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
月之從星,則以風雨。
……
人皇重華出關後,看到神域事務被東皇西皇打理得井井有條也是大為欣慰,心想這兩個兄弟各有所長,能夠取長補短,實為天下之幸事。
近來,連日大雨滂沱,經月不止。剛入初夏,雨季似乎比往年來得早了些。
果然不數日後,四瀆上奏,雨水充沛,四塞擁堵,皆欲衝毀河道;四海回報,水位上升,巨浪翻湧,竟有海水倒灌河道之勢;而後雲漢河戍也傳來消息,四海興瀾,水汽升騰,將要漫過天河雲津。
此前,那河伯冰夷受罰期間恪盡職守,並無差池。
如今,重華重新恢復他天下河瀆神君之職,命他統領四瀆九藪,疏浚河道,抵禦海侵。
可是過去旬月,水勢不降反漲,海內九州泛濫成災,已然危及天河。雲漢上下,水光漫天,直逼星宮,天津河戍束手無策。
正在這時,解池鹽湖神女巫鹹求見。
說是由於降雨過多,四瀆淤堵,海水倒灌,天河泛濫,致使海內九州濕邪加重,妖氣升騰,鱗、羽、毛、介大肆異化成妖。妖族勢力大增,已然危及六界平衡,需找到濕邪源頭,遏製妖邪滋長。
重華心想四海平定多年,突然連降大雨,水位上漲,四海失衡,恐怕跟鯤鵬遇襲有關。如今濕邪滋長,打破六界均勢,此事一定要盡早解決。
當下,眾神處置不力,又恐水漫九州霄漢,危及四海生靈,便想親自巡查,盡快退洪。
自從聖女婉妗歷經命劫,重傷初愈,雖已日漸恢復且靈力大漲,但母神卻依然寸步不離,小心呵護,不準她離開自己視線。
離九卻堅持要陪兄長一同前往。
她看出重華的神力並未全部恢復,雖然竭力掩飾,但她自小便在兄長身邊,心思細膩,早已瞧出破綻。對那日重華倉促出關之事已猜出七七八八。
重華看離九堅持要跟隨,拗不過她,也便答應了。
囑咐了神域守將加強防備,便和離九一同出發巡查四海,找尋濕邪泛濫之源。
……
離九說那靈目離朱目力所達千裡,能及時發現幽微之處的隱患,重華和離九便共乘離朱同行。
他二人尋著濕邪之氣一路勘察,不久便來到了南海之上。
眼見水勢上漲,波瀾洶湧,果真異於常日。
而且那石星石塘即將覆沒,這是南海水位警戒的標志,怎的卻不見南海之神上報?
重華覺得事有蹊蹺,便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正在這時,隻覺天色突然變暗,抬頭看見一群翳鳥遮天蔽日,布滿了整個天空。
只聽那靈目離朱喈喈高鳴,加速向鳥群飛去,想要衝破翳鳥的包圍。而那些翳鳥此起彼伏,列著陣型向離朱襲來。
離九覺得十分奇怪,便對重華言道:“兄長,這靈目離朱稱霸南荒,為萬鳥之王,這翳鳥不知受誰控制竟敢圍攻離朱。”
重華說道:“南海南風二神掌控南荒,怕是問題出在他們身上。”
說著,運氣推出一陣凌厲的掌風,將那翳鳥之群劈開一道裂縫。離朱趁此時機衝出了群鳥的包圍,尋著濕邪之氣直奔南海深處飛去。
只見那靈目離朱展開巨大的雙翼,滑翔於廣闊的南海之上,呼嘯長鳴。二人隻覺耳畔疾風匆匆掠過,但見腳下波光粼粼,碧空萬裡流雲縷縷,那種浩瀚無垠之美難以描摹。
不多時,來到了南海落漈之淵。只見海眼淤塞,卷起幾丈高的巨浪,就像一堵水牆,海水無法向下宣泄。
二人見此情景對視一眼,心道竟有人在這南海落漈設下結界,不知想要隱藏什麽?
那靈目離朱環繞著落漈之淵上下盤旋,啾啾急鳴。
顯然那股濕邪之氣是從這落漈海眼直透上來,看來必須要到這深海之下探究一番了。
重華對離九說道:“我和應龍下去探查,你和離朱在此接應。”
可離九說什麽也不同意,她知道這落漈之淵深不可測,更不知下面是何情景,而且此時南海南風之神都未現身,尚且不知南荒發生了什麽變故,她不允許兄長孤身犯險。
重華拗她不過,便讓離朱在外等候,喚出應龍帶著二人潛入深海。
……
那落漈之淵為南海的海眼,八方之水隨著潮起潮落湧入海眼,以平衡四海之潮,此處由南海海神不廷胡余駐守。
重華和離九換乘應龍入海,他二人屏氣凝神,緊緊握住應龍的雙角,只聽撲通一聲,應龍徑直扎入落漈海眼的漩渦中心。
他二人為先天神軀,在水中以丹府之氣調息堅持一兩個時辰並不打緊,但時間再長了卻也會窒息,因此還需速戰速決。
那落漈海眼又深又廣,隻感覺水流盤旋而下,激蕩回環,力量巨大,如果沒有應龍的強大神力又如此熟悉水性恐怕早已被水流撕碎。
應龍隨著湍急的水流在漩渦中急速下潛,很快進入深海,光線越來越暗,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周遭光景。
重華一手握住龍角,另一隻手緊緊抓住離九,生怕她體力不支被水流衝走。離九掏出婉妗借給她的啟明珠,頓時照亮了周邊水域,二人才稍稍心安。
正在這時,只見四周遊來一團團黑黢黢的東西,向他們包圍過來,待到近處卻發現是一條條水虺盤旋而來。
那水虺本是一種水蛇,修行千年便能化蛟,是一種幼年的小龍。今日卻膽敢向九祖龍之一的應龍群起而攻之,實屬不同尋常。
只見應龍張開巨口,直奔那團水虺急速而去,可憐這些小龍躲閃不及轉瞬進了應龍之腹,化作了盤中餐。
重華對離九說道:“這些水虺顯然是被奇異的力量驅使,才敢向應龍進攻。這水底怕是還有難以應付的海怪。”
離九說道:“兄長放心,我可以應付。”
說著她將啟明珠遞給重華,竟亮出一柄宵練劍,警備應敵。
她這柄劍取自昆侖寒玉,經南明離火煆燒,歷經三十萬年,方才煉化出這柄離火玉劍。今日正是用它首次迎敵。
重華見這柄玉劍晶瑩玉潤,蘊含南明離火的威力,合著神山玉氣渾然一體,而且那劍氣能夠隨著主人的靈力而動,如有靈性。他不禁讚歎閉關的這段時日離九沒有荒廢學業,已能注氣於劍,功力竟然精進如斯。
於是便朝她溫柔一笑以示鼓勵,離九看到兄長肯定的目光更覺欣喜。
……
繼續下潛,落漈海眼的水流漸漸平緩。
其實倒不是旋渦的力度減弱,而是逐漸潛入深海,巨大的水壓讓海水顯得波瀾不驚。置身此地,但凡靈力不濟都經受不住如此強大的水壓。
正在這時,只見一座小山似的東西壓了過來,定睛一看卻是一條巨大的鼇魚。
這鼇魚是一條長著龜頭鯉魚尾的魚龍,像這麽巨大身形的便可稱做鼇龍。
這鼇龍異常殘暴,尤其是它那張血盆大口,密布著好幾排利齒,那巨大的咬合力能咬碎海底一切東西。而且它全身遍覆厚厚的鱗甲,堅硬無比,頭頂和脊背高高聳起尖尖的魚鰭,十分鋒利。若是被它的鰭劍刺到,定是登時穿腸破肚。
這鼇龍甚是凶悍,且行動敏捷,在這百丈深海之下那應龍確實應付不來。
這時離九對重華說道:“兄長,你在旁幫我掠陣,我來會會這條鼇龍,剛好試試我的新劍。”
重華說道:“那鼇龍下頜部位是它全身唯一的罩門,攻擊那裡便可一擊製勝,你千萬小心。”
離九答應一聲便松開了龍角,左手掐住劍訣,右手柄持宵練,直奔鼇龍而去。
那鼇龍甚是靈活,搖擺騰挪,出其不意屢屢發出奇襲。
離九跟它鬥了幾個回合發現很是難纏,心想她和兄長在這深海之下都不可久支, 再耗下去定無勝算,必須得兵行險招了。
於是她將身體繼續下潛,遊到鼇魚的下方借著上浮之力,手持宵練直奔鼇龍的下頜刺去。
那鼇龍見離九從下方攻來,反應敏捷,張開大口便要將離九咬碎。
卻見離九也不躲避,反而加速向鼇龍口中遊去,那鼇龍還沒來得及合攏雙顎,離九竟已進入它的口中。
這時,只見一片血色染紅了這片水域。
重華迅速驅策應龍趕來相助,卻見離九右手持著宵練,左手舉著一顆丹紅光暈的明珠,從那血泊中遊了出來。
只見她笑臉盈盈的說道:“兄長你看,得了一顆偌大的鼇龍珠,少說也有幾萬年的成色了。”
原來離九快速遊入鼇龍口中,挺著宵練刺穿喉底,從內而外將它開堂破肚,還取出了這鼇龍的龍珠。
這鼇龍珠也叫避水珠,是鼇魚修成龍形後體內產生的龍珠。
根據鼇龍的年歲分成不同成色,這顆已逾萬年可算是上上品。
重華看離九平安歸來,只是虛驚一場,拉住她回到應龍背上,卻不言語。
離九知道兄長怪她剛才那招太過凶險,若是鼇龍咬合雙顎再快了半分,她必將被那幾排利齒撕個粉碎。
於是,她便笑著挽起兄長的手臂說道:“我下次再不會行此險招,免得兄長擔心。”
重華瞥了她一眼,說道:“快走吧。”
心裡卻想這幾個弟弟妹妹個個都是膽大妄為的,少不得讓他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