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職務之便,將昏迷在金鑼巷的楊庚壯,搬至凶殺現場,為的是掩蓋其防衛漏洞之過。
但,巡夜人後來並未如他所料,勾結欽天監,把楊庚壯坐實為替罪羊。
仿佛整個案子,都跟巡夜人無關,完全遊離於外。
因此,若非韓荊無意提及,陳金差點就忘了,巡夜人仍有嫌疑。
楊庚壯無緣無故的,為何會出現在沈府,此事如若不能調查清楚,那麽楊庚壯背負的不白之冤,便會始終無法洗清。
“金鑼巷與沈府之間,隔著幾條大街,深更半夜,想要在巡夜人的眼皮子底下,將楊庚壯搬運到沈府,要麽是用了特殊的辦法,譬如地道、法器、秘術之類……”
畢竟,這是仙俠世界。
那個能夠屏蔽妖氣的法器,給陳金提了個醒。
“要麽就是,巡夜人確有問題。”
時過境遷,前者追查起來,有一定的難度。
可後者卻有跡可循。
既然是要破案,查明真相,洗脫嫌疑,任何一種可能,都不能放棄查證。
想到這,陳金在心裡快速地捋了一下思路:“韓大哥,方便借一步說話不?”
“這……”
韓荊猶豫了一下,回頭望了眼身後的一眾禁武司衙役。
此時,仍在上班時間,還要繼續巡街。
萬一被人舉報巡街時摸魚,非得被罰俸祿不可。
“大哥,沒事,你盡管放心跟陳大人聊。”
一名五大三粗的衙役看出了韓荊的擔憂,大聲道,“誰要是敢在沈司正面前打小報告,老子打斷他的腿!”
此言一出,頓時引來其他衙役的附和,轟然稱是。
韓荊為人豪爽,性格又好,平日裡待這幫手下如親兄弟般。
再加上,陳金中午時,豪擲財帛,請他們喝酒,如今再見到陳金,格外親切,自然不會多說什麽。
眼見韓荊似乎還有遲疑,一個機靈點兒的年輕衙役,眼珠一轉,突然扶著腦袋,身子微晃,大聲道:“大哥,我好像中暑了……要死要死……”
“大哥,天氣太熱,張山中暑,需要歇息。”
眾衙役笑嘻嘻,配合演戲。
“那好。”
韓荊一揮手,“就地歇息一刻鍾。”
當即,尋了個陰涼處。
陳金出錢,給每人買了碗冰鎮酸梅湯解暑,眾人又是一陣感激。
蹲在街邊的石墩上,韓荊眉頭微皺,顯然不太喜歡酸梅湯的味道:“陳兄弟,還有什麽事?”
“想跟你打聽幾件事。”
陳金抿了口酸梅湯,連腮幫子都給酸疼了,滿口生津,齜牙咧嘴的。
“知無不言。”
韓荊一拍胸膛。
“巡夜人每天的巡防區域,是不是固定的?“
陳金想了想,這才問道。
“巡夜人?”
韓荊臉色微變,當即壓低聲音,唯恐被人聽了去似的,“你為何突然打聽巡夜人的事?”
“我還是覺得,陷害楊庚壯這件事,巡夜人十分可疑,脫不了爪爪。”
陳金直言不諱。
“楊司丞不是已經可以出獄了嗎?”
韓荊低聲道,“你又何必揪著巡夜人不放?”
放眼整個大乾帝朝,上至文武百官,下到黎民百姓,誰不對巡夜人談之色變?
就算巡夜人真有什麽問題,倘若揪著不放,最後吃虧的,勢必是自己。
陳金搖搖頭道:“保釋出獄和清白出獄,兩者有很大的區別。”
看著一臉堅決的陳金,情知自己很難說服對方,韓荊不由得歎了口氣。
沉吟少許,像是下定了決心,韓荊悄然將陳金拉到一旁:“據我所知,巡夜人三個一隊,大多都是由一個銀杆子和兩個銅杆子組成,基本固定負責巡防一條街巷。”
“而且,除非遇到緊急情況,需要協防,否則巡夜人斷不會輕易離開自己的巡防區域。”
這可太好了,調查起來就方便多了…陳金繼續問道:“韓大哥你可知,巡防金鑼巷的巡夜人,是哪三個?”
“不太清楚。”
韓荊搖了搖頭。
禁武司和巡夜人不在一個體系。
而且,作為擁有監察百官之權的巡夜人,本就十分神秘。
“這樣啊……”
陳金雙眼微眯,陷入沉思之中。
其實,他不是非要知道巡防金鑼巷那三個巡夜人的信息。
只不過,知己知彼,有備無患,這才多問了一嘴。
可韓荊目睹陳金這副神情,以為陳金對他心生失望,心頭咯噔了一聲。
想都沒想,立馬補充道:“陳兄弟,你不用擔心,我可以托人打聽一下。”
“謝了。”
陳金面露喜色,“什麽時候能有消息?”
“拿不準……”
瞥見陳金清眉微蹙,韓荊心頭一緊,急忙改口,“明天一早……不,就今天晚上,最遲不超過戌時。”
“那就拜托韓大哥了。”
陳金拱手道,“我代我家白姨,先行謝過韓大哥。”
韓荊反手撓了撓後腦杓,衝著陳金憨厚一笑。
接下來,兩人又閑聊幾句,因為各自都還有事,很快便分開。
陳金沒有停歇,回到鎮獄司。
與白婕談及保釋楊庚壯的事情,白婕美眸中閃過一縷喜色。
旋即,開口便罵道:“楊庚壯那混小子,短短一天,害我們白白損失了多少銀兩,他若是回來了,老娘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頓不可。”
白婕一邊罵,一邊拿錢,交給陳金。
天色漸晚,陳金不敢耽擱,拿了銀兩,便又馬不停蹄,趕往京兆府。
此時,郭一白早已將琴清閣老鴇緝拿回了京兆府,慕天恩正在加緊審訊,沒時間接待陳金。
於是派了許快手,陪著陳金,前去大牢,辦理楊庚壯保釋的事情。
有了慕天恩一路開綠燈,中途並未遇到任何阻礙,便從大牢裡接出了楊庚壯。
一整天沒見到陽光,楊庚壯走出監獄大門的瞬間,金芒滿目,差點沒能適應過來。
“老爺……”
楊庚壯快步迎上,撲通一聲,跪在陳金的腳下,喜極而泣。
他很清楚,若非陳金到處奔走,他這次根本就不可能這麽快出獄。
“老爺,都怪我沒用,害你如此勞心費神?”
楊庚壯抽著鼻子道。
“給我站起來。”
陳金輕輕地踢了一腳楊庚壯的屁股墩兒,“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許跪。”
“是。”
楊庚壯這才站起身。
“好了!”
陳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鋒芒閃動,“留著點兒力氣,晚上還要陪我乾活。”
“晚上乾活?”
楊庚壯擦了擦眼角,淚光朦朧中透出些許茫然地看著陳金,“幹什麽活?”
陳金沒有多說,謝過許快手之後,便帶著楊庚壯,往鎮獄司走去。
斜陽余暉,金光鋪地,將兩人並肩而行的背影,拉得老長老長。
等兩人回到鎮獄司的時候。
夜幕逐漸降臨,遠遠望去,大門前的台階上,竟然坐了道人影。
“韓大哥?”
陳金眼前驀然大亮,快步上前,“怎麽坐在外邊,不進去呢?”
“我……”
韓荊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道,“我不敢。”
能讓這麽一個陽剛的大老爺兒變得如此扭扭捏捏,跟情竇初開的小男孩似的,恐怕也只有白姨了…陳金問道:“事情打聽得怎麽樣了?”
“都打聽到了。”
韓荊精神一振,“巡防金鑼巷的三個巡夜人,都是金杆子魏祖武的手下,兩個銀杆子,分別叫做聶鋒和宋天問,都是五品煉炁境,一個銅杆子,叫做何啞巴,六品鍛體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