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雲笈 第28章 6界之門（上）

天地精通，神明列序也。

天有五行，地有五嶽。

天有七星，地有七表。

天有四維，地有四瀆。

天有八氣，地有八風。

天有九道，地有九州。

天左動起於牽牛，地右動起於畢。

天不足西北，地不足東南。

西北為天門，東南為地戶。

天門無上，地戶無下。

天有四表，以布精魄。

地有四瀆，以出圖書。

巛德布精，上為眾星。

……

雲荒紀世，天分奎婁，地銜空桑，中夜忽有客星來朝，但見西天蒼龍無首。

是日，歲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之津，辰在鬥柄，星在天黿，星與日辰之位皆在北維。

人皇重華見天降異象，直指東方分野。此時東方蒼龍正緩緩西垂，怕是難以抵擋客星侵襲，便叫來太一、昊英嚴陣以待。

不多時，果見太山方向幽冥之氣大盛，想是鬼門又有異動。

那裡雖有鬱壘、神荼以及上古玄龜把守，此時定生變故。

重華當機立斷，派出太一前往太山，協助眾將鎮守鬼門。命昊英直上九宸，協助霄漢星官抵擋客星進犯。

二人當即動身，火速前往。

……

這夜注定不太平靜，重華一夜未眠。

婉妗、離九和碧霞也早被驚醒，陪兄長一同關注九宸動向。

當下人皇兄妹眾人尚在從極淵河宮，此前剛剛平息禍亂，怕群妖再度來犯，眾人便決定在此盤桓數日，關注事態動向。

河宮之中非常安靜，由於此前河伯冰夷犯錯被罰禁足千年，錦鱗殿上早已不像此前那般日夜歡歌宴飲。近來又接連遭到襲擊，著實把冰夷嚇破了膽，敦促河宮眾將加強防備嚴陣以待。

此時，只聽見從極淵的淙淙流水和眾將巡邏的腳步聲。

重華隱隱覺得這平靜的夜晚似乎有什麽危機正在醞釀，說不出的詭異。

不知不覺東方已呈現出一抹魚肚白，正在這時，隻覺大地開始震顫。

重華兄妹眾人衝出河宮，飛出從極淵，來到東岸的高處山巔。

此處為薄山之首甘棗山，為中條山脈的最西端，昆侖之水由此轉頭向東。

此處北望呂梁，山腳下便是汾水河口;西望泰澤，浩渺煙波，一望無際;南面便是河曲，與太華山隔河相對，三百裡桃林盡收眼底。

這是一個縱覽四方的絕佳之地。

重華帶著三個妹妹站在山巔，看見北方煙塵大作，那地動山搖之勢就是從汾水河谷傳來。

婉妗忍不住想衝過去看看究竟，重華卻說靜觀其變，讓她不可輕舉妄動。

如今太一和昊英都不在近前，他不想讓幾個妹妹分散開來，生怕一時照應不到，有什麽危險。近來海內九州多有異象，都是從未預料到的危機，此時就連重華的心裡對事態的發展也著實沒底。

……

天色已漸漸透亮，遠方的景象也看清楚了些，只見那團煙塵之氣越來越近，沿著汾水河谷奔河口方向而來。

眾人居高臨下，很快就發現了這團煙塵是一群龐然大物狂奔所致。

再近一點便看清了原來是一大群猛獁象，浩浩湯湯，從北方遷徙而來。

遠遠的便看見它們身形巨大，數量很多，挺著兩個長長彎彎的象牙，狂奔而來。

仔細看那象群為首領的幾頭背上似乎還坐著人，此時重華已經料到這象群所馱著的定然是人族九部之一的遠在北方玄州的天權部。

天權所在的玄州為海內九州的最北端，那裡天寒地凍，生活艱難，天權帶領族人在那裡以狩獵長毛象和披毛犀為生。此時卻不知為何他竟然不惜長途跋涉從遙遠的玄州舉族遷徙而來。

好一會，那象群才來到近前，領隊的天權早已認出山巔眾神中有人皇的神光。

那天權帶領族人來到近前向人皇行禮，重華看到兄弟前來也是非常驚喜。

但最開心的要屬婉妗，她從未見過如此多的猛獁象，飛身騎在象背上玩得不亦樂乎，早已忘記此時危機重重。

重華和天權簡單寒暄便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讓你舉族南遷?”

天權面色沉重的說道:“此事說來話長，但恐怕現在沒有時間細講，九鳳和強良怕是馬上就要追擊過來了。他們手下有一大批叫做犀渠的魔獸，一旦象群被其襲擊便會立即魔化，開始攻擊人群，異常殘暴。此前在北境常被突襲，如今部族也僅剩這些少壯精銳逃脫了魔爪。”

重華看到隨著天權南下的族人不過數十人，想是此前的戰況甚是慘烈。

天權接著說道:“近來氣候異常寒冷，北極冰蓋不斷南侵，生存空間本就越來越小，如今北境已經全部被魔獸佔領。而那九鳳和強良更是趕盡殺絕，訓練出一支魔獸大軍。”

眾人聽聞此言驚詫無比，卻不知這九鳳和強良是何許人也。

可天權也不知底細，每次犀渠魔軍到來都會寸草不留，絕沒有生靈能夠幸免，他們更沒有機會看到九鳳和強良的本尊。

此次他們倉皇南逃，也是僥幸逃得一線生機。

重華聽到這裡不禁痛心無比，北境雖然生活艱辛，但幾十萬年來天權部在那片荒涼的土地上已經扎下了根。這九鳳和強良不知是何來歷竟如此荼毒生靈，趕盡殺絕。

……

正說話間，只聽猛獁象嚎叫起來，頓時象群大亂，驚恐萬狀，開始橫衝直撞。

眾人不知為何象群突然如此躁動不安。

就在這時只見西方黃沙漫天，狂風怒卷，迅速向這邊襲來。

重華趕忙護住幾個妹妹，可那狂風太過猛烈，夾雜著厚厚的黃沙傾瀉而下，臨近之人都已經看不清人影。而且這風沙裡居然隱隱傳來虎嘯聲。

象群聽到猛獸的聲音驚恐不已，嗷嗷大叫，倉皇四散，隨即將眾人衝散。

眾人想禦風上天，可是風沙太大，綿綿密密，無邊無際，竟然難以禦風騰空。

轉眼間，重華便跟幾個妹妹在這風沙中走散了，重華催動靈力，亮起神識的光，避免妹妹離他太遠。

正在這時，只聽見兩聲淒厲的喈喈長鳴，一個火紅的身影從高空中飄過，那身影過後竟然留下一陣熾熱。

重華心想，這風沙中伴著虎嘯為風系之魔，那紅影閃過定是火系妖獸在作亂，可不知是何等妖獸居然能瞬間將他們困住。

此時重華頗為為難，由於漫天黃沙遮住視野，倘若催動靈力無差別的攻擊定然登時就能消滅兩隻魔獸。可是此間有幾個妹妹和天權及他的族人，還有一群狂躁的猛獁象，實在怕傷及無辜。

所以，如果魔獸不主動現形還真是不好對付。

……

正在這時，只聽陣陣虎嘯聲勢震撼，猶如排山倒海，而就在這呼嘯聲中居然夾雜著銀鈴般的笑聲。

重華當然認得這是妹妹婉妗的笑聲，看樣子是她跟魔獸鬥了起來。

可是這隻老虎招惹誰不好，偏偏要去攻擊婉妗。

婉妗自小在神域昆侖長大，在玄鳥玄蛇還沒有孵化出來的時候她便跟魔獸玩耍。

她是天地的女兒，是眾生的聖女，受萬靈的庇佑。

而且她先天便有能降伏魔獸的神力，自從她降生，那昆侖丘的魔獸便遭了殃。不是被她折了尾巴就是薅掉了凌厲的鬣毛，那滿山的魔獸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

今日這魔虎卷起黃沙想將眾人分散各個擊破，可沒想到它第一個目標就選錯了。

不多時，只聽那虎嘯越發慘烈。

突然婉妗叫道:“你哪裡逃！”

緊接著，一頓拳腳相加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然後就聽見魔虎不斷的哀嚎。直到黃沙紛紛落下，狂風漸漸止歇，一隻巨大的魔獸身影漸漸顯露出來。

只見那是一隻巨大無比的白虎，身形有幾丈高，白色的底毛上有一條條黑色的花紋。腦門前還有一個大大的“王”字彰顯著百獸之王的霸氣。

但它顯然不是一隻普通的猛獸，周身魔氣昭昭，是一頭至少有千萬年成魔的蠻獸。

這時婉妗正坐在虎頭上，深深陷入蓬松雪白的虎毛中，笑靨如花，正揪著它的耳朵玩耍。

那白虎乖乖巧巧的踞坐在地上，眾人竟然不知婉妗用了什麽方法就這麽簡單的降服了這頭千萬年的魔獸。

……

黃沙落盡，狂風止歇，眾人還沒來得及喘息，只聽不遠處喈喈高鳴越發的淒厲刺耳，原來離九已經騎在一頭猛禽的背上正在天空中纏鬥。

只見這隻猛禽全身火紅羽毛，身形如鶴，頭如鶉鳥，金色雙目，長著寬大的鳥喙，頭頂有五彩花翎。它翼展有四丈余寬，長長的尾羽飄揚很像鳳凰。腳長且細，著地時顯得甚是高大，亭亭玉立。

這靈禽目光如炬，能夠看清百裡之外的事物。此時正噴出熊熊烈火與離九纏鬥於九天之上。

眾人一看，這隻猛禽便是傳說中的靈目離朱，為上古神鳥，是祖神留下來的靈禽。

就連重華都已經有幾千萬年沒有看到過它的身影，還以為這隻上古靈禽早已經消失了，可沒想到今日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向他們發起進攻。

重華看著九天之上一片火光，擔心離九應付不來。剛要出手，就聽離九喊道:“兄長不必幫忙，我倒要看看能否降了這神鳥。”

重華答道:“千萬小心，這上古靈禽非一般魔獸可比，它體含南明離火，乃十大本源之火。南明離火是這靈目離朱的伴生之火，生於南海，可溫可烈，威力無窮，有融合天地之力。而且此火因燃燒到極致，火焰呈純白色，無物不焚，切不可被火灼傷。”

說話間，只見離九身形婀娜衣袂飛舞，騰躍翻轉於九天之上，鎖住靈目離朱的脖頸，扼緊了它的喉嚨。

那離朱噴射火焰灼燒，想掙脫離九的束縛，可怎麽也擺脫不掉。

而後那靈目離朱直衝九霄，想要將離九狠狠摔下，可是卻做不到。

離九逐漸催動靈力，想要打持久戰，一點點磨滅這靈禽的戾氣。

重華站在一旁觀瞧，時刻準備出擊相救。可卻看見離九已經逐漸佔了上風，知道她遲早能夠降服這隻靈禽，便也不再擔心。

重華心想平日裡見她不愛出頭，沒想到靈力修為竟不在太一、昊英之下， 這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不知過了多久，那離朱始終纏鬥不過，口中的火焰都已噴不出來，竟慢慢的偃旗息鼓。

傳說這種靈禽從未認主，幾千萬年來自由自在翱翔於南海之上，如果今日被離九降服，可算是得了一隻絕無僅有的神靈坐騎。

眼瞅著一人一鳥從天色將明一直鬥到日頭當中，那靈目離朱終於力竭，降落下來合攏雙翼，彎曲腳爪匍匐在地，啾啾低鳴，一副臣服的樣子。

離九知這靈禽生性自由，難於馴服，便在它的頸上掛了一條束靈索才下了鳥背。

這束靈索上有離九元神的封印，既能讓離朱無法逃走，也能讓它無法隨意噴射離火，今後這靈禽便只能聽她號令。

眾人都為離九能夠降服這隻上古神鳥而高興，尤其是重華。

起初，他十分擔心在這目不見物的黃沙裡他的妹妹們會有閃失。但他沒想到他的妹妹都不是嬌柔無力的軟弱女子，而是完全有能力自保的，這讓他萬分欣慰。

如今，離九能夠降服靈目離朱這種頂級靈禽，那麽四海八荒之內恐怕已經難有什麽能夠輕易傷到她了。至於婉妗更是得天地庇佑，除非天劫其余力量都不足為懼。

好不容易降服了兩隻魔獸，象群已經安分下來，天權和他的族人也都安然無恙。

這時，只見遠處仙氣湧動，不久兩位神女禦風乘雲而來，正是那日襄助河宮的雪女和鹹女。

兩人相約而來顯然是有要事，卻不知她二人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