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上氣不接下氣,單手抓著一截樹枝,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說什麽也不撒手。
陸錦繡聞言,抬頭看了看天空,眼見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便松開了他的手臂,用衣袖擦拭汗水,喘息著。
她武藝平平,功力不夠,還帶著一個不懂修行的人,連夜趕路,便是柳白不開口,她也撐不了太久。
“嗷嗚!”
兩人剛剛站定,突然刮起一陣旋風,緊跟著便傳來一聲震徹山林的虎嘯。
“不好,有大蟲,快走!”
陸錦繡大驚失色,她自己幾斤幾兩還是知道的,真遇上猛虎,其頃刻間便要成為人家的盤中餐。
陸錦繡頗有義氣,即便這個時候,還沒忘了柳白。
她轉頭說話間,便欲拉著柳白逃跑,不曾想自己剛轉身,卻是發現柳白已經不知什麽時候,跑到距離她數丈遠的地方了。
陸錦繡見此,先是一愣,隨即面露怒意,但她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自己斥責那個把聖賢書讀到狗肚子裡的書生之時。
其暗暗運功,作勢便欲以輕功上樹,然後再從樹枝間逃離。
誰曾想,陸錦繡一連運了三次功,前兩次自己都微絲未動,後一次倒是跳起來了,只不過雙腳離地還不足一尺。
若是這個時候,她還發現不了是自家的鞋襪出了問題,那她才是真傻子。
就在她俯身想要脫下這雙邪門的鞋襪時,一股子腥臭味,撲鼻而來。
陸錦繡順著腥臭味抬頭觀瞧,一隻體長近兩丈的斑斕猛虎,距離她不過數尺。
“柳白拜見主人!”
柳白的話,更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以至於陸錦繡面對猛虎,想要抽劍防禦,卻因心慌意亂,連拔數次都拔不出來。
任何動物,在肚子餓的時候,都不喜歡廢話。
吃食就在嘴邊,山君也不囉嗦,直接向陸錦繡撲了過來。
眼見於此,陸錦繡當即扔了手中的劍,開始原地等死。
此時她的目光中,看見得已經不是猛虎了,而是宛如走馬燈一般,閃過陸老太爺,陸林生,陸樽,陸濟愁,以及她母親周氏的身影。
“砰!”
生死之間的緊要關頭,一道身影從天而降,一拳打在了猛虎的額頭,衝擊力讓男子退了四五步,其後退之時,還不忘摟住陸錦繡的腰,帶她一起退。
至於那頭猛虎,則被這一擊,打得飛出去三四丈遠,中途撞斷了五六根樹木。
“小愁哥!”
陸錦繡見救自己,擊退猛虎的正是陸濟愁,自然驚喜萬分,滿臉的不敢置信。
陸濟愁先沒有回應她,而是目光一掃,瞧見了陸錦繡雙腿犁下的溝壑。
一旁的柳白見狀不妙,當即一拍腦門,一道黑氣自皮囊飛出,向山下跑去。
“給我滾回來!”
陸濟愁正愁不知道怎麽解決陸錦繡腳下的詭異布鞋束縛,柳白這時候逃走,卻是提醒了他。
但見其一聲爆喝,右臂一張,大手一揮,真氣外放,周遭景物,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強大吸力,搞得一片狼藉,無數樹木,花草,亂石,皆飛過其身。
柳白自然也逃不脫,隻幾息功夫,陸濟愁的手心裡便多了一個黑色氣團。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啊!都是那惡虎逼我的,小的身為倀鬼,不敢不從啊!
啊~救命啊~啊……”
陸濟愁對於他的求饒,熟視無睹,也不吭聲,先揉捏一番再說。
隻把柳白折磨得,發出陣陣淒厲的慘叫。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方才山君在陸濟愁的手裡吃了虧,當然知道面前這人不好惹。
但其身為山中之王,自然有為王的氣度,它此時圍著陸濟愁二人不住低吼,心中暗暗衡量自己與對方的實力差距,以及陸濟愁可能會出現的破綻。
似山君這等經歷過無數廝殺的精怪,自然懂得,修為高,實力強橫,並不一定就會在生死搏殺中活下來。
實力差距不大的個體爭鬥,誰能笑到最後,就要看誰能抓住那稍縱即逝的機會了。
這個道理,山君懂,陸濟愁亦明白。
別看他此時瞧也不瞧猛虎一眼,實則暗地裡,陸濟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山君身上。
他明著放松,是為了引這頭猛虎先出手,其好趁這個機會,抓住對方進攻的破綻,一擊必殺!
“解了這雙鞋的禁錮!”
柳白現在聽到陸濟愁的聲音,整個三魂七魄都發顫。
他是倀鬼出身,原本以為自家山君已經夠喜怒無常的了。
誰曾想,面前這位鏢師,比那頭猛虎,有過之而無不及。
山君懲罰他時,還要問個緣由呢,最起碼只要把他喂飽了,猛虎絕對不會食倀鬼的。
反觀陸濟愁則不然,若不是他今朝開口問話了,柳白都覺得對方會就那麽折磨死自己。
“大人,解法只有山君知曉,小的實在不知,大人饒命啊!”
“哼!”
既然不知,那留著便沒用了。
柳白的求饒聲,剛出口,便被陸濟愁握拳捏了個魂飛魄散。
“嗷嗚!”
柳白魂飛魄散之時,就是猛虎發動進攻之刻。
其想得明白,眼下無機可趁,但即使捏死一隻螞蟻,也要牽引出些許精力,猛虎在此出擊,便是要趁陸濟愁分出些許注意力,捏死柳白的這個空擋。
對付陸濟愁,自然不能像對付陸錦繡那般隨意。
猛虎起了試探之意,攻擊看似飛撲,實則到了陸濟愁的近前,立馬便站住了腳步,人立而起,兩隻前爪猛擊其胸膛。
猛虎揮爪的速度飛快,隻數息功夫,便揮舞了不下幾十次。
“砰砰砰……”
面對猛虎的進攻,陸濟愁一手抱著陸錦繡,一手格擋,雙方比拚了十來個回合,暫時不相上下。
二者都是走勢大力沉,硬碰硬的路數,故而隨著他們的交鋒,山野當中,金石之聲不絕於耳。
比速度,陸濟愁稍顯不如,但他對於真氣的掌控,理解,卻是勝過猛虎。
很多時候,猛虎的爪子先到,而陸濟愁單手應付不來之即,便會由體表發出真氣勁力,加以擊退。
與之相對,猛虎體內自然亦有妖氣,但他隻懂將妖氣化為自身氣力,似陸濟愁這等真氣隨意外放,即便不是全力一擊,亦做不到應用自如。
此時此刻,便可體現出,有師承和自己悟的野路子差距所在了。
一旁的陸錦繡見此,頗有幾分心曠神怡。
她的太爺和二叔,雖然都入了品階。
但陸老太爺是陸家的定海神針,許多年都不曾真正出手了,陸錦繡自然無緣得見。
至於他的二叔陸樽,修為平平,入品已是勉強,同級裡,說是墊底也不為過, 再則其走靈巧的路數,與人交手,從來沒有這般激烈過。
至於其他的入品修士,武夫對決,陸錦繡也曾見識過一二,皆都沒有這般生死搏殺來得刺激。
如今陸濟愁展現出來的實力,讓陸錦繡感到恍惚,她知道對方入了品階後,實力和自己相比不可同日而語,但到底也算是一同長大的,有些事情,光靠腦子想是沒有概念的,今朝真真切切的見識了,方才明白,自己當初執意離家時的豪言壯語,是多麽可笑。
三十回合後,猛虎一記掃尾,陸濟愁從容避開,身旁合抱粗細的樹木,被對方瞬間抽斷。
借著這個契機,猛虎亦跳出戰圈,同陸濟愁保持在三丈左右的距離,大口大口喘息著粗氣,口鼻之中,盡是濕漉漉的,一雙虎目,死死盯著陸濟愁,不敢有半分懈怠。
反觀陸濟愁,雖然鼻窪鬢角也見了汗,但呼吸卻十分均勻。
兩方對比,高下立判。
戰到這般時候,天光放亮,猛虎已萌生退意。
其小心後退,待退到十余丈范圍時,見陸濟愁並無追逐之意,猛虎為了避免事後雙方糾纏不清,便大嘴一張,將陸錦繡腳下那雙詭異布鞋,吸入腹中,轉身就欲退走。
不曾想,他這一轉身,卻是才發現,自己被一頂盔摜甲,滿身水汽,腰佩寶刀的壯漢攔住了退路。
“哈哈哈哈……本將軍當真是好運道,這下可是有口福嘍!”
其對著猛虎大笑數聲,直接抽刀一揮,那猛虎還來不及反應,只見寒光一閃,自家那鬥大的虎頭,便滾落於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