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的突然出現,陸濟愁並不驚訝,其早早便有所察覺,只不過不確定是敵是友罷了。
自家身負重任,身邊還帶著陸錦繡這個累贅,自然不願節外生枝。
故而陸濟愁說話間在百寶囊中,將陸老太爺準備的銀兩,悉數放到地上後,便欲帶陸錦繡離去。
“你倒是個曉事的,出手也大方,可惜呀,價碼不夠。”
謝統領嘴上囉嗦,手底下卻不怠慢,他話都沒說完,手中的寶刀,已然揮出近丈長短的刀芒。
“嘶~呼~”
陸濟愁深知,若讓這刀芒加身,自己這點橫煉功夫,肯定是不夠用,說不得便要觸發百日橫煉了。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亦有大機緣。
一呼一吸之間,原本需要積儲十息才能打出的全力一擊,在這等高壓逼迫下,瞬息之時,陸濟愁出手便是全力,其身前三尺土地,都因這一擊的真氣勁力,而出現了龜裂,一旁的陸錦繡更是被吹得青絲散亂,雙眸難睜。
“砰!”
“叮~”
刀芒,真氣拳頭,隔空碰撞之下,直接在陸濟愁和謝統領中間,打出了一個寬近丈,深一眼望不到底的溝壑。
“都說陸家出了個天資不凡的年輕人,俺原來隻道是老陸頭的緩兵之計,今日一見,方知傳言不虛,可惜,俺是喝不上老陸頭的認親酒了。”
謝統領言罷,周身水汽朦朧,隻片刻功夫,就在陸濟愁的面前,光天化日之下,沒了蹤影。
“開!”
陸濟愁見此,哪裡敢怠慢,徑直將真氣外放周身一丈范圍,既能防護,又可探測,只要謝統領進入他周身一丈范圍,甭管現身不現身,都會受到陸濟愁外放的真氣,無差別攻擊。
“你這小子,倒是機警,不過維持這麽大的真氣罩,想必消耗不小吧?俺先喝一杯,且看你能堅持到何時?”
山野當中,隻聞謝統領的聲音,不見其人。
這聲音好似從四面八方而來,陸濟愁單從聲源,根本無法判斷出謝統領的位置。
“走!”
謝統領原本以為一切盡在自己的掌握中,誰曾想陸濟愁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其剛發現,自己短時間內找不到對方所在後,當即一把將陸錦繡背在身後,腳下運起真氣,直接逃之夭夭了。
因為謝統領和他相隔有一段距離,且事發突然,等謝統領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只能依稀望見陸濟愁的背影,此時再揮刀,已然是阻攔不及了。
無奈之下,謝統領隻得顯出身形,追了上去,當然臨行時,地上的千兩紋銀,以及那頭入了品階的虎屍是不會忘了。
陸濟愁逃跑之時,還不忘回頭探查情況,眼見謝統領顯出身形,自知所料不差,那隱匿術法,是有范圍的,故而更加堅定了他逃跑的意願。
陸濟愁可沒忘了,他此番出陸家,是為了走鏢,可是不要與誰分生死。
比拚腳程,謝統領和陸濟愁相差不多。
謝統領是水生精怪,上了岸到底不比水裡,行動自然有所限制,陸濟愁背著一個人,速度也提不起來,二者皆沒想到,現在變成比拚雙方耐力的時候了。
你追我趕,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太陽已經高高掛起,夏日正午,著實炎熱,尤其是昨夜才有風雨,今日晴空萬裡,天地間好似一個大蒸籠,半分風絲都沒有。
陸濟愁背著陸錦繡跑了大半日,眼見自己已經出了那荒山,周遭方圓一裡,皆是土石,連雜草都沒幾根後,便停下了腳步。
“呼~小兔崽子,呼~你怎地不跑了?呼~是不是跑不動了?”
陸濟愁才停下腳步沒多久,謝統領便提刀追了上來。
二者皆是氣喘籲籲,不過陸濟愁比對方多了片刻休歇時間。
“小愁哥!”
背後的陸錦繡見此,不免有些擔心。
陸濟愁聞言,拍了拍她的手掌,無聲的安慰後,也不囉嗦,直接背著陸錦繡,縱身衝向謝統領。
他可不能讓對方,有喘息機會。
“想以快打快?爺爺我偏不如你願,水隱訣,啟!”
謝統領一手握刀,一手掐訣,便要故技重施,再次隱身,伺機偷襲。
不曾想,他這法訣用了,身形卻沒有絲毫變化,還不待其弄明白緣由,陸濟愁已經衝到他面前,在他臉上狠狠招呼了一拳。
一拳之威,直把謝統領打飛出老遠,為了消化這勁力兒,其只能在半空中顯出大螃蟹的真身。
“陸家小子,你使了什麽邪術,為何本將軍的水隱訣會無效?”
陸濟愁聽了面前大螃蟹的所問,差點沒笑出聲來,天底下哪有這等蠢笨的家夥,鬥法還問對手布置,並自曝其短。
今天算著大螃蟹運氣好,遇上了陸濟愁,其一見對手是個水裡的精怪,便收了殺心,好整以暇的指了指太陽,解釋道。
“水隱,水隱,無水如何隱?哈哈哈……”
陸濟愁的笑聲,讓大螃蟹的臉色,好似被煮熟了一般。
陸濟愁事先並不知道,他的隱身和水有關,只是覺得對方水汽重,猜測其施展的法術,應該離不開水。
此地也不是無水,只不過大螃蟹施展水隱需要聚集大量水汽,先前在山林中,他藏了好半天,早就提前聚集好水汽了。
但現在倉促應戰,周遭被烈日當空,曬得沒有一絲明水,縱然大螃蟹還能施展水隱訣,但聚集水汽的速度,必然會被大大延長,以至於陸濟愁的拳頭都打在他臉上了,他還未能聚集出足夠水汽,發動術法。
“哼!”
自家術法被識破,謝統領依舊不懼,他自負其修煉多年的身軀,絕不會比陸濟愁差,其冷哼一聲,揮舞著蟹鉗就要再戰,卻是被陸濟愁後退擺手止住。
“前輩,我們陸家,一向遵守朝廷律法,對渭水河神的孝敬,也從不短缺,此番前輩私自瞞著水神,對我們陸家不利,若是讓水神知曉了,恐怕逃不脫責罰吧?
即便前輩不怕,我這裡有留影玉佩,方才你我之爭鬥,皆記錄在內,且這玉佩乃是子母一對,我手中的是子佩,陸家留存的是母佩,一旦今日小子我有個三長兩短,我家太爺,必然會拿著玉佩,上告朝廷。
即便在渭州,你們能遮住天,那隴右道呢?京城呢?
到時候大魏人皇震怒,少不了要因此連累你家水神吧?”
“你怎知俺是渭水屬從?”
大螃蟹聞言,沉默半晌,因為是螃蟹身子,臉色除了紅以外,看不出什麽異樣,不過他這一問,卻是漏了底。
陸濟愁聽後,搖了搖手中的玉佩,顧左右而言他。
“冤家宜解不宜結,小子觀前輩,也是信義之人,不妨今朝便放小子一馬,如此對你我都好,小子自不會因此與渭水作對,畢竟往後走鏢,陸家上下還得靠渭水一脈照料。
若是前輩願意,小子便可做主,往後鏢局每年一成收益,送於您府上,你我全當是對忘年交。
至於你背後之人,想要交代,那也簡單,前輩只需將今日晚輩之言複訴告知,您身份暴露,自然不會冒著給渭水河神惹麻煩的風險,再強行動手, 若是對方不依,以您的身份地位,難道還怕他們不成?”
大螃蟹聽後,眼珠轉了好幾圈,暗中思量:這陸家小輩,著實奸滑,硬碰硬,自己雖然也有底牌,但未必能討了好去。反正說來說去,都是他們人族自相殘殺,他卻犯不上因為錢財,真跟人拚個你死我活。
想通之後,謝統領便喚來水汽,裹挾自身騰空而走,待到其身影消失不見,遠處方才傳來聲響。
“俺姓謝,家中行大,今年送孝敬時,你隻到渭水上遊乘船喚俺,俺自然知曉。”
“呼~”
待其走遠,陸濟愁方才長出一口氣,暗暗在他肩頭埋伏多時的黃老弟,也露出頭來透風。
“小愁哥,我陸家還有這等寶貝,怎地我卻不知?”
陸錦繡見沒了危險,便依依不舍的從陸濟愁背上下來,一邊以衣袖擦拭著陸濟愁臉上汗水,一邊看著其手中玉佩,不解的詢問道。
“哈哈哈……”
陸濟愁聞言,當即笑了起來。
“傻妹子,咱是唬他的,你瞧這玉佩,眼不眼熟?”
陸濟愁說罷,拿著玉佩在陸錦繡眼前晃了晃。
“哎呀,這不是我貼身之物麽?”
陸錦繡此時方才認出,捂著小嘴驚歎。
“呵呵……走,小愁哥帶你看熱鬧去。”
陸濟愁說完,當下又把陸錦繡背起,尋著方才大螃蟹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陸錦繡對此不明所以,但也不問,對她而言,此時隻想靠在自家小愁哥結實的臂膀上,甚至希望,這趟鏢永遠都走不完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