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臣手裡也拿著水柳木枝條串著的一串肉,肉太多了,他盤腿坐到墊子上,和那些喂孩子的家長一樣掐下來幾口給晴黛喂著,自己偶爾吃兩口。晴黛也盤著身體,偶爾抬頭去吞下兩口肉,整條蛇懶洋洋的,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甩著,倒是一旁的水君神色幽怨的看著他們,其實是因為晴黛自從下午他被放出來之後不怎麽理他,袖裡乾坤的術法他也沒問出來,李炎臣說的沒頭沒腦的,他完全不能理解。
“要不要再來點五花。”
離巡湖坐了過來,非常自然的問他,手裡的大盤子放滿了肥肥瘦瘦被串起來的生肉,還有兩條刮過鱗的魚。
“不了,我不是很餓。”李炎臣往旁邊挪了挪給他讓了一點位置。他們前面也有一個小的火堆,離巡湖批了很多木柴,也是因為寨子裡人多了點,要伐木留出地方蓋房子或者開墾農田,這個冬天肯定是燒不完的,所以離巡湖就讓大家搬出來做慶祝用。
“那個小姑娘就是她唯一的親人了。”離巡湖正轉動火上面的肉串,突然和李炎臣說。
李炎臣知道他說的是那個老太太,這些他都已經了解了,所以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抬頭看了看離巡湖,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又轉過頭,看見那老太太懷裡抱著她孫女樂呵呵的給她擦嘴,小姑娘看著不過五六歲拿著手裡烤好的肉吃的很香,那個小姑娘識字很快,他有點印象。
“她殺了他們一家。”離巡湖神色平淡的說。肉已經烤好了,不知道寨子裡的人怎麽醃過,烤過後外面形成一層冒著細泡的焦皮裡面的肉細嫩入味,沒有一點腥臊味。
不是還有這祖孫兩個麽,怎麽說一家?李炎臣伸手接過了他遞過來的烤肉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後面的水君就接了句“沒想到張奶奶挑水都要讓人幫,還能殺得了仇人一家。”水君臉上掛了點笑容帶點惡意的突然問他,“你不會也像幫她挑水一樣,幫她把仇家一個個給殺光吧,不知道那惡霸有沒有妻兒老母也來尋你們報仇。”
李炎臣聞言皺起了眉頭,將手裡的肉串遞給水君讓他多吃東西少說話。
“沒有,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殺的,我只是到他們村子裡換鹽,幫她在官差來之前帶她們到這了。”離巡湖沒有生氣的跡象,甚至眼睛正直的看著水君認真地和他解釋。
水君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反應也感覺無趣,瞥了瞥盤子裡的東西坐到旁邊腮幫子一鼓一鼓嚼的用力。
李炎臣心裡並沒有什麽波動,凡人也好,修者也好。你殺我,我殺你的戲碼很常見,昨日親友明日仇敵,雖然他沒有記憶但是對別人的同態復仇並不發表評論,再強大的修者大多也和凡人會做的沒兩樣。
場景突然就有些沉默了,連晴黛都能感覺到,也不呆呆地躺著等投喂,探頭探腦的伸出頭來從他身上滑了下去興衝衝的打算去搶水君手裡的烤魚。
“這裡的孩子都是你救回來的。”李炎臣並沒有用問句,只是單純在說出這件事,“從呈雲都嗎。”這些孩子雖然大大小小但是唯一的是什麽都問不出口,一提到來寨子裡之前的事都你看我,我看你的不說話,寨子裡的村民大多也不知道,也許知道了也不在乎,有人就是失去了所有,在這裡幫忙活著還能有個念想。所以知道真相的估計只有離巡湖和秋雲河。
在這裡呆的久了,雖然他早已經沒有年齡的困擾但是還有事情要做,這裡生活太安逸了。
“是啊,都是在呈雲都,你要去那裡吧,呈雲都是離家的地方,幾百年前就是他們的封地。”
“你家嗎?”
“不在那裡,這才是我的家。”
“所以他們是你什麽人。”
“什麽人都不是。”
李炎臣把之前拿到的瓶子遞給他,裡面液體還保持著原狀,所以離巡湖隻稍微打開聞了一下就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是千花福。”離巡湖將瓶子蓋好還給他,“呈雲都的孩子滿月上戶籍的時候都會給他們用,據說能得到花神的祝福,讓孩子健康漂亮。”
“只是這樣嗎?”
“本來只是這樣,小孩子喜歡裡面的安神花香,百姓討個好彩頭的習俗,每個地方的靈官都會給孩子們畫上用以祝福的圖案。”離巡湖沉默了一下還是繼續說到“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在畫什麽,用的到底是什麽。”
“去呈雲都吧,這些孩子都是從呈雲都帶來的,那裡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千花福是呈雲都每一處管轄地界都有的,靈官給孩子們用千花福祝賜早已經是習俗了,這些沒有父母的孩子都是在離家帶回來的,他們都和我一樣。”李炎臣不知道怎麽形容他,神情帶著點悲鬱又有一絲慶幸。
“我能為他們做的只有這些了,我不知道解法所以只能在這裡給他們一個安身的地方。”
李炎臣不想說些什麽好聽的話,離巡湖已經做了他想要做的事情,李炎臣說一些空話是沒必要的,離巡湖也有自己的幫手,志同道合和他一起建設的秋雲河。解法未必沒有,只不過不應該他李炎臣來解。所以李炎臣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有一句盡力就好。
“你們說完了麽?”水君探頭探腦的看著他,火光將他的臉照成暖黃色,帶著少年人的活潑動作又有稚童的好奇。
“你不是一直在旁邊嗎。”李炎臣不鹹不淡的說他一句。
夜快過半了,篝火將熄,大家兩兩三三的都回去了,剩下的一些食物有山裡的寨子裡的小動物來分食。
“我們今晚就走吧。”李炎臣看著吃撐了的一人一蛇半眯著眼睛昏昏欲睡非常無情的打斷他們,“或者你們睡上一兩個時辰我再叫醒你們趕路。”
“啊,怎麽這樣,不能明天中午再走嗎。”水君一下子睜大眼睛,吃飽了就要睡覺是常識,怎麽能剝奪少年人珍貴的睡眠,睡不足可是會長不高的。
禦劍飛行是非常快的,不用翻山越嶺的繞路。第二天呈雲都主城門開起的時候李炎臣他們就隨著趕早市的小商販們一起進城了。
呈雲都不愧是地處大陸中央的交通樞紐,李炎臣在外城就能感受到它的繁華,呈雲都的主城非常大,還有著綿延高聳的城牆,百丈之江水環繞著當做護城河,只是不知道是人工開鑿還是自然之物。
“哇哦。”水君驚奇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左右蹦跳著明顯對路兩邊的凡人鋪子很感興趣。跑到小吃攤面前學著別人問老板買了一份李炎臣也沒見過的奇特食物又往前到在幾個攤子前跑過去買。
這裡南來北往的人非常多,作為中心最大的城市,呈雲都的城防也許是在百年來無戰事的安逸中松懈很多,城牆上士兵巡邏的零零散散的,李炎臣能聽到他們抱怨巡邏的活又苦又累在上面被曬還沒有什麽外快。
“哎,那些個守城門的,每天拿的納金都夠我們半個月的薪水了吧,你不是說你表哥他在離家當護院嗎,怎麽不求求人動動關系幫你調進守門隊裡邊啊。”
“誰不知道守城門油水高,裡面哪個不是關系戶,一個比一個硬,誰都不想走,當百夫長都不換的,你看咱們營頭也沒人家掙得多啊,要不是被別的關系擠下去,誰要走啊。”
城牆上面風很大,他們穿盔甲也要在裡面穿上厚實的棉衣把整個鎧甲撐的鼓鼓的顯得非常滑稽,城樓上的風不小,把人臉吹得乾紅,鼻涕都要冒出來了。
在李炎臣兩人進城的時候果然是差不多的情況,他們從主城門進來的,高聳寬大的城門被幾排馬拒分成十幾個大小不一的入口,看來行人,推車進成的小販,馬車進城和商隊之類的都從不同的入口進,不同的人進呈雲都收的錢也不一樣,李炎臣看到還有商販車隊把錢夾在文牒裡好逃過檢查,沒塞錢的就多檢查幾遍,遠遠的排隊人很多,不過單純行人就排的很快。
還好上次在那密室裡拿了點錢,李炎臣繳了兩人的納金,檢查的隻掃了幾眼他們的文牒就放行了,其實他們兩個在行人中也是顯眼的,一個是李炎臣的身高比大多百姓都要高上不少,另一個是他兩的穿著和走路進城的百姓不一樣,大多像他兩這樣又是寬袖長袍又是白紗衣鶴紋的都是另一邊坐馬車進城的,那邊進城更快,不需要停下來,車夫只要將一個牌子掛到馬車前沿就能直接放行,應該是證明家世的令牌。
進了主城區也非常大挨著門邊不讓擺東西只能走幾步就是早市,也有的不想出租金,在外城老遠的地方擺攤子,不過人太少,沒城裡多。
“欸欸欸,老爺您這還沒給錢呢。”
李炎臣想跟上跑前面的水君卻被賣小食的商販攔住,“前面那不是您弟弟嗎?他說是您來付帳的。”看著掛著職業微笑的商販,李炎臣也笑了笑,只不過那笑得也嚇人。“是嗎,多少錢?”
商販看他這樣直冒冷汗,隻說了個實誠價。
李炎臣並沒有為難人或者賴帳,付了錢往前走就能看見水君不過一會的功夫往前跑了好幾個鋪子,手裡拿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本來隔兩個商鋪他就要付一次帳,後來攤子上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看他每次都付帳,幾個商販觀察著使眼色就每個攤子看到他都要他付帳,說前面的白衣服少年買了他們東西要後面哥哥付帳。
李炎臣不是傻子,只能黑著臉渾身冒黑氣的笑著問他們,水君少年買了他們什麽。膽子小的直接嚇怕了沒敢撒謊,還有些挽尊說是或許認錯人了,膽子大的硬著頭皮撒謊就被李炎臣用靈力碾碎一個同類型的商品再付帳,然後兩眼翻白差點背過去,不知道晚上會不會做噩夢,以後估計不敢再這樣騙人了。
“夠了。”李炎臣幾步上前阻止了水君去拿胭脂水粉攤子上的口脂。“你拿這個做什麽,誰教你的買東西不付帳的。”
“你不是帶錢了嗎?我們要在這城裡打聽的話問人當然要送點禮物給人家吧。”水君仰頭,目光非常純潔且理所當然的說,“而且我也沒錢啊。”
說著就把手上的用來裝胭脂的漂亮盒子扔到自己的袖子裡,雖然他沒學會袖裡乾坤的術法,但他會用衣袖把東西兜起來,一手捏著不讓掉出來。他腦袋上還系著離巡湖用兔子毛壓了布做的抹額,中間墜了個閃閃的紫色石頭裝飾,是水君自己弄得讓離巡湖縫上去。
他穿的看著富貴,長相也不似尋常人家能養出來的水靈靈少年,所以那些商販這才會聽他的,認為他是誰家沒怎麽出過門的小公子,有人跟著後面付帳。
“現在不行,等到了需要的時候再買,我不會幫你拿的。”頭疼,李炎臣確實覺得頭疼,離巡湖不應該擔心少年被風吹頭疼給他做個抹額,應該給李炎臣做個,只有他會被問題少年偶爾氣的頭疼。
“你再買我們就沒錢住店,現在應該是要找到能落腳的地方才對。”李炎臣沒和他發脾氣之類的,他對少年的情況並不不算是了解,少年人有點個性也是正常的,只要不誤入歧途就好。
“沒錢的話可以變一點吧。”水君把用來包小食的油紙攥在手裡團成團,再張開手就變成了一團表面皺巴巴的金子,“你看,這些就夠你付的帳單了吧,凡人為什麽要用這種東西當作貨幣。”
“你還會煉金術?”李炎臣看著他變出來的金子有些好奇,捏在手裡觀察,確實是金子,不是幻術一類的,大小和之前的油紙一樣,但是重量變了。
“但是不可以在人間用。”李炎臣說完就反手把這點金子收起來一臉正氣的直視撇嘴生氣的水君,看著少年人炸毛生氣的樣子讓他心理寬慰不少,並不是看他吃癟才開心,而是這時候才有少年人的樣子。
“今天就找這家客棧先住著吧。”李炎臣來到一間不小的客棧要了兩間上房,“要不要吃點東西?”考慮到少年時期吃不好睡不好可能真的影響身體,雖然是修者但考慮到水君修為不高還是讓他先休息吧。
“你是不是從離巡湖那裡學來了什麽不好的東西?”水君倒是聽了他的話一臉驚奇的看著他,好似什麽不得了的場景。
李炎臣沒說話,收斂了笑意,一手拎著他的脖子後衣領把他提到房間裡,一邊叫來小二把菜單拿來點幾個沒吃過的菜。
“如果你沒有足夠的實力,就要學會收斂鋒芒,不要主動招惹別人,不然總有一天會吃大虧的。”
水君懨懨地坐到凳子上,並沒有去拿碗筷盛飯,“你不也是並不在乎我餓不餓,只是想到這樣所謂地對我好就要做,而且,這裡需要吃飯地只有我吧,修者辟谷很正常,一兩個月不吃也不會如何。”
李炎臣拿起碗筷吃的開心,標準的四菜一湯,兩葷兩素加飯。肉燉的軟爛入味,炒的蔬菜也不像是窖藏的,非常爽口,甚至還給晴黛弄了個碟子怕它鑽到菜裡弄得一身油。
水君覺得無語,高大俊美看起來不染凡塵的男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著大道理是他沒經歷過的場景,更何況是對面可是傳說中的人,不,他早就算是神了。
誰能知道現在是純淨的靈體了還要吃飯,水君家裡能辟谷的就要強製辟谷,所以他對食物本身並沒有什麽**。
看著李炎臣確實吃的很香,雖然吃相很好,但是速度很快。
“這不是給我點的嗎?”水君看著他們很快的消滅飯菜,雖然是毫無靈氣還有凡雜的飯菜,但是霸道的香氣時刻的縈繞在周圍,比曾經的仙露聞起來吸引人太多。
不服氣的水君去舀了兩大杓飯和他們爭搶起來,吃的嘴巴裡鼓鼓的。
沒吃這麽飽過,水君撐到了,懶懶的躺到床上感受從未有過的感覺,李炎臣已經出去了,估計是要在呈雲都轉轉看看情況,吃飽了確實會困。水君半合著眼睛覺得自己要睡著了,晴黛已經睡著了盤在他的床頭。
除了吃就是睡,水君心想,這龍能退化成蛇也是有原因的,好想休息一下,腦子總是控制不住的在轉動,分析,可以停下來吧,不要再看、再聽、再想了。但是那群騙人的商販要不要給他們點教訓呢?算了李炎臣已經給過了,那樣仁慈,怪不得是被獻祭的結局。買來的東西沒有收拾就堆在那裡,沒什麽用,他說的那話就是用來騙他的,他沒見過所以都想要。
袖裡乾坤到底是什麽?大小,小大,另一個空間那不就像百寶收納袋一樣嗎?算了反正我會做,可以找材料做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