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樂返回杭龍鎮的路上,已經有修士陸陸續續離開。
他之前的話語太過出格,此次行動的所有練炁士,都知道了這麽一號散修。
眾人對他都沒什麽好臉色,不過可能是桓義的緣故,也沒人主動招惹他。
李長樂也不願主動惹他們,各自相安無事。
等他回到潛龍鎮,糧食已經分批次送來。
“爹,白前輩。”李長樂衝著負責指揮的兩人打了聲招呼,心中懸著的石頭總算落地。
“小樂,好樣的!”
李啟林笑得十分開心,眼中滿是驕傲與讚許,因為這個兒子,這些天他也沒少被人誇讚。
白顯微微點頭,神情有些意外,“這麽快?”
“事情很順利,那位大將軍是想讓我幫他做事。”
李啟林依舊在傻笑,身為大老粗一個,根本沒意識這其中潛在的危險。
白顯畢竟有些見識,衝著少年小聲道:“借一步說話。”
李長樂看了眼父親,又聽話地跟著老人離開。
兩人走到了斷流的河灘上,李長樂語氣恭敬:“白前輩,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老夫只是有些擔心,一位當朝的大將軍,能有什麽事是必須要你去做的?”
“可能是,他跟前輩一樣,比較中意我?”
李長樂簡單敘述了一番事情的經過,老人眼中的憂慮不減反增。
“讓一個半大的孩子,替他們出使北境,虧他們做得出來!”
怪不得在借糧一事上,沒有受到絲毫的為難,原來真正為難的還在後面。
白顯想著,又歎息一聲:“這位大將軍為了你,也算是煞費苦心,運來的糧食我算過,只夠維持三個月。”
因為這場地震,田裡面的糧食基本上都毀了,新糧長出來至少還要半年。
李長樂並沒有太意外,“大將軍嘛,做事肯定要把帳算清楚。”
白顯皺眉道,“還有,現如今糧食是發了,你沒發現有什麽異常嗎?”
李長樂環顧小鎮四周,除了鎮外掛著的那顆縣令腦袋以外,現場沒有一個負責賑災的官員。
白顯繼續道:“大晉朝廷根本沒把我們這些南境百姓當自己人,只不過是他們的累贅;再者,也是那位大將軍在考驗你。”
“也是。”
李長樂若有所思,如果眼下難民的問題都處理好,更遑論北境那種紛繁複雜的亂局。
“白前輩,賑災的糧食已經發了嗎?”
“還沒有,都在等你的消息。”
“好,那就把糧食全都收好,找出幾個懂算術的,計劃好大夥的口糧,每天按時發放。”
“這倒是好辦,白府官家就可以處理,只是……”
李長樂淡漠:“這趟出去我沿途看了一路,山川河流全都變了,耕田的重新開墾也是個問題,必須群策群力。把話給大夥說清楚,想要留在鎮上,又想要吃飽飯的,就必須出把力氣。如果有難民想要返鄉,給他們半個月口糧,讓他們離去便是。”
白顯靜靜聽著,一時間眉頭皺得更緊。
李長樂繼續道,“如果有人不服,讓他看看掛著的那顆腦袋,如果還不服氣,我李長樂出盤纏,讓他去縣衙告狀。”
“沒了?”白顯眉頭稍稍舒緩,但似乎還不滿意。
“前輩這是在考驗我?”
李長樂繼續道,“至於留下來的,以後就是一家人,鎮上還能擴建百余戶人家,運河的水改道了,鎮外也多出來大片的農田。這點也跟他們說清楚,只要肯賣力氣的,宅子、田地都會有,但前提是先熬過今年。”
白顯的眉頭終於舒展,讚許地點點頭,“有恩有威,這才是王者風范。”
“還得勞煩您和我父親多費些心,我不太適合出面做這些。”李長樂又放緩了語氣。
相比於老人口中的“王者”,他現在更需要成為那個能夠震懾住躁動的殺神。所以他不但不適合出面,必要時還得再殺幾個人。
就在兩人規劃這些時,遠處的李啟林似乎跟人吵了起來。
“小姑娘,你別跪啊,我這受不起。”
“求求你,讓他幫幫我吧,那位仙長說了,只有他能幫我姐姐……”
“爹,怎麽回事?”李長樂快步走了回來。
李啟林一臉為難,看向了邊上小姑娘:“你讓她自己跟你說吧。”
“你是?”
“你是李仙師?”
小姑娘形容枯槁,看樣子大概十四五歲,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她衣服破爛不堪,沒有穿鞋,腳掌都已經磨爛。
一見到李長樂,小姑娘絕望的臉上頓時間閃過一絲希望,二話不說便咚咚咚磕頭。
“李仙師,求你救救我娘,這世上只有你能救她!”
“孩子,你先起來,有話咱慢慢說。”
張慧英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白粥過來,輕輕將小姑娘扶起,語氣溫柔道:“小樂是我兒子,有什麽話你跟姨說,我們肯定幫忙。”
可能是婦人的話語起了作用,情緒激動的女孩終於安靜下來,眼睛直愣愣盯著那碗白粥。
“來,慢點喝,不夠還有。”張慧英輕輕吹了吹熱氣,將碗遞到她面前。
已經記不清餓了多久的小姑娘一把接過碗,含糊不清地說了句“謝謝”,也顧不上燙,兩口便把粥喝完。
張慧英輕輕歎了口氣,又去給她盛了一碗,接連喝了三碗以後,小姑娘似乎還想要。
“你先緩緩,肚子會受不了的,以後不用再挨餓了。”張慧英看了眼她那漲起來的肚子,輕輕幫她拍著後背。
孩子的精神明顯受到了刺激,唯有在婦人這裡才稍稍安定下來些。
婦人語氣溫柔,試探著問道:“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在哪裡,誰告訴你小樂可以救人的?”
一聽到這話, 女孩眼睛一瞪,又看向了李長樂,跪下砰砰又開始磕頭。
“救命,救救我娘親!”
“欸,你這孩子,怎麽又跪下了。”張慧英趕緊把她抱住。
李長樂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走,救人去,你家在哪?”
“清河村!”
“清河村?”
幾人聞言都是一愣,距離此地七八十裡遠,很難想象這孩子是怎麽獨自過來的。
“是誰讓你來找我的?”眼見她終於會回答問題,李長樂繼續詢問。
“神仙!”
小姑娘似乎又開始發癲,眼見眾人不信,她又繼續補充道:“就是神仙,他們一下子就把村裡的鬼怪打跑了。”
“然後有一個神仙告訴我,只有你能救我娘,你很厲害,搶了他的寶劍……”
“淦!”
聽到小姑娘最後的敘述以後,李長樂忍不住當著父母的面冒出來髒字。
“爹,娘,你們不用管我,我去去救回!”
話一說完,他整個人氣勢都變了,瞥了眼小姑娘血肉模糊的腳掌,索性一手將她提溜了起來,迅速消失在眾人的視野當中。
“這孩子,總是這麽不著家。”張慧英略帶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李啟林倒是看得很開:“習慣,習慣就好。”
眼下並沒有其他人,漢子說著突然間笑得有些異樣,小聲道:“讓這小子不著家,說不得什麽時候就給他一個驚喜!”
“老不正經!”張慧英狠狠地瞥了一眼丈夫,轉身又去忙活難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