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地洗漱更衣,腦海中過了遍今天的修煉計劃,路由便打算前往功法閣。
咚!咚!
輕柔而禮貌的敲門聲響起時,路由正站在玄關,他帶著點點疑惑,順勢打開木門。
一個陌生的青年站在門口,他的皮膚白皙,下巴偏尖,眼眶和嘴角有些向下的彎曲。
來人顯然沒想到路由會這麽快開門,臉上神情稍顯尷尬,頓了頓開口道:“你好。”
“你好。”路由回道,語氣不太熱情,他對陌生人一向抱有戒備。
“我叫秋山航,是二長老名下真傳弟子,剛搬來隔壁,”男子說著,側身指了指正對面的院落:“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
“嗯,我是路由,大長老名下弟子。”路由簡短介紹自己。
“我知道你,”秋山航笑了一下,露出不太齊整的牙齒:“你很有名的!”
“有什麽事?”路由嘴角扯動,在他的理解中,“有名”可不是什麽褒義詞。
見路由穿戴整齊,秋山航又問:“打算出門?”
“嗯。”路由點頭,算是予以回應。
“恰巧今日是每月一度的真傳講法,不若你與我結伴同去吧。”秋山航倒是個自來熟。
真傳講法?
對於路由來說,這是一個既遙遠又陌生的詞匯。
川雲宗的弟子有外門、內門、真傳、嫡傳、外務之分。
外門弟子在二十歲前築基成功者,自動擢升為內門弟子。
內門弟子在四十歲前凝聚金丹者,可拜入宗主或三位長老名下成為真傳弟子;四十歲後凝聚金丹或滿六十歲凝丹失敗者皆分入各處堂、閣成為外務弟子。
真傳弟子在八十歲前突破元嬰者,擢升為嫡傳弟子,開放宗門最高權限的修真資源;八十歲後突破元嬰者,作為宗門中層管理者進入各處堂、閣任職正、副執事;滿一百二十歲突破元嬰失敗者,分入各處堂、閣成為外務弟子。
因元嬰境修士已脫離尋常弟子范疇,故真傳弟子中修為最高者被尊為大師兄,統領真傳弟子修煉等事宜。
此外,無論何種身份晉級分神境者,一律擢升為宗門長老。
宗門每月會為真傳弟子開展一次集中講法,通常是各處堂、閣執事親授突破元嬰境界的經驗心得,並為真傳弟子解答修煉疑惑。
原本,路由五年前已有資格參加每月講法,但因廢丹之故,無法修煉功法加上門人孤立與排擠,他從未真的去過。
收斂心神,路由看著秋山航,冷淡道:“我沒參加過講法。”
“我知道,”秋山航看起來並不介意冷臉,自顧自說著:“我聽他們議論過你的事情。”
“那你還來找我?”路由問。
“我只是覺得,修士嘛,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自暴自棄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如果你能……”
“我的時間很寶貴。”路由出聲打斷,逐客意味明顯。
看著路由愈冷的眼神,秋山航越說越小聲,最終歎了口氣,收起公式化的笑容,誠懇道:“我快要待不下去了,我的處境與你相似,我想找你抱團取暖。”
路由挑了挑眉,示意秋山航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我師父,哦,我師父就是二長老……”秋山航開了個頭,但又顯得猶豫,半晌,終是下定決心,一股腦說了出來。
“三個月前,師父沒留任何訊息的情況下,宗主突然宣布他出山遊歷,隨後我們這一脈的真傳弟子被借故削減修煉資源,限制靈脈使用,大家私下裡都認為……認為師父已經殞命。”
“這也就算了,宗門還是給我們留了後路,但……我有個師兄名叫閔於義,他性情剛烈,因此事當眾與現任大師兄弘信發生肢體衝突,弘信早已金丹圓滿,還是宗主最看重的真傳,所以從那以後,其他真傳開始孤立我們,加上失去師父庇佑,我們甚至連維持金丹境修煉最基本的資源都難以獲取。”
閔於義?
路由對秋山航的故事不感興趣,但對於這個名字卻有些意外地熟悉。
他仔細回憶片刻,想起了一個人——閔於成。
五年前,路由初凝金丹時,真傳大師兄正是此人。
二長老田啟掌管宗門戒律,為人最是鐵面無私,作為他的得意門生,閔於成同樣剛正不阿。
路由對此記憶深刻,因為閔於成是少數未曾排擠和奚落路由的人,甚至在路由最低谷的時候,他還站出來製止過別人的惡意刁難。
“這個閔於義,和閔於成是什麽關系?”路由打斷秋山航,兀的問道。
秋山航一愣,隨即予以解答:“閔於義是閔於成的胞弟,三個月前閔於成隨師父一同消失,弘信成了新的大師兄,閔於義一直堅持此事內有隱情,得罪了很多人。”
路由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如果換作是他,也會覺得事有蹊蹺,於是感慨道:“閔於義倒是個性情中人。”
“對,性情中人,”秋山航顯然持不同見解:“他倒是率性而為了,可他想過我們嗎!”
許是無人傾訴,乍一聊到此節,秋山航有些抑製不住地憤怒:“突遭大難,本就該夾著尾巴做人,他倒好,一番快意恩仇, 直接拖著大家給他陪葬!”
“你太激動了。”路由潑了一盆冷水。
“對、對不起。”秋山航意識到不妥,收斂情緒。
“你我素昧平生,為何要告訴我這些隱秘?”路由好奇道。
“隱秘嗎?”秋山航自嘲地笑了笑:“這些早已是公開的秘密,所以我才說你我處境相似。”
路由不理會秋山航的言外之意,冷淡道:“我惻隱於你的遭遇,可這不是你來找我的理由。”
秋山航道:“師父等人失蹤時,我們這一脈還剩下五位同門,但閔於義公然大鬧之後,我們的處境日益艱難,另外三位師兄已主動辭去真傳身份,去了靈藥堂任職。由於我不願向弘信等人‘抗爭’,閔於義也視我如仇寇。”
“如今,每月講法成了我獲取修煉糧資最重要的方式,但閔於義敵視我,那些真傳也孤立我,連功法實戰都沒有人願與我相搭,我快堅持不下去了,可我不甘心就此與藥草為伍,我有修真天賦,我為此付出所有,我不曾做錯什麽,我不甘心!”
秋山航激動地拉住路由臂膀,眼神炙熱而亢奮:“於是我想到了你,路由,我們有相似的處境,我們都有絕佳的修真天賦,為什麽我們不聯合起來,殺出屬於自己的道路!”
不能否認,秋山航的話很有煽動性,但路由不為所動,甚至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相信你說的話,可……僅此而已嗎?”
秋山航驀地一愣,狂熱的情緒戛然而止,他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良久,才從嗓子裡擠出一句:“你想聽真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