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雲笈 第30章 月離於畢（中）

而且，此處遊走著各類水族，色彩絢麗，奇異繽紛，遠不似剛才那般陰暗詭異。

這裡遍布著高高聳起的海底火山，汩汩噴薄的硫磺熱泉。

他們感到周身暖洋洋的，海水不像剛才那般冰冷刺骨。

他們仿佛置身於一片幻境，奇妙的水族王國，很多美麗的魚穿梭其間，各色蝦蟹盡情遊走，還有很多叫不出名目的奇異生物。

離九朝著重華甜甜一笑，說道:“兄長，若不是今日有要事，我們該在此處多流連半晌，這裡真的是太美了。”

重華說道:“海底世界變化萬千，有的地方美如幻境有的地方卻無比凶險。”

正說話間，隻覺一股巨大的水流之力席卷而來，將他們迅速帶離了這片水域。

他們仿佛進入了一片奇幻之境，猶如墜入無底深淵，又好似置身雲端。空空寂寂，無著無落，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這時，重華說道:“小心，這是蜃龍打造的幻境。”

離九應道:“這蜃龍只是傳說之物，沒想到卻真的活在世間。”

蜃龍是傳說中海裡的一種怪物，原本是一隻大蛤，百萬年修成龍形，竟能夠操縱海水和雲氣，打造出一種幻境迷惑獵物。

沿海地帶經常會看到蜃樓，這就是蜃龍營造出來的虛幻景象。

此時，他們置身於一座美麗的海底仙宮，這些蜃樓宏偉而精妙，組合成一片妝點著金玉綾羅的宮殿。

宮殿之中燈火堂皇，還有縹緲而美輪美奐的飾物，就連昆侖神域和九宸星宮都及不上這裡的華美富麗。

蜃龍隨意調整宮殿的布局來捉弄闖入者，讓他們迷失在這幻境中。

他們必須要找到這幻境的破綻，否則永遠也走不出去，最終將在這深海中窒息而亡。

這時，突然聞見一陣異香，正從一間無比華美的殿堂中飄散而出，他們竟不知不覺被這香味吸引而來。

離九剛要踏入殿門，就被重華一把拉住，對她說道:“這便是蜃龍的真身了。”

離九閉目凝神，以天眼觀瞧，這殿堂正是一個巨大的大蛤所化。殿門就是一張一合的貝殼，而那異香正是大蛤所分泌的極具誘惑力的誘捕獵物的利器。

離九抽出宵練玉劍，衝那大蛤猛然劈去，那大蛤轉瞬化為龍形。

只見它外形似蛟，有著金綠色的龍鱗，還閃耀著五彩熒光，十分的絢爛奪目。

離九上前欲將其一劍斬落，卻被重華攔下了，他說道:“放它走吧。”

離九知道兄長是念它經百萬年的修煉才得此形，實屬不易，想給它一次改過的機會。

於是便點了點頭，收起了宵練。

那蜃龍如臨大赦，一溜煙的跑了，它所幻化的海市蜃樓也便煙消雲散了。

……

正在這時，只見應龍暴怒而起，撇下他們徑直朝著一個身影追去。

二人定睛一看，原來竟是那夔龍躲在暗處偷偷觀瞧。

離九說道:“那夔龍不是已被母神封印於雷澤，怎麽竟在這裡。”

重華應道:“想是早已逃脫，不知潛藏在此意欲何為。龍族皆以萬種生靈異化而成，經萬年修習方得靈性，那夔龍早已退去凡胎，能夠化身人形。他靈性甚高，因此能驅策一眾龍族生靈。但盡管如此也不是九祖龍之一的應龍的對手，你我不必擔心，應龍自可將他擒獲。”

離九點頭稱是。

重華又道:“我們繼續探查，有人層層阻攔不允許我們靠近此地，想來要隱藏的東西就在附近了。”

於是二人便往海底深處潛行，隻覺得那股濕邪之氣越來越盛，突然眼前一片渾濁。

重華用啟明珠照亮，方看清就在海底的最深處有一坨混沌黏濁之物，像是海底的軟體生物，卻不斷的向外散發出氣體，像個冒著泡泡的火山溫泉，還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

這坨混沌之物竟還閃爍著奇異的光，隨著水流和溫度的變化時刻變換著不同的顏色。仿佛一陣陣電光從它表面流過，又像是一朵五彩的流雲，綿軟輕浮，隨波蕩漾。

他二人繞著此物仔細觀察，可這片混沌之物太大了，鋪開在海底竟有幾十丈寬，站在它的旁邊，只能勉強看到它的邊際。

重華說道:“這想必就是濕玄，傳說中孕化了羽嘉、毛犢、鱗薄、介潭、日馮、根茇、海閭這七種生物源祖的源泉。它生活在海中自由潛伏，不知何時竟被禁錮於此。”

離九驚詫的問道:“兄長怎知它是被禁錮在這裡。”

重華指了指那濕玄中間最明亮的部位，說道:“你看那中間有奇異的火光，濕玄被這火光改變了性狀，這五彩的玄光便是那火光所致。”

離九看了看，果真在那團混沌之物最光亮的中間有一點若隱若現的火光。

離九恍然大悟道:“想不到這九天玄火竟然隱藏在這南海落漈的最深處！”

重華說道:“這九天玄火名為天火，卻不是天上的神火，而是極深海域誕生的無上玄火。或許正是因為火性太烈，才只能存在於這百丈之下的深海之底，只有這裡才能壓製住它的烈性。這九天玄火代表著從極致的死亡裡誕生出來的生命之火，其火焰可化解一切傷勢，一切劇毒。”

離九問道:“那因何它會和這濕玄在一起?”

重華答道:“這九天玄火也是妖界之火，能夠激發萬物異化成妖。而濕玄則是孕育生靈的源泉，二者結合便能催生出大量妖族生靈。剛才的鼇龍、蜃龍以及夔龍怕都是得了這種催變才能如此凶悍。”

離九說道:“這事跟南海不廷胡余脫不了乾系，沒有他的首肯，誰能在他的地盤上有這麽大的動作。”

重華沉默不語，他想那折丹和禺猇之死怕是與此有關。

他隱隱覺得有人織起了一張天羅密布的大網，正在慢慢收緊，卻不知到底有什麽圖謀。

……

說著只見重華斂神運氣，便要以丹府之氣煉化那九天玄火，收斂它的妖性，釋放濕玄自由。

這時離九突然攔住了他，說道:“兄長，讓我來吧，你也有幾十萬年沒有檢驗過我的功夫了，今日看看我進益如何?”

她看出重華出關以來靈力已大不如前，似乎隻恢復了一半的神力。

前不久為了救婉妗，他在諸沃之野煉化了鳳凰丹火，又是耗費了不少靈力，應該還尚未恢復。如若此時再次耗損靈元，恐怕難以承受。

重華擔心離九功力不夠，堅決不同意讓她逞強。倘若不能煉化九天玄火，勢必會遭到反噬，灼滅真身，焚盡元神。

可是離九非常決絕，決意不讓重華出手，說道:“你我二人如此僵持下去，怕是都要耗盡元氣走不出這深海了。兄長，你讓我試試吧！”

重華看她如此堅決，心想以他此時功力確實並無十足把握能夠煉化玄火。於是便同意讓離九嘗試，待到靈力不支有他在旁相助。

只見離九閉目凝神，運氣調息，突然躍身而起，來到玄火的上方。推出一股丹府之氣，將那玄火收斂聚形。

可是，即使在這百丈深海之下，那九天玄火已被巨大的水壓壓製，但卻仍然難以聚形。離九費了好大功夫也無法將其煉化。

她尋思和兄長下海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眼瞅著他倆的元氣都將用盡。如果她不能及時煉化玄火，兄長必然會出手，那樣他很可能會耗盡真元。

她決不允許兄長如此犯險，因此決定拚命一搏。

只見離九慢慢落下身軀靠近玄火，盤踞而坐，雙手合於丹府，猛然吸氣竟將那九天玄火吞入腹中，想以真身鼎爐之力煉化玄火。

重華見她竟以如此破釜沉舟的招數煉化玄火，頓時大驚失色，慌忙來到近前。

只見那九天玄火已從她的鼎爐中透出，金色火光照耀全身，離九的真身和火焰融為了一體，已經無法近身。

此時，重華已不顧及玄火蔓延到自己身上，連忙凝神運氣，將靈力注入離九的丹府，助力她一起煉化玄火。

重華知道此行不成功便成仁，如果她的鼎爐無法消化玄火那真身勢必將被焚毀。

他從沒有如此緊張，更沒有如此失控過，此時像是瘋了一般將自身的靈力悉數祭出，不敢想象離九在他面前真身隕滅的情形。

他看見離九雙目緊閉，玄光直透出頂門，那九天玄火正在燃燒著她的元神。

他一聲聲的喊著她的小字夭夭，讓她一定要堅持住。

良久，只見離九突然睜開眼睛，雙目精光四射，爆發出巨大的潛能，而那玄火之勢正在逐漸收斂。

重華見到此狀心中登時升起一絲希望，全力灌輸靈力，助她煉化玄火。

這時，只見離九雙手抱元，將那團玄天之火逐漸收斂於丹府。

慢慢的玄光一點一點減弱，最終凝成一顆五色絢爛的螢彩玄珠。緊接著又漸漸化於無形，在她丹府之間形成一團玄天之氣。

最後，合他二人之力終於煉化了這九天玄火，離九將它封印在自己的鼎爐之中。

此時，她仿佛耗盡了所有力量，神識恍惚，身子一軟便倒了下去。

重華連忙扶住她， 緊緊地抱在懷裡。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不知從何時起對她竟是如此在意，這種難以割舍的情愫卻不同於他對婉妗。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是用盡全力緊緊的抱著她，生怕一不留神她便消失了。

……

正在這時，應龍也已返回，看情況卻未能擒住那夔龍。

想是夔龍熟悉此間環境，逃脫性命倒也並非難事。

重華心想此事不急，有人封住落漈無非是想藏匿濕玄的蹤跡。看樣子已非一日之功，若不是四海泛濫今日也不會敗露。現在濕玄脫離了玄火的封印，今後便可自由遊走於四海。

重華抱起離九躍到應龍背上，看那濕玄已經遊走，便也放心驅策應龍急速離開海底。

當應龍衝出海面，正碰到了前來探查的九宸星官南河戍和北河戍。

二星見到人皇在此，連忙上前叩拜。

重華問道:“二星何以在此?”

那南河戍答道:“人皇有所不知，近來連月降雨，四海湧堵，致使漫灌到天河，如今眼見就要淹沒星宮。可是四海之神卻遲遲沒有動作，不得已天津河戍便派我們來四海巡查。四瀆星官，箕水、壁水、參水、軫水幾部也都已經出動。”

重華皺眉不語，心想看來四海之神皆已出現問題，卻不知都是何情形。

他對二星說道:“南海落漈已然疏通，東海歸墟、北海尾閭、西海沃焦那三處海眼我也會派人巡查，你二人可以安心回去複命了。”

二星聽命，行禮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