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過年了。”李炎臣坐到廊下,懶懶散散地往挖好地小魚池裡扔點自己做的飼料。
不知道李炎臣用了什麽辦法,不算大地魚池裡違反季節地開上幾朵紫藍色的睡蓮,幾片圓葉漂浮著不見黑斑在這冬日裡成為少見的顏色。
過年對水君來講是個陌生的詞,不過他最近經常能聽到周邊的凡人在為過年做準備,“凡人生命短暫,所以他們會慶祝每一年的離去和新的一年的到來。”李炎臣和他這樣解釋。
水君對於過年件事還很熱衷的,書院放了年假他也不用費神去放人偶,可以光明正大的跑出去。
水君沒有見過雪,天界每個地方的季節都是固定的,水君伸手接住輕飄飄落下來的雪花好奇的看它在手心裡化成一點水。
“有點涼。”水君發表了自己的感受。
水君絲毫不嫌棄木製走廊地面的冰冷,席地而坐上半身子探出欄杆外好奇的撥弄冒著熱氣的水池子裡的睡蓮葉子。
“哇。”
“什麽東西?”水君聽見水裡突然傳來一聲奇怪的喊聲,就伸手打算去撥開葉子看個明白的時候,睡蓮葉子突然被頂開了。
“哇。”
看起來巴掌大的小人頂著蓮葉從水裡浮了起來,身上披著青色的外衣從水裡出來卻沒有沾濕一點,模樣看著像十來歲的少女,可惜一張嘴只有哇的一聲看起來不會說其他的話。
“你從哪裡弄來的蛙女,放家裡不怕凡人嚇到嗎?”
“凡人看到的只是一隻青蛙而已。”
這個蛙女是他在河邊撿到的,調節一下院裡的天氣還行。
“你沒有感覺到這幾天空氣濕潤很多嗎,水對於靈氣是最好的媒介,你劍招練的差不多了,就要學會真正的把控靈力。”
李炎臣重重地拍開水君伸出去打算捉蛙女的手,水君吃了痛隻好把手縮回去。“蛙女的衣服是她的皮,摸了會中毒的。你不是還準備了很多東西準備體驗一下過年嗎?”
水君放棄了探索水底下的小精靈,他也不想擁有一套紫色的皮膚。
兩人正說著,門口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有人在嗎?李兄弟在家嗎?”
門口傳來叫喊聲李炎臣聽出來是這條街上的一個鄰居,兩年前死了丈夫留下一個四歲多的小姑娘,平常靠著留下來的一間包子鋪和鄰裡之間的幫襯也生活的不錯,對誰都是能幫一手幫一手,在這條街上都頗有好名聲。
“人家找你呢,指不定要以身相許報答你替她趕跑搶錢混混。”水君語氣揶揄的看他。
李炎臣沒理他,走去開門。
門口約莫二十多歲的婦人頭髮一絲不苟的包進方巾裡,衣服雖然樸素但收拾的乾淨白亮,跨了個蓋乾淨花布的籃子,精瘦的身體站的很直,看到李炎臣開門出來先是衝他笑了笑說,“我們家鋪子裡捏多了扁食吃不完,放硬了也不好,就看你們兩兄弟平常吃的糙,過年也不能不吃扁食,就給你們拿來了。”
說著,把手裡的籃子塞給他,動作也不見一絲扭捏,她是個年輕的寡婦,李炎臣看起來和她年紀差不多,鄰居也有人暗戳戳問她的意思,但她自己心裡門清,所以送東西就在門口,讓別人少說閑話。
“謝謝,我們還沒有做飯,也確實不太會。”李炎臣禮貌的衝她笑了笑,接過來竹籃讓她等一下,把籃子裡捏好的一個個白胖的扁食放到盤子裡,李炎臣拿了不少熏魚放進了她的籃子裡蓋好布又遞給她。
“這裡面是之前釣的魚做的熏魚乾,我們兩個實在是吃不完,你就拿回去點吧。”她接受了李炎臣的好意,趁著雪不大又回去了,她今天晚上還得收拾收拾鋪子,過年幾天也不開張,回去還要帶她小女兒。
“她對你沒這個意思啊,沒想到你這麽沒有女人緣。”
水君這才幽幽的飄到他身後,看著那婦人走了。
“她們要生活很不容易的,我們東西吃不了放著幹什麽,人家都能惦記著我們不怎麽會做飯,送點捏好的扁食,你怎麽又想到這亂七八糟的東西上去了,清靜經回去多背幾遍,趁著雪不大,買的那麽多吃不完的東西,放著也會壞的,給那些條件不太好的人分一分,他們能過個好年,你也能積攢些功德。”
本來想來刺激一下李炎臣看看能不能發現點什麽的水君又莫名給自己領了個活,垂頭喪氣的去收拾些他嘗過不好吃的,打算打包給城外聚集的幾批流民,過年了那些從其他地方過來的失地流民沒地方去,城裡進不來,隻好在外城靠著接濟和乞討度日,那些流民秋天就來了,到了冬天還是一批批的往這邊走。
“你會做這個麽?”
水君回來和李炎臣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我問過了,說是放水進去煮熟就行。”
李炎臣看著本來白白嫩嫩的餃子大部分都成了開了口的面皮,湯裡都是散落的煮熟肉餡,人家包的蓮藕豬肉餡的扁食都成了蓮藕豬肉面片湯了。
“如果做出了是這個樣子的話,為什麽剛開始要把餡料包進去呢?”
兩個人都不解,李炎臣也沒這方面的任何記憶,實際上他也覺得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吃這種東西。
沉默地兩個人一人舀了一碗連同晴黛一起坐到屋裡分吃了這份蓮藕豬肉面片湯。
雪在晚上下的很大,外面陸陸續續的有放鞭炮的聲音,雖然兩個人都不需要取暖屋裡面還是燒了柴火,凡人發明的爐子很實用,有專門的煙道通往屋外,上面放著水壺咕嘟咕嘟的。
李炎臣沏了一壺茶慢悠悠的喝著,不是什麽珍惜的好茶,他用了幾塊熏肉和街巷裡面的吝嗇老頭換來的,他不知道在那裡摘得野茶,炒製的手法很好。
這份年夜飯大部分是進了貓的肚子裡,漂亮的長毛三花狸奴認準了這裡,每天都來蹭吃蹭喝,就算是吃李炎臣做的飯喉嚨裡也呼嚕嚕的。感覺不過月余就胖了兩圈。
後來李炎臣去問了為什麽自己煮出來是這個樣子的,被一群女眷嘲笑得也面上發紅,“水開了才能往裡放,要滾上三滾才算熟了。”虛心受教的李炎臣還是吃到了正宗的扁食,人家賣的給了他不同餡料的扁食,這次可是仔仔細細地囑咐了每一個步驟,連同煮好了要不要過涼,怎麽做蘸料,什麽餡的蘸料怎麽調都告訴他,這算是別人都拿來做生意的秘訣了。
過了年之後天氣逐漸回暖了,過年的幾天挨家挨戶都熱鬧的差不多了,李炎臣兩人一蛇也沒怎麽出去,水君不知道李炎臣怎麽把院子裡弄那麽多親水的靈力的,估計是那小池子裡的還有什麽寶貝,他這樣問了,李炎臣也回答他。
“是一顆靈寶玉髓,我把它化進了水池下面,蛙女也想要靈氣就不斷操縱水來改變院裡的水靈含量。”
“但是這也太濕了。”水君嫌棄的摸了摸他像是半乾不乾的衣擺,雖然在這種環境下對他而言非常容易接受靈力,但是體感上確實不舒服。連同喜歡在院子裡跑的狸奴都每次躲到房頂上或者屋子裡不停舔著濕漉漉的毛皮,不時的抖兩下。
“等你適應我會調整的。”
充滿水靈的地方不只水君更好調度靈力,可以更快更多的吸收靈力,晴黛顯然也是這樣的,本來冬天它不愛動彈,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最近也愛呆在院子裡,所以李炎臣就讓它成了水君的聯系對象,一人一蛇爭搶著空氣中的靈力,一步步提升操縱的精度速度,成長的都飛快。
“今天元宵花燈會,明天還有廟會遊神呢。我們去看看吧。”
練完的水君聽到坐在一邊悠閑喝茶的李炎臣語氣平淡的說。正好那個離家的小姐還邀請他今天晚上看元宵花燈,怎麽明天遊神,凡人的節日可真頻繁。
今天晚上水君穿了銀白織雲的束腰交叉領窄袖錦袍,少年人長得很快,頭髮也半扎著束了個同樣銀色的發帶夾雜著墨發隨著動作和風半飄起來,在頂上一排排彩色花燈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他不想和李炎臣一起走,他最近也長高了點,但是李炎臣還是高他一個半頭,每次走在人群裡李炎臣的身高相貌都鶴立雞群,惹眼的很,水君就不想和他一起去看花燈遊神。水君有些厭惡別人一直盯著自己的目光,他本身也惹眼,但是沒辦法,本來要給自己施一個隱蔽的術法的,但感覺到不停的有人跟著自己報行蹤還是放棄了。
水君趕著要去和離清漫碰面,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離清漫今天是打算和他攤牌,就是不知道不停的安排人跟著通報是什麽原因,不過也快了,他們約了在河岸邊的橋上碰面。
那邊雖然有燈但是人並沒有多少,旁邊不遠就是湖,很多人放了花燈,星星點點的墜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水君一早就發現了離清漫在河岸邊,連同周圍的燈光都是她安排好的,還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四處張望找人,直到那邊搭好的戲台一聲開腔才開演這一幕才子佳人的戲碼。
“小姐!”
離清漫今天特意打扮過,蓮紋抹胸很好的包裹了少女發育良好的身材,緋紅的石榴裙襯得她膚色極白,鉤花紋紗披帛很明顯遮不住少女白皙的肩頭,隻更填了朦朧的美感,梳了凌雲髻,緋紅繡金紋的發帶隨著風掃到身前,頭頂隻點綴了銀色的鞘翅發冠,隨著人的動作顫顫巍巍的像隻欲飛的蝴蝶停在發飾的花叢中, 耳朵上墜了珍珠耳墜,在燈光下也反射著溫潤的光亮。
她甚至帶了面紗,只等那一聲小姐叫出來,橋上的人眼光落到自己身上,裝作不知道的模樣,半坐到岸邊伸手推出那盞花燈,再不經意間讓面紗隨著花燈一起飄走,風甚至吹著幾縷頭髮和發帶一起飄到身前,抬頭和橋上的少年郎對上面才算第一幕結束。
水君在眼中體現出驚豔,不可思議,心動等情緒,心裡想的是這姑娘也夠冷了,緋紋織錦鬥篷就在她旁邊,風還在吹著,紗織的披帛不抗凍,她肩膀上都吹紅了。
像是才反應過來的水君想要往前幾步,卻看到同樣和他演戲的離清漫也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的慌張一樣,紅著臉想要拉起裙擺站起來,卻又踩到了裙子摔了下去。
噗通一聲。
水君也跟著跳下去,不過幾息的功夫就把人救了上來。
落水的少女也不見狼狽,還在河裡的時候就把隔壁整個摟住少年的脖子,乖順的被帶到岸上。
裙子濕漉漉的貼合少女青澀的曲線,臉上的妝容一點沒花,反而有了水珠之後在燈光下更加閃耀。沒人給她擦臉,眼睫毛上的一珠水滴像是眼淚一樣滴下來。
水君沒有在乎少女緊貼他的身體,上了岸先給她披上了放到一邊的鬥篷,少女像是受了驚嚇,暫時沒有放開摟著他的雙手。
周圍很快就聚集了一堆的侍從,各個嘴上十分擔憂,一時又沒人上前來。
本來水君心想著說些什麽才能不顯得他早就知道真相,現在不用了,直接可以登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