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雲笈 第22章 朝那湫（下）

走進山林便感受到了洶湧澎湃的龍息湧動，叱吒磅礴，絕非尋常之地。

這座丱山猶如巨龍般橫亙在關隴大地上，不僅是關中西北方的一道天然屏障，也是涇、渭流域的分水嶺。

眾多部族在此棲息，隴頭流水滋潤著這塊古老的土地。

重華帶領眾人一路消滅沿途作惡的凶獸，可斬殺幾隻後發現，殺死祖神的寵物是有代價的。

獵殺者會遭到不同程度的反噬，有時會形成內傷，而有時卻會助長功力，對修為有所進益。

但是反噬還是助力完全摸不清規律，無法事先判斷。

太一被窮奇攻擊的傷口雖然恢復得很快，但他的靈力卻被壓製，竟然半點也使不出來。

可見，這些祖神留下來的魔獸不可輕易誅殺。

所以他們決定不再將其殺死，而是把他們放逐、封印或囚禁起來。

重華也安慰太一道:“那窮奇傷得不重，想來不出數日你的功力自然能夠恢復。這幾日切不可逆行運功，以免出了岔子。”

太一也知自己不該魯莽，乖乖的點頭稱是。

太一雖然靈力被封卻也沒有閑著，在別人驅逐凶獸的時候他用自己的冰刃把窮奇那枚巨大的獠牙雕刻成為一把齒骨匕首。

他偷偷塞給了離九，對她說道:“數你功力不濟，拿去防身吧，不用謝我。”

離九瞥了他一眼，半信半疑的詫異道:“什麽時候你也肯做好事了，真是嚇人。快拿回去吧，我可不敢要。”

說著連忙丟了回去。

太一突然瞪起眼睛，強行塞在她手裡，怒道:“讓你拿著便拿著，這麽多廢話。”

說完便轉身走了。

離九素來知道他性情古怪陰晴不定，也搞不清他葫蘆裡賣的什麽藥，但卻知道這窮奇的獠牙是天下至堅至利之物，更能驅魔辟邪，確實是防身的好物，便妥善收了起來。

……

隴坻有大阪，其阪九回，其間有古道，上者七日乃越。此處有幾條南北縱貫的山脈並連，地勢綿延，山巒起伏。

深入關隴古道，山勢雄偉陡峻，層巒疊嶂，堍岩嶙峋，林木參天。山谷間常年流水的溪澗多達十余條，蜿蜒於谷中，溪流蛇曲，潭池清澈。連片的林木和草甸，坡緩谷闊，草甸豐茂，驅馬奔馳，舒然曠達。

眾人踏上關隴古道一路攀援北上，奇怪的是越走越是荒涼，竟沒有半點生跡。

此處雖然荒僻但卻是九州之間的交通要道，是各類族群往來遷徙的必經之路，如此荒寂實屬異常。

重華提醒眾人小心，不可魯莽行事。

翻過幾道山丘，眼前便是朝那山，這裡的山巒基底為平緩而深厚的黃土，頂部是高峻而嶙峋的石崖，陰晴多變，林草茂繁。最高峰尖山之北為湫頭山，山巔有一泓天池名曰朝那湫。

朝那湫有前後兩湫，前湫形如臥蠶，其深莫測，四周平曠，視野開闊。

後湫距前湫一裡許，狀如一勾彎月，水邊多生紅色水草，因此湫面發赤，像胭脂溶於其中。朝那湫地處山巔，地界故廣，生跡罕至。四圍百草豐茂，林木參天，湫邊遍生蘆葦，如煙若雲，湫畔奇石林立，山花爛漫鳥啼蝶舞。

湫水終年旱澇無所增損，氣象森森，萬古如斯。

有龍居者曰湫。隴山蒼茫，淵湫泓碧，松濤與山風和鳴，雲影共水波逍遙。

眾人來到此處隻覺叢莽幽深，龍息噴薄，水波浩瀚，氣象莫測，定有巨龍潛於湫澤之中。

自華山以西，名山有七，名川有四。四大名川曰:河，祠臨晉;沔，祠漢中;湫淵，祠朝那;江水，祠蜀。

美高之山，朝那之湫，思雨即雨，雨足即晴。北麓為涇之源，南趾為汭之源，神靈所棲，莫宜於斯。

……

眾人遊目騁懷，這朝那湫四周平緩，上無水源，下無水口，不知水從哪裡來?

大旱水不降，大澇水不漲，又是何原因?

正在疑惑間突然見湫中水浪翻滾，仿佛瞬間沸騰了，只見一個巨獸正從水中浮出。

重華讓眾人向後退，只見那巨獸升騰而起，竟是一條黃色的巨龍。

那巨龍有人腰那般粗壯，騰空而起達幾丈高，黃色的龍鱗片片閃著金光，一對龍角虯結爍亮，吞雲吐霧，神氣無比。

眾人定睛一看，這巨龍正是上古九祖龍之一的句龍。

盤古應劫後元神重歸混沌，而其精魂靈魄則留在天地間化為九條祖龍，這便是最早的龍族。

龍神一族，以九條祖龍為首，九祖龍又以燭龍為尊。

此外，還衍生眾多龍族靈獸，神形各異，不可盡數。他們是眾神之中最古老的存在。

這九祖龍可不是一般神物，更像是祖神的分身，是祖神歸於混沌後在這天地間留下的身影。

角龍、徵龍、商龍、羽龍、宮龍為五行之龍，曾經襄助父神抬山造海，終因耗去神力龍軀化為大地上的五條龍脈，元神則歸於穹宇，成為金木水火土五政之星。

燭龍為祖神的最後一氣，在第五紀劫世中維持時空耗盡最後的心力，帶著祖神的最後一縷元靈也歸於混沌。

應龍、炎龍、句龍則為天地人三元之龍。

應龍早已成為人皇重華的坐騎，炎龍也被太一收服，這句龍便是最後一條祖龍。

多年來沒有人見過句龍，原來它竟一直棲身在這龍湫之中，此時現身更不知是何用意。

……

這時只聽那句龍言道:“聽聞人皇乃新紀元的天地共主，我倒想見識下你有何能耐?”

“你這畜生好大的口氣，膽敢造次，看我不抽了你的龍筋，剖了你的龍肝燉湯喝！”太一怒道。

那句龍又道:“那就看看是誰先進了誰的肚子！”

還不等重華答話，只見那句龍俯身湫底再騰躍出水時便噴出強勁的水柱向眾人襲來。

只見重華凝神運氣，一柄光劍瞬間握在右手，他揮出光劍擋住了水柱，將眾人護在身後。

眾人並未被句龍的氣勢驚到，反而被重華這柄光劍嚇了一跳，沒想到重華的神力越發精進。原本運氣成劍，如今已經化氣為光，竟用自己的靈力從無形化有形。

既然氣劍可以化為光劍，那麽未來光劍自然也可以化為有形有質之劍。

這劍便是與他休戚相關的靈物。

此時，重華給了昊英一個眼色，想讓他出戰歷練一番，收復這狂傲的句龍。

昊英看著太一心癢癢卻又無奈的表情知他靈力未複，便深吸了口氣挺身而出。

只聽昊英言道:“你這蠢物想跟人皇過招怕還是造化不夠。”

只見他吸附湫邊黃土碎石逐漸化為一柄金石之劍，向著句龍劈去。

那句龍更不示弱，使出渾身解數跟昊英纏鬥起來。

句龍久蟄於淵，一朝潛龍出水，最是氣勢如虹，不可一世。

霎時間，龍澤之上彤雲翻滾，遮天蔽日，霹靂乍現，氣焰蒸騰，頓時一派電閃雷鳴龍騰虎躍之象。

……

昊英性格沉穩，平日不愛逞強鬥狠，眾人都不常見他顯露身手。此時使出降龍手段，竟和太一不相上下。只是過於保守，穩扎穩打的想把句龍的氣力耗盡，卻不急於求成。

只見一龍一人於水波之上相鬥正酣，時而一飛衝天，時而潛入湫底。

不一會就見那句龍落了下風，無論它怎麽翻滾騰挪也逃不出昊英的劍氣籠罩之下。

重華看著他們相鬥不由得暗自點頭，他兩個兄弟性格迥異，天差地別，一個太過外放張揚，一個又過於內斂含蓄。

這可急壞了一旁的婉妗，她已經看得不耐煩了，在岸邊高聲喊道:“昊英，快快降服了它，不然我可要出手啦。”

重華瞪了她一眼，婉妗吐了吐舌頭頑皮一笑，他這個妹妹可是不讓人省心。

離九在一旁趕忙挽住了她，怕她胡來，笑著說道:“平日裡不常看到昊英哥哥顯露身手，此時我們何不好好觀戰，一會兒降了那句龍我給你做頓龍肝。”

那句龍一聽這話頓時膽顫，龍族本就是祖神留下襄助天下共主治世的神物，他看幾人年輕，只不過想試探下他們的身手，如今知道是自己冒失了。

於是也便無心戀戰，趕忙收了攻勢，盤身屈服，對昊英言道:“小龍無禮，不知天高地厚，請神尊饒命。”

昊英看了眼重華，重華點頭示意他可以收手將其收服。於是昊英便也收了攻勢，問道:“那玄戈的滅族之禍可是你所為?”

那句龍連忙答道:“小龍從未離開龍湫，絕未做過傷人之事。近來是我該出世之時，因此在此等候明主。”

昊英見它並非作偽便又問道:“那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神域座下的神龍，你可心服?”

那句龍答道:“既得神主，豈能不服。小龍願聽尊神差遣。”

眾人看昊英降服了句龍無不為他高興。

婉妗拍手說道:“可惜碧霞沒在，如果他看到自家哥哥如此勇武必然歡喜。”

昊英靦腆一笑，答道:“在兄長面前獻醜了，今日也是有兄長在旁掠陣，我才能降服此龍。”

太一冷笑道:“你該慶幸今天是我失了靈力，不然哪有你露臉的份。”

說罷眾人哈哈大笑，這確是實話，難得太一出不了手，恐怕憋得最為難受。

此行雖然還沒有找到殺人滅族的真凶，可是眾人也是充滿了信心，世上尚存的三條祖龍全部現世，可見是祖神助力神域重振河山。

……

正在說笑之際，只見一隻青鳥前來報信。

那青鳥慌慌張張，好像出了什麽大事。

重華抬起手臂，那青鳥便俯身而下，著於臂彎，只聽青鳥言道:“神域收到信報，那河瀆神君被人襲擊，傷勢很重。可把母神急壞了，讓我前來送信，想請人皇前去河宮料理一番。”

重華聽聞點頭答道:“好的，回去請母神安心，我們這就出發一探究竟。”

青鳥這才放下心來，說道:“那我速回神域送信了，如有情況我再報予人皇知曉。”

重華點頭，一抬手那青鳥便展翅飛走了。

重華知道此去凶險，不願讓孰湖帶著他的族群一起受險，且事態緊急，山路難走，需馭龍而行。

便對孰湖說道:“你便不要跟隨了，守護好你們的家園。”

孰湖還要堅持，可被重華打斷了，說道:“如今天象異常，氣候驟寒，食物緊缺，各族的屬地多有爭執。你們有自己的任務，守好家園，有任何情況及時來報。”

孰湖點頭言道:“人皇說的是，我兄長英招守護著神域諸天，而我對草原上的情形最為了解，有任何異象定然速速報予人皇知曉。”

說著眾天馬昂首長嘶，戀戀不舍的離開了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