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來人以後,李長樂也有些意外。
身著離火軍鮮紅甲胄的陳燁翻身下馬,衝著李長樂拱手抱拳:“離火軍副將陳燁,奉宇文將軍之命,前來為李公子送行。”
李長樂微微一愣,“離火軍現在……”
“殷離意圖謀反,暗中聯絡賊人企圖刺殺大將軍,已被宇文將軍誅殺,現如今離火軍歸宇文將軍統轄。”
李長樂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但又仿佛沒明白。
“宇文歡呢?”等他消化完這些,又開口詢問。
陳燁撓撓頭,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笑容:“大將軍讓我轉告,他先去見一趟老丈人,如果成了的話,他會在您離開北境之前趕來。如果沒成,你就當沒這個廢物兄弟。”
李長樂嗤笑一聲,“是那家夥會說的話。”
“這兩個怎麽處理?”
陳燁用馬鞭指了指已經傻眼的楊祿,綠袍老者氣勢外放,如一隻受傷的病虎,還在努力宣示自己的不好惹。
李長樂語氣平靜,“殺了吧,順帶讓人給婁閣主……也就是宇文歡他老丈人傳句話,楊刺史有問題。”
“好。”
陳燁語氣平靜,在他應下來的同時,身後騎兵已經動手。
同時,綠袍老者先是一記手刀,削掉了楊祿的腦袋,隨即身形快如鬼魅,沒跟離火軍有絲毫的糾纏,朝著東邊的方向猛然逃竄。
“還能這樣?”
李長樂不可置信,右手雙指並攏做劍指,衝著對方一聲暴喝:“留神!”
已經逃出去十數丈的老者嗤笑一聲,頭也不回地繼續逃竄。
下一瞬,他猛然撲倒在地,看著被整個炸爛了的胸口,帶著一臉的不可思議斷氣。
陳燁看看少年,頓時有些赧顏。楊祿是被老武夫滅口的,老武夫又是被少年親自弄死的,合著自己就是來清理了一下雜兵?
李長樂長籲一口氣,即便這幾天他實力又有所提升,使用留神的負荷依舊半點不減。
“陳將軍,多謝了,如果沒有你們及時趕到的話,我估計要有大麻煩。”
眼見少年這麽給面子,陳燁也跟著笑了,再次衝著李長樂抱拳,“李公子實力莫測,我等不過是放屁添風罷了。”
交談間,已經有士兵去查探那老者的情況,在確認了他死亡以後,又割下了腦袋。
此外,地上那五十名已經陣亡的士兵也沒放過,包括腦袋已經被割下來的楊祿。
陳燁指揮著手下,將割下來的腦袋一顆顆放在馬背上,心情似乎很不錯。
離火軍很快便把戰利品清點完畢,陳燁翻身上馬,衝著少年再次抱拳,“李公子慢走,我等先去鎮北城向將軍複命!”
李長樂靜靜著雷厲風行的離火軍離去,一時間若有所思。
知道了宇文歡沒出事,他心中也算放心了下來。
至於那家夥打算如何說服老丈人,那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了。
接下來的路,李長樂走得十分悠哉,一天的時間也不過才走了十幾裡。
接近傍晚的時候,桃木劍突然間顫動起來,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湧上心頭。
“元柔?!”
回答他的卻不是桃木劍裡的女鬼,而是遠處傳來的一聲佛唱。
“阿彌陀佛,李檀越,回頭是岸。”
和尚自西邊而來,身著一件紅袍金絲袈裟。他身材高挑,面容看不出年紀,在眉宇間帶著一股子苦大仇深。
李長樂整個人心弦頓時間緊繃起來,長纓出鞘握在手中。
“和尚,一見面就讓我回頭是岸,會不會太無禮了!”
少年沉著臉,手中長劍轟鳴,那是一種前所未有過的壓力。
“檀越既是修行中人,妄自飼養陰物,墮入邪道而不自知,難道不該回頭嗎?”
這和尚似乎並不好說話,也沒有跟他打什麽禪機,出口便是質問。
李長樂左顧右盼,索性開始裝糊塗,“什麽飼養陰物,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和尚聞言笑了,“貧僧既然找到了你,再隱瞞已無多大意義,讓那陰物現身吧。”
“不是,你怎麽就這麽快鎖定我的?”李長樂一臉迷惑,按照元柔的解釋,應該不至於這麽快才對。
“這裡唯有鎮北城能掩蓋那陰物的氣息,貧僧只要守株待兔即可。”
“學到了。”
李長樂在開口的同時,身形陡然激射出去。
他雙手握住劍柄,聚全身靈炁於劍尖一處,飛煌、留神兩把劍同時掠出,破開和尚的護身屏障。
同時,背上桃木劍也自行出鞘,心知必死的元柔要做那最後的搏殺。
讓他意外的是,和尚的周身屏障十分脆弱,甚至還趕不上此前遇上的諸葛玄,十分輕松便被破開。
李長樂微微一愣,隱約察覺到事情不對,但那聚合全所有靈炁的一劍已經刺出。
和尚佛唱一聲,雙手合十,輕松將長纓的劍鋒夾在手心。
“好劍法。”和尚呢喃一聲,“可惜了。”
空曠的荒野上梵音響起,“卍”字真言如同一條條鎖鏈,自和尚背後出現,分別纏繞住了四把劍,淒厲的叫聲從桃木劍上傳出。
“元柔!”
李長樂神色大變,蔓延的“卍”字枷鎖已經快到了他的手邊,掌心已然有明顯的灼傷。
他直接松開劍柄,從懷中掏出那個沒有勾勒臉譜的面具。
“請神?”和尚說完又搖搖頭,“不像。”
明明沒有多余的靈炁流動,戴上面具的少年卻開始暴走,他握住長纓的劍柄用力一擰,卍字鎖鏈居然崩裂消散。
“留神!”
李長樂隨即劍指一揮,飛劍留神也掙脫枷鎖,攜帶比平時大數倍的威力襲向和尚心口。
重新握劍的少年高高躍起,朝著和尚頭上猛力一劈。
這一劍,對他現在的實力來說,已經是最完美的一劍,毫無桎梏地砍在和尚頭上,卻隻冒出一連串的火星,甚至連劃痕都沒有留下。
不見和尚有任何動作,少年臉上面具轟然破碎,身形倒飛出去十丈,重重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阿彌陀佛。”和尚突然冷笑一聲:“孽畜,原以為你逃到這方世界,找了一個如何厲害的靠山,原來只是病急亂投醫!”
和尚身後,赫然出現一輪三十丈高的金剛法相,俯瞰荒原大地,少年身形微如螻蟻。
“咳~”
李長樂在坑內吐了口淤血,看著拔地而起的金剛法相,內心的震撼壓過了恐懼。
“唵缽囉末鄰陀寧娑婆訶。”
梵音再次響起,巨**相將桃木劍輕輕握在手中,女人淒厲的慘叫停止了,繼而是一團黑煙自木劍當中升起。
“元柔!”
李長樂艱難起身。
和尚微微皺眉:“執迷不悟,那便永墮輪回!”
他剛要動手,又似乎注意到了什麽,抬手在虛空中輕輕一抓,少年懷中蓮紋古鏡飛出,緩緩落在和尚掌心。
“這東西,居然在你身上?”和尚看著少年,“那就,更加留你不得了!”
話音未落,巨大威嚴的金剛法相轟然崩碎,桃木劍緩緩墜地,和尚詫異地抬起頭。
雲上天際,緩緩浮現出一張巨臉,已經沒辦法用量詞去形容祂的大小,就仿佛整個世界,不過是他掌心的一顆珠子。
那張臉緩緩湊近,似乎只要再近一寸,整個世界都會被他碾滅。
“你,你!”
和尚瞪大了眼睛,再不存半點的佛法與威嚴,只剩下滿心的驚懼。
“你越界了。”
天上人淡淡開口,又看了眼地上那個少年。
李長樂呆若木雞,仿佛十幾年建立起來的對於世界的認知,在一瞬間倒塌。
下一瞬,天上的白雲一點點散去,桃木劍終於落地,世界重回正軌。
“發生了什麽?”
少年喃喃自語,仿佛被人猛灌了幾壇烈酒。
他看看旁邊,有個被自己砸出來的大坑,手上還拎著和尚的人頭。
“哦,想起來了……”
李長樂呢喃一聲,腦海中憑空多出來一些畫面:和尚要讓元柔魂飛魄散,關鍵時刻自己請神上身,配合留神斬殺了和尚。
他撿起地上的木劍,一手提著和尚的人頭,渾渾噩噩地走在荒原上,腦海中始終一片混沌,似乎被人抽離了什麽重要的信息。
“小樂!”
荒原上傳來一聲焦急的呼喊,一匹馬兩個人,在荒原上狂奔。
宇文歡懷中,一個體態豐腴的年輕女子,隨著馬背的起伏身形蕩漾。她的美足以勾起天下大部分男人的邪念,此時偎依在男人懷中,更是足以讓他成為公敵。
剛出鎮北城時,小兩口在馬背上你儂我儂,走得十分悠哉。
但就在剛剛,宇文歡沒來由地一陣心悸,冷汗瞬間打濕了他的後背。
“小樂!”
宇文歡的呼喊聲響徹荒原,不多久他便看到了地上的坑,以及那個無頭的和尚屍體。
“歡,怎麽了?”女人偎依在他懷中,美目中也透露出些許擔心。
宇文歡下去查看一番,翻身上了馬背,又將女人抱在懷中,他額頭冷汗直流,“不知道,但小樂一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