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雲笈 第29章 太白蝕昴（下）

眾人抬頭一看，正是人皇重華出關了。

此時，母神更加慌了，說道:“重華我兒，怎麽此時便已出關?若未打通最後關卡即使神力恢復一半，心神也必受損。”

重華連忙笑著安慰母神道:“母神不必擔心，已經順利通關，讓我看下婉妗的狀況。”

眾人連忙讓開，重華上前探了探婉妗的靈息。

實際上，方才重華閉關期間，正在最關鍵的時刻聽到天雷炸響，原本重華心思澄明如天雷這些外部驚擾根本不會亂他心神。

但他突然想到今日是婉妗的命劫之日，又感受不到母神護法的氣息，知她必然是出來相護。

他知道以婉妗的靈力最多只能承受三道天雷，而母神昔日開山倒河早已靈力枯竭，更是受不得天雷。如若他不出關相護，怕是再也見不到母親和妹妹了。

於是，他強斂心神，歸氣於丹田，那瘀滯的氣息則再次洶湧的衝擊心脈。

他幾十萬年的調息，經此一役，怕是再也難以恢復往日功力了。

重華強行出關，此時功力修複也就相當於之前的一半，而心脈受損則形成了隱疾，怕是難以修複。

他定了定心神，運氣上揚，不想讓別人瞧出破綻。

而後，他便急忙出了太元洞，來到了婉妗宮中。

……

重華探得婉妗心脈間還有一絲生氣，心中稍稍平複，笑著對母神說道:“婉妗還沒有走，我去尋那涅槃丹火，定能將她喚醒。”

母神聽聞此言，登時精神一振，又探了探婉妗的心脈，在寂如死灰的脈輪上卻還有一絲縹緲的生氣。

這時，離九將自身靈力輸送給婉妗，也感受到那縷生氣還有反應，便說道:“兄長快去尋那丹火，我必護住她的心脈等你回來。”

重華點了點頭，不再多言，急忙去尋那涅槃丹火了。

……

這涅槃丹火存於上古神鳥鳳凰的體內，而鳳凰就棲息在西荒的諸沃之野。

重華來到諸沃之野，那是一個神鳥的王國，鳳鳥、皇鳥、鸞鳥等一眾五彩鳥棲息在這片樂土上。

畢方鳥、滅蒙鳥和比翼鳥等奇異神鳥也就在不遠處的神山中。

重華順利取來了鳳凰守衛的涅槃丹火，還帶回了兩隻神鳥，青鴍、黃鷔。

這兩隻神鳥戰力超群，忠心不二，也是一對鴛侶。

重華便命他二人此後時刻不離的守在婉妗身邊，護她周全。

很快，重華回到神域，有了離九持續輸送的靈力，婉妗心脈那縷生氣還在。

重華將涅槃丹火送至婉妗口中，催動靈力，引丹火入體。

這涅槃丹火也是十大本源之火，是一種非常神聖而且具有強大生命力的源火。

它是鳳凰一族的本命之火，沒有攻擊性，而且火性不烈，是一種聖潔的火，所以又稱生命之火。

在鳳凰遇到不可抗拒的傷害或即將老死時會燃起涅槃丹火，在火焰中燃盡此生一切涅槃生出第二世。

鳳凰每涅槃一次，便強大一分。但不到萬不得已，鳳凰也不會輕易選擇涅槃，因為涅槃不一定百分百成功。

但這涅槃丹火卻真的讓婉妗恢復了生機，重華以靈力灌注，隻覺得她心脈開始複蘇，隱隱已經恢復了心跳，不一會也有了微弱的氣息。

重華對母神說道:“這涅槃丹火已經護住了婉妗的心脈，但要想蘇醒還需待些時日。母神不必憂心，用不了多久婉妗就能回來了。”

母神聽聞此言，一塊石頭落了地，今日大悲大喜已經令她大感不支。

重華連忙命三青鳥將母神送回去休息，但她無論如何也不離開女兒，三青鳥隻得將母神安置在瑤池宮中休息。

……

此時，重華才顧得上詢問離九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麽。

離九將命劫當日所發生的事詳細敘述了一遍，還說那白虎和七位侍女的真身還在火星宮裡。

於是，重華便和離九一起再上火星宮。

此時，那熒惑早已不知去向，天姚和鹹池也悄悄逃匿，只剩下長庚還在收拾殘局。

他心想神域必將來人處理後事，如果自己離開此事更加難以說清，他怕神域怪罪下來恐難擔待。

長庚見人皇居然出關了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此事已經驚動到閉關了幾十萬年的人皇，心想這次禍事惹得不小。

長庚連忙上前叩拜，並一五一十的把當天的事情解釋了一遍，又說道:“那日是我酒後無狀，明知此事唐突卻也沒能攔下。沒想到機緣巧合竟然趕上了聖女的命劫，任何罪責我都願一力承擔。”

重華知道長庚平日灑脫浪漫自由不羈，但卻是個純良之人。此事他敘述得過程詳盡沒有破綻，應是沒有隱瞞。當日之事如此巧合絕非偶然，但想來跟長庚並沒有關系，他不過是被人設計的一環。

於是便說道:“所謂命劫便是命定之劫，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婉妗即使不受那雷劫也必然會有其他天劫降下，這些跟你無關。”

長庚聽聞此言，登時心下大寬。

心想人皇果真豁達，此事傷及他親妹的性命，想來他倉促出關也是因此而起。如今竟然如此理智淡定，沒有牽連無辜，不禁對他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層。

接著長庚又帶他們去看了白虎和七位仙子，請示如何善後。

那白虎和七位仙子代替婉妗受了三十道天雷，此時真身已滅，不久便將化為星辰。

重華看那白虎心懷忠義，竟是個心智聰慧的魔獸。念它修行了千萬年才得了魔虎之形，不忍看他化為塵埃。便運功行氣，將那白虎之相升於西天之上和東方蒼龍正好相對。

自此，那東方蒼龍和西方白虎便一東一西震懾九宸，彪炳蒼穹，共同拱衛諸天。

重華憐惜七位侍女護主有功，便封了七位仙子為昴宿星官，作為西方白虎的中星，共同守衛西天。

從此，那七仙女和白虎之象便一同照耀西天，日夜守護他們以生命保護的聖女，同時也守護著西天之下的眾生。

……

安頓了白虎和七仙女的神魂，重華和離九返回了神域。

收到信報，西荒沙魔肆虐，原來竟是得了西風之神石夷的助力，才變得如此橫行無阻，難以對付。

後來，昊英聯合西海之神弇茲，又得了天馬族孰湖的助力，方才趕走了沙魔，石夷也不知去向。而後昊英穩定了三危山，安頓了玄戈部族，不數日便能返回神域了。

可太一卻傳回消息說東荒之事頗為棘手，空桑之野，兵戈不斷，還要稍待時日才能回來和兄長相聚。

重華早已聽聞鯤鵬之死，痛心不已。

想到劫世中他們誓死守衛東荒，並肩作戰，如今卻雙雙隕落，不禁令人唏噓。

此時，石夷竟然公然叛變，卻不知是何緣由。又想到北風隩鵷早有不臣之心，不由得心下歎息。沒想到昔日的創世神祇如今不是黯然隕落，便是離心離德，頓時深感悲涼。

……

這日，那五政星神太白金星長庚前來神域謝罪，問詢聖女傷勢。

重華說道已然無礙，但還需些時日才能蘇醒。

長庚便獻上了一顆啟明珠。

他說這寶珠蘊含了金星的精華，能夠照亮任何幽暗之處，就連九幽大冥都不能掩其光芒。而且這啟明珠更能指引靈魂，凝聚元神。能夠讓聖女早日蘇醒。

重華看他誠心致歉，便也心下寬慰。

這五政星神中，歲星、鎮星和辰星兢兢業業，這金星長庚雖然生性灑脫浪漫，卻也是個穩妥之人，而那火星熒惑卻是一言難盡。

過了幾日，有那啟明珠凝聚心神果真有效，婉妗心脈已然恢復，氣息也越來越強。

這一日，只見昆侖丘的八方魔獸亢奮異常，歡嘶不已。緊接著，婉妗便醒來了。

原來她得了白虎祖魔的庇佑，竟留下了魔族的血脈烙印，從此她對魔獸的號召力便更強了。八方魔獸的歡動正是在致敬魔尊的重生。

婉妗醒來後隻覺得自己比以前還要精神，靈力也是大長，並且丹田一股暖陽甚是受用。

母神看到女兒醒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看著她依然活潑淘氣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也是大為欣慰。

不過眾人都看到了此時婉妗無與倫比的明亮神識已經超過了母神，就要比肩人皇了。

她終於渡過了命劫，成為了與天地共存的神祇。

……

婉妗渡過了命劫，雖說這命劫避無可避，但當日之事顯然是有人圖謀籌劃。

重華想到此處不寒而栗。

竟然有人蓄意謀害聖女，此事不容姑息。當日之事熒惑難辭其咎，那天姚和鹹池也是不可不查。

他素來一向寬仁，對神域事務更是粗放，放任四海八荒六界生靈休養生息順其自然。從不橫加干涉，縱使有人犯錯，他也只是盡力彌補，從未苛責。

此前對於熒惑，他念在五行祖龍的創世之功，明知他屢教不改依然不忍懲罰。

而今六界繁榮，各族爭端迭起，竟有人公然弑神。鯤鵬慘死，婉妗也險些殞命。如果再心慈手軟，那便是姑息養奸。

於是重華便來跟母神商議，說道:“如今天地間早已不似當年治世之初的溫情脈脈，六界雜處，各族爭端迭起，已到性命相博的程度。**、仇恨、執念的種子已經扎根，正在世間蔓延。如何才能回到從前?”

母神看了看重華，告訴他:“就像祖神劈開混沌，就再也回不到當初的太初鴻蒙。萬物眾生繁衍至此，又怎能還像治世之初那般溫情脈脈?但是，天地運轉始終需要規則，而你就是那個制定規則的人。治世之初，你使日月重生，給世間帶來光明;而後爰定三辰，是分宵夜，給大地賦予了時間的尺度;然後五星司政，北鬥巡禦，二分二至，劃分四季，使萬物眾生依照恆定的節律而生發湮滅;時至今日，八荒平定，九州繁榮，更需要新的規則來約束六界。天之歷數盡在汝躬，而這規則無非就是平衡。六界眾生都有生存的權利，但如何平衡卻永無定式之法。這便是此前我封了東皇西皇還要封那泰皇的根由。”

重華思忖著母神所謂的平衡，不禁陷入沉思。

良久，他言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其所無逸，彰闕有常，允執厥中。”

母神微笑著點了點頭。

……

卻說那日熒惑也沒想到居然恰逢婉妗的命劫， 讓聖女在自己的火星宮中遭受天雷應劫而亡。

一時間也慌了神，知道自己這次闖下大禍，便倉皇逃離了現場。

隨即，他便明白了此前讓他引聖女前來的那個朋友是在利用自己。

熒惑沒有想到他竟然設下如此歹毒的計謀，使自己深陷泥沼，更讓他抓住了自己的把柄。於是便怒氣衝衝的來找他興師問罪。

只聽熒惑怒道:“你說讓我想方設法今夜務必將聖女引出神域，卻沒說要治她死地。原來你早知這是她命劫之時，故意想陷我於不義！”

那人微微一笑，回道:“是你自己說看不慣他們，讓我想辦法打壓，我這是在幫你呀！”

熒惑急道:“我是不服他年紀輕輕，何德何能，憑什麽可以執掌天地。但我隻想讓他吃點苦頭，卻也沒想要弑神逆天！”

只聽那人輕哼一聲，說道:“誰是神?誰是天?怕這世間眾生早已忘了吧。成王敗寇，勝者為天。這就把你嚇怕了，能成什麽大事?”

熒惑問道:“你到底想圖謀什麽?”

只聽那人呵呵冷笑，低聲密語。

那熒惑嚇得驚倒在地，木若呆雞。

那人又說道:“如今你我已是一根線上的螞蚱，你大可將我告發，看看神域這次饒不饒得了你。”

那熒惑心知這次自己已將神域主神得罪透了，再難有回頭之路，一咬牙說道:“改天換地，勝者封神，我就跟你賭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