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雲笈 第31章 空桑之邑（上）

既見君子，其樂如何。

隰桑有阿，其葉有沃。

既見君子，雲何不樂。

……

泗水之上，空桑之野，水網密布，河湖交織。

空桑山，其上多桑，其下多樗。

洪水退後，九河既道，雷夏既澤，桑土既蠶，六界生靈降丘宅土。

空桑邑就建在空桑山下，人族九部中有三部聚居於空桑邑的周圍。

開陽部在空桑邑南，淮泗之間。

那裡濱近東海，地勢低平，水陸交迭，海鳥聚集。

開陽部發明了舟楫，他們乘著小舟穿梭於河網之間，捕撈魚蟹，采集蚌珠。

他們還發明了弓箭，部眾各個都射術非凡，任是飛得再高再快的鳥，都逃不過他們的神箭。

天璿部在空桑邑的西北，河濟之間。

那裡西臨钜野澤、雷夏澤，東面有些低矮的山丘，漫山遍野的桑樹，成林連片，無邊無際。

天璿部發明了養蠶繅絲，他們能織出美麗的絲帛，還能染出絢麗的顏色，用它們裁出的衣裳可比肩神族的綺雲羅衫。

他們還會用桑葚釀酒，這是人間可得的玉液瓊漿。

搖光部在空桑邑的東北，青丘海岱。

那裡南倚太山，坐擁北海，濰水、淄水從此穿流入海。

那裡除了靠近太山北麓的山丘叢林密布，其余低處都是一片鹽鹵之地，只有桑樹能在這裡茂盛滋長。

搖光部靠海生存，他們發明了晾曬海鹽，部眾經常帶著海鹽到空桑邑中和各族交換他們需要的物品。

在空桑邑，白天到處人聲鼎沸，六界生靈都帶著各族的物產在集市上交易，禦道之上熙熙攘攘，摩拳擦踵，兩旁街市鋪面林立，鱗次櫛比。

到了夜晚沿街的店鋪都亮起陵魚膏燈，更有高端場所燃著璠膏之燭點著鳳腦之燈，五光十色，瑩光璀璨，映襯得整座都邑一片燈火闌珊，各種奇幻事物更加令人眼花繚亂。

妖族、魔族以及異靈、山精、海獸等一眾蠻族更喜歡晚上出來尋歡作樂，酒肆街市到處彌漫輕歌曼舞，歡聲笑語。

而此時的人族則不敢出來招搖，以免成為他們的盤中餐。

這裡是海內九州大陸上唯一的一座不夜城，六界生靈不同種族雜居於此，這是一個紛繁複雜的地方。

東皇太一便守望著這片滄海桑田，維系著各界的均勢。

……

東皇太一的宮殿坐落於空桑邑最北端的桑丘之上。

背靠高聳峻極的空桑山，泗水環流擁城而過，南面俯瞰整座都邑，而東、西、北三面則是一大片桃園環抱，方圓十裡，遍植桃木，他為這個苑囿取名為桃墟。

此時酷暑已過，桃樹已經結出豐碩的果實，這還是這片桃林自栽植以來的第一次結果。

這是他從昆侖神域帶出的蟠桃種子，那些蟠桃是母神親手培育出的品種。

為了這些仙種，他不知道央求了三青鳥多久，他們才肯偷偷拿給了他。

太一想著，等這些仙桃第一次成熟時，要帶離九來到這裡，嘗嘗他親手種下的果實。

離九封號為玄女，還有個小字喚做桃夭。

這還是當年她修成人形後，兄長重華看到昆侖神域的桃花開得正豔，亦如她的姣容，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才給她取了這個字。

寓意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希望她得了女身之後更能遇到良人，有個好歸宿。

當年太一受封東皇后獨自來到東荒，在這個一如蠻荒的地方經營了幾十萬年，終於穩定了六界各族。威加宇內，遠至東極，大荒內外，盡皆鹹服。

而如今，他希望這座自己一沙一石堆積而起的城邑有一個女主人，又恰逢他為她種的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的桃樹正結出了碩果。

……

但此時的離九已經昏迷了月余，她遲遲未醒，是因為那九天玄火壓製了她的元神，或者說在跟她的元神爭奪對這副神軀的控制權。

這十種本源之火為昔日父神從混沌劫火中分離出來的十種元能，混沌劫火雖為造物主神降下，但這十種本源卻是來自天地間。

父神將它們分離出來後，看清了十種本源的不同火性，又把它們分別歸藏於能夠安撫源火的特殊地點，正是如此才安穩的渡過了幾千萬年。

那太陽、太陰真火分別歸藏於日月，為天地之火，能為世間帶來光明。

南明離火藏於火鳥離朱，為萬物之火，能煉化天地間的一切，更可用此火鑄造神器。

紫微天火藏於九宸穹頂，為神界之火，是九天星辰的元神之光。

涅槃丹火藏於神鳥鳳凰，為魔界之火，能夠逆天改命，更是能使萬物再生成魔的生命之火。

幽冥鬼火藏於九幽大冥，為冥界之火，是冥界生靈的生命源泉。

而那九天玄火則為妖界之火，它之所以要被歸藏在海眼之底就是為了壓製它猛烈的火性。它能使所有生靈異化成妖，並且蠶食元神，很具侵略性，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和控制力。

剩下那三種尚未現世的源火，則更具強勢且神秘的力量，都遠超世間生靈能夠掌控的極限。

這十種本源之火無論從元能、火性和功效上都大相徑庭，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威力。

那九天玄火是目前已經現世的威力最強的源火，離九以鼎爐之力將其煉化，但至今都未蘇醒，可見還未能掌控玄火。

以她此時的功力如果不能降服妖火，那麽大荒之內換做任何人都不會是一件輕松的事。

……

這一日，重華和太一又來查看離九的情況，只見她臉色發紅，身體越來越燙。

重華說道:“已經月余都不見好轉，恐怕她的元神很難控制玄火，如此下去怕是要元神盡焚，神軀妖化，終被玄火所控。”

太一說道:“我這就輸送靈力，助她降服妖火。”

重華說道:“沒有用的，外力只能壓製一時，卻不能治本，需要她自身元能足夠強大才可以始終壓製住玄火，否則稍有變故就會被玄火反噬。”

太一歎道:“那便暫時先緩解一下吧，她燒得如此炙熱，我怕她堅持不住。”

說著他開始向離九的丹府注入靈力，不一會離九的燒果然退了。

這時重華又說道:“如今之計在她的靈力修為不能遠勝玄火的時候，要找到能夠幫她穩定克制之法。”

太一急道:“兄長可是想到了什麽?你快說，無論什麽我都會給她辦到。”

重華說道:“劫世之時，眾神商議如何克制劫火，曾有人提到一法，但當時眾神覺得那個方法不足以全面熄滅劫火便作罷。如今劫火已被分解為十種源火，火性遠沒有聚合時那麽猛烈，我想以此方法來壓製玄火的火性或許可行。”

太一急道:“兄長快說是何方法?”

重華沉思了片刻說道:“需從五方玉山取來五色神玉，煉成五角玲瓏神器，將玄火引入其中，加以封印，便可大大禁錮它的火性。”

太一說道:“聽上去可行，我這就去尋那五色神玉。”

說著他便起身要去尋找神玉，這時重華按住了他，繼續說道:“這神玉不是尋常之物，更少為人知，我也只見過兩三種，你卻並不知道它們蘊藏在何處。還是你在這裡好生看護離九，我去尋找神玉吧。”

太一問道:“卻不知這五色神玉有多稀罕，還能連我都找不到?”

重華答道:“這五色神玉誕生於天地開辟混沌初分之際，那先天一炁化為陰陽兩儀，兩儀交合天地沉浮之際激蕩出五色光源，這五光是天地間日月誕生之前最早的光亮，照耀著混沌氤氳，冥昭瞢闇。而後化為五色神玉落定於五方，最終深深藏匿於五方大地，化作五方玉山。如果沒有機緣，雖然找到五方玉山也不會見到五色神玉。”

太一聽得雲裡霧裡，隻覺這事十分艱難，不過不管多難也要想方設法找到。

於是便問道:“兄長可知這五方玉山的線索，能否派人分頭去找?”

重華答道:“我只知道大概方位，但能否開啟玉山找到神玉要看機緣，還是我自己前去更為穩妥。”

太一點了點頭，說道:“那兄長放心前去，我會定期給她注入靈力，保證她不再惡化。”

重華答應了，也不耽擱，立即便去尋那五色神玉了。

……

過去數日，重華尚未返回。

太一每日定期給離九灌輸靈力，她的情況有些好轉，不再高燒不止，但卻也始終並未醒來。

這一日，太一剛為離九輸完靈力，看她平複安然，也便放下心來。

這時，外間有人傳報說有重要事情稟報。太一走出內殿，來到正堂，見是泰逢。

自從天虞、熏池二人被封為水神、澤神之後便整日忙著洪水退去的善後事宜，不常在空桑邑。日常便是由泰逢這隻小老虎往來傳遞重要軍情，武羅和姑媱則在殿內隨時待命。

只聽泰逢說道:“太山傳來信報，說是鬼門動蕩，闖出三隻厲鬼甚是陰損，已將鬱壘神荼二將打傷。現在泰皇赫天正在圍攻那三隻厲鬼，眼看就要不支，飛書前來求援。”

太一心想不知何方妖孽竟能破解玄龜的封印，還打傷了鬱壘神荼。

他看了看殿上的武羅和姑媱，她們和鬱壘神荼不分伯仲，去了也不能濟事，看來還得自己走一趟。

又放心不下離九，幸好自己剛輸送完靈力，應是能平穩一陣子。好在太山不遠，自己速戰速決，立即趕回來，想是出不了什麽紕漏。

於是，他便派武羅和姑媱進入內殿守候離九，都是女將還方便一些。

安排妥當，便急匆匆的奔太山腳下的鬼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