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趙竟臣一臉怒容,將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孫子的頭上。
趙俊才面無表情地跪在地上,任憑腦袋上血流如注,身形動也不動。
“現如今天下局勢不穩,我趙家正是鳳凰涅槃的關鍵時刻,你說你惹這麽一個莽夫幹什麽?”老人似乎還不解氣,又恨鐵不成鋼地踹了孫子一腳。
被踹倒在地以後,趙俊才依舊平靜,“以我家與那家夥的結怨程度,爺爺莫不是覺得還有緩和的可能?”
“還敢頂嘴?”
趙竟臣上去又是幾腳,“你苦心謀劃這麽多,現在又得到了什麽?還不是個不死不休?甚至還得罪了白家!”
趙俊才也不解釋,任由爺爺毆打出氣,他現在畢竟也開始了修行,哪怕不做任何抵抗,也不至於被一個普通老人打成重傷。
至於得罪白家,以他家現在的謀劃,反而可以說是個契機。
反倒是那泥腿子,這次即便弄不死他,也足夠惡心他了……
此時李家的小院內,李長樂獨自將一片狼藉的屋子打掃乾淨,然後又去接回了父母。
張慧英眼睛通紅,此前在張嬸家的時候,明顯是哭過了。
“娘,我餓了。”
李長樂笑著撓撓頭,露出兩顆虎牙。
“欸,娘給你做飯去。”張慧英點點頭,看著個子長高不少的兒子,忍不住鼻子又是一酸,“這才幾個月不見,怎麽長高這麽多了。”
李啟林在旁砸吧砸吧嘴,有些不滿道,“你看你,兒子現在有出息了,哭什麽。”
他這不開口還好,剛一開口,婦人便又開始數落,“你還好意思說,當初都怪你把兒子趕出家門,也不知道這幾個月吃了多少苦!”
父子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笑容。
“小樂,你想吃什麽,娘給你做去。”
說著說著,婦人也噗嗤一聲笑了,她這一生過得很簡單,只要眼前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開心,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我想吃麵條!”李長樂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以往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家裡才能吃上一頓白面。
“欸,好嘞。”
夫人說完,又瞪了男人一眼,“沒聽到兒子說嗎,要吃麵條,還不快去買點醋去。”
“好好好,今天就當是過年了。”李啟林樂呵呵的衝著婦人伸手,“錢。”
婦人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自己攢了三十文,順帶再買一斤雞蛋。”
“啊?”男人一臉苦相。
婦人雙手叉腰,“李啟林,你想造反是不是?你一個大老爺們,攢私房錢做什麽,是不是想給小樂再找個小媽?”
“停!”李啟林扭扭捏捏道,“別亂想哈,我這就去買醋。”
“回家了。”李長樂呢喃一聲,三個月來從未像現在這般心安。
他又看向已經出門的背影,一蹦一跳地跟了上去,“爹,我跟你一起去。”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氣息,就連母親訓斥人的話語都還是那些。
父子兩人並肩走在街上,依舊是高低兩個身影。
只不過,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少年的個子居然已經超過了父親。
小鎮與往常無差,這裡沒有宵禁,但太陽一落山街上就沒什麽行人了。
父親走的很慢,少年便也跟著放慢了腳步,兩人走到雜貨鋪門前時,老板已經準備關門了。
“錢掌櫃,先別急著關門啊,打點醋。”李啟林趕忙喊住了對方。
“老李啊,你明天再來吧,大晚上的吃什麽醋啊。”
掌櫃是個肥胖的中年人,平日裡走起路來都比較費勁,眼見生意上門了,但又不是什麽大生意,再看看自己已經收攤的鋪子,一時間有些不滿。
“別啊。”李啟林趕忙道,“一斤醋,再打一壺老酒,一斤雞蛋。”
錢掌櫃眉頭一挑,這才多了幾分笑意,又看看邊上穿著頗有幾分貴氣的幹練青年,“家裡這是來客人了,又不是逢年過節的,你居然舍得改善夥食?”
李啟林一聽,腰杆頓時間挺直,樂呵呵笑道,“什麽呀,這是我家小樂,你沒認出來嗎?”
“傻……什麽,小樂?”
錢掌櫃一臉的不可置信,又重新看向旁邊的少年。
小鎮就這麽大,他當然認識那個整日裡背一把木劍的少年,甚至他也習慣了叫一聲“李傻樂”。
只是眼前這個少年,絲毫沒辦法讓人聯想到曾經那個放牛的傻子。
李長樂長高了不少,原本稚嫩的臉龐,也開始有了棱角。而且開竅以後,他的身體異於常人,明明在西北待了那麽久,不但沒有曬黑,皮膚反而白皙了不少。
少年的成長往往都很快,快到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他就已經長大。
當然,最讓錢掌櫃詫異的是少年此時的穿著,那一身皮質拚接的勁服看上去平平無奇,但他經營商鋪多年,一眼便能看出,那是來自西北的上好皮革和布料,少說也值個二三十兩銀子。
“小樂?一段時間沒見,這麽出息了呀!”
想通這點,錢掌櫃眼神頓時間就變了,那股發自肺腑的和藹與熱情,就仿佛是一位要好的長輩,欣慰地看著自家成長起來的後生。
“快快快,老李你不早說,要知道小樂回來了,我親自給你送酒去!”
說話間,他已經重新打開了店門,熱情地將兩人領進門去。
也不管對方是不是真心,能有人因為兒子而高看自己一眼,李啟林笑得很是開心。
“老李啊,你剛才說要什麽?”
“一斤酒,一壺醋,外加一斤雞蛋。”
“再拿五斤羊肉,一隻燒雞。”李長樂笑著看向父親,“爹,我記得你最喜歡吃他家的燒鵝,也拿兩隻吧。”
李啟林乾咳兩聲,小聲嘀咕道,“臭小子,又不是真過年了,這麽鋪張幹什麽。”
其實往常哪怕是過年那幾天,一家人也吃不上這些,頂多也就吃上其中的一樣。
最重要的是,現如今戰亂頻頻,東西的價格都漲了不少,他身上也沒那麽多錢。
“欸,老李你這話就不對,小樂風塵仆仆回來,怎麽著也該吃一頓好的。”
錢掌櫃一臉和善地笑著,說話時卻一直盯著少年,他當然不信李啟林能買得起這些,就看這少年是不是裝腔作勢了。
“是啊爹,這些天沒少讓您跟娘擔心,吃點好的給娘補補身子。”
李長樂說著,從懷中掏出來一粒指甲大小的金塊,“老酒換成花雕吧,我爹之前在白員外家喝過一次,一直念念不忘。”
“金,金子?”
錢掌櫃瞪大了眼睛,他經營雜貨鋪子幾十年,又沒見過幾次金塊。
“小樂,這,這個我找不開啊。”
話是這樣說,但他的眼睛已經直了,死活不願意從金塊上面挪開。
李長樂笑道,“那就寄存在這裡吧,以後我爹娘有什麽需要,直接來店裡拿。”
“小樂……”
李啟林微微皺眉,但畢竟當著外人的面,並沒有多說什麽。
李長樂一下子要了很多東西,回去的時候兩人拿著一些以往過年都不敢想的吃食。
此外,家裡的物件基本上都被白馳砸了,他又買了很多家具,錢掌櫃連夜安排,回頭便會讓夥計親自送來。
回去的路上,父子兩人的話反而少了,李啟林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爹……”
少年覺得有些不自在,仿佛是做錯了事的孩子,小聲叫了一聲。
“嗯。”
李啟林答應一聲,隨後看向雙手空蕩蕩的兒子,語氣前所未有的凝重。
“小樂,你能有大出息,當爹的自然高興,但是爹希望你能記得,哪怕我們窮,做事也要有自己的底線!”
作為一名父親,他是真的有些擔憂,倒不是說嫌棄兒子顯擺,只是短短三個月,他很擔憂這些錢的來路。
“嗯。”李長樂重重地點點頭,“您放心,我一定不會給您丟臉的。”
李啟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小樂,老爹從來都很開心,能有你這麽懂事的孩子,這些可能不合時宜的話,你記住就行。”
李長樂搖搖頭,“這些天我也見過一些所謂的大人物,然後我就發現,原來您要比他們厲害的多!”
“哦?真的嗎?”
“當然,要不您怎麽教育出我這麽優秀的兒子。”
“哈哈哈,臭小子!”
父子兩人回到家時,婦人已經支好了灶台,眼見兩人兩手空空的回來,頓時間開始皺眉。
“讓你們趕著點偏偏不聽,鋪子已經關門了吧……”
李啟林樂呵呵道,“先別罵我,仔細看,讓兒子給變個戲法。”
只見空蕩蕩的桌子上,少年輕輕伸手一揮,霎時間擺滿了各種吃穿用度。
“這,這……”
婦人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些,又看向邊上的男人,“快,讓我掐你一下,我這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不是夢,你兒子現在可厲害欸。”李啟林雲淡風輕地笑著,眼中的驚喜卻絲毫不比婦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