人來到了東海之濱。那龍伯體型巨大身量奇高，數步周寰宇，呵吸結巨雲，蒼冥為室頂，北海作盂盆。他舉足不盈數步便到了五山之所，拋出釣竿，一下子就釣上來六隻巨鼇，帶回去吃掉了。那岱輿、員嶠失去了依靠隨波流於東極，最後沉於歸墟。可憐那二島上的仙人無處安置，便到神域昆侖狀告龍伯。母神震怒，便派兄長前去東海處置。可是那岱輿、員嶠早已沉沒歸墟，落入九幽之境，那窈窈大冥不同於九州大陸，兄長也無回天之力，無法將那二島拖出。”

離九又補充道:“事已至此，岱輿、員嶠二島上的仙人隻得在神域昆侖暫且安置，可事情總要有個說法，眾仙力主嚴懲龍伯。最終母神裁決，讓他們每一代都縮小一半的體型，直到不再威脅眾仙，算是小懲大誡，這樣才算平息了事端。”

聽到這裡，碧霞點了點頭，原來竟這般曲折。

她眼神一蕩，又問道:“聽說三哥哥降服了那炎龍?”

“沒錯沒錯，這次他可是露了大臉了，那炎龍可是上古九祖龍之一，威猛無比，這次本想為龍伯出頭，結果被太一一舉降服，收為坐騎。兄長都誇他機敏過人、膽識超群，回去後母神定然嘉獎於他。”

婉妗嘴巴快，連忙答道。

碧霞急切的問道:“可有凶險?”

婉妗答道:“無事無事，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並無大礙。”

離九看碧霞神情關切一臉的擔憂，卻抿嘴一笑，冷嘲熱諷道:“他可是素來驍勇，就喜歡鋌而走險，受傷那是家常便飯，這點小傷不在話下。只是這事搞得神域上下天翻地覆，人人不得安寧，碧霞妹妹自家親哥哥都不問，卻只在意三哥哥一人呀?”

說著連忙躲到婉妗身後偷笑。

那碧霞面露羞紅，眼含嗔怒，氣道:“姐姐說的什麽話，兄長們辛苦，哪個我又不關心，你可不要亂講。我哥哥行事穩重，向來為兄長之命是從，不敢越雷池半步，斷然不會出格，我自是不會擔心他。”

婉妗也搭腔道:“碧霞妹妹溫柔心細，你呀就會打趣人，還是跟她好好學學。”

那婉妗心直口快又不開竅，哪裡看得出碧霞的細膩情思。

離九狡黠一笑，也不去說破她，連忙答道:“是呀是呀，我不夠細心，可總比你強些吧，現在居然被你這個刁蠻丫頭說嘴。”

婉妗聽她這麽說，立刻擒住她反擊，三人還沒好好說三句話便又嘻嘻哈哈鬧作一團。

鬧了一會離九又說道:“快說說你和冰夷的事，這次姐妹們定饒不了他。”

聽到這話，碧霞突然神情黯淡，長歎了一口氣，幽幽的說道:“我和他這段姻緣快成為全天下的笑柄了。”

只見她站起身來走到山崖邊，望著遠處，伸手指向北方說道:“你們看，昆侖之水從北而來由此處轉折向東，上遊不遠處便是冰夷所在的從極之淵。河水東岸那條南北走向綿延八百裡連接著兩條龍脈的山巒就是呂梁山，有兩位神女便是在此山中孕育而生。”

說著，婉妗和離九跟了過來，她又指向西方，續道:“從西而來的那條是渭水，從西北匯入其中的這條叫做北洛水，而後二水於這華山腳下同注於河水。山環水繞，山水相依，相依而行，日久情生，這山川之盟怕是扯不清了。”

於是，玉女便把她與河神冰夷的這段故事前因後果詳細的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