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鎮獄司,便只剩下白婕。
白婕是個普通人,沒能察覺到有人偷偷潛入鎮獄司,實屬正常。
慶幸的是,對方似乎只是衝著卷宗來的,並未傷人。
若是前晚的刺客,後果不堪設想。
饒是事後發覺,沒啥損失,可陳金仍然感到一陣後怕。
這種背後始終跟著一個陌生人的感覺,實在讓人心頭不安得很。
媽了個蛋,當鎮獄司是公共廁所咩,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艸!陳金惱火至極,卻又無能為力。
“誒,等等?”
陳金的腦海裡,閃過一縷靈光,“我一直都沒想通,楊庚壯為何會無端卷入沈府滅門案。”
“會不會就是有人想要將我和楊庚壯兩人調離鎮獄司,以便盜取‘桑衝案’的卷宗?”
想到這,猶如一根線索,瞬間便將近兩日發生的一切,無論是時間,還是事件,全部串聯了起來。
倘若真是這樣,那麽“桑衝案”丟失的卷宗裡,必然隱藏著一個驚人的秘密。
否則的話,幕後之人不會如此費盡心機,布下這麽大一個局。
隨即,陳金又聯想到了“桑衝案”的又一個疑點:“林煙兒!”
對方或許就是衝著“林煙兒”的卷宗來的…陳金暗自推測。
隨著沈府滅門案的真相逐漸被揭露,有人擔心在此案中漏出的桑衝案的破綻會被扒出,於是想要偷走封存在鎮獄司的卷宗。
不巧的是,“林煙兒”的卷宗被陳金提前拿走了。
陳金沉吟片刻:“庚壯兄,你可記得被盜的卷宗是誰的?”
原以為,楊庚壯乃是武夫,頭腦簡單,記性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楊庚壯翻了翻剩余的卷宗,點頭道:“記得,丟失卷宗所載的受害人,乃是禮部侍郎劉錫瑜的婢女,叫做秦可晴。”
“禮部劉侍郎?婢女?秦可晴?”
陳金回憶了一下,頷首道,“好像有點印象,確有此人卷宗。”
當初,在祠堂焚燒卷宗前,他曾隨手翻看了一下,匆匆瀏覽,依稀記得。
“等一等。”
陳金突然眉頭一跳,似乎想到了什麽,“有點不對勁。”
“庚壯兄,你剛才說,桑衝案的文書和卷宗所載,受害人共有十九人?”
“不錯。”
“全都是女人?”
“對。”
“都是被桑衝所姦殺?”
“嗯。”
楊庚壯看著陳金,好奇道,“老爺,有什麽問題嗎?”
陳金擺擺手,沒有說話。
而是在腦海裡調出了《鎮獄譜》,翻到桑衝的頁面。
【罪行:1、姦殺獸族六十一(雌二十七,雄三十四】;2、姦殺人族三十六人(女十七,男十九)……(點擊展開查看更多)】
“果然如此。”
陳金瞳孔猛然一縮。
按照《鎮獄譜》的記載,桑衝犯下的女子姦殺案,共是十七起,與文書上的“十九起”分明對不上。
“如此說來,秦可晴和林煙兒這兩個受害人的卷宗,極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讓桑衝背案的。”
陳金想起夏靈昨天在京兆府時對於“兩個林煙兒”的推測。
當時的他,還不以為然,嗤之以鼻。
可如今,驀然發現,原來自己才是那個小醜。
或許,夏靈的推測一點都沒錯。
女人的直覺真他娘的可怕…陳金的手臂上不由得泛起了雞皮疙瘩。
“對方若是為了掩蓋濫用職權、找人背案的醃臢事,潛入鎮獄司,盜取卷宗,也就說得通了。”
陳金心下思忖,“對方極有可能是刑部的人。”
因為,他記得很清楚,夏靈曾說過,林煙兒的案子,乃是刑部審結的。
由於沈府滅門案,牽涉到了一個林煙兒,刑部擔心拔出蘿卜帶出泥,將“桑衝案”的林煙兒翻了出來,最終查到自己的頭上。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盜取卷宗,毀屍滅跡。
“刑部麽?”
陳金皺起了眉頭。
在大乾帝朝,作為六部之一的刑部,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和權力。
只有傻子,才會跟他們對著乾。
“算了算了,這趟水又渾又深,鎮獄司又不是大理寺都察院,各家自掃門前雪,管那麽多幹嘛?”
陳金深吸一口氣,在心裡自我排遣。
但,內心深處,始終堵著一塊什麽東西,讓人難受。
想了想,陳金對楊庚壯道:“把林煙兒的卷宗給我。”
“不封存起來麽?”
楊庚壯奇怪道。
“封存起來,好讓人偷走嗎?”
陳金有些沒好氣道,“給我留著,將來或許有用。”
“哦。”
雖不知陳金在作何盤算,楊庚壯也不追問,將卷宗遞給陳金。
折好卷宗,小心收藏,陳金這才取了鎮獄三件套。
一切準備妥當,兩人騎著馬,並未急著前往西市刑場。
而是繞道去了京兆府。
一來楊庚壯此時仍是戴罪之身,必須巳時前去報到。
二來,陳金也想打聽一下,京兆府審訊虎妖的結果如何。
沒過多久。
兩人便已來到鎮獄司。
慕天恩早就料到兩人會來,於是讓許快手在衙門外等候。
“陳大人,楊大人,恭喜恭喜。”
許快手上前道。
“審訊有結果了?”
陳金喜道。
“不錯。”
許快手點頭,湊近陳金,壓低聲音道,“府尹大人和郭班頭昨晚審了個通宵,於是將案子調查得水落石出,一致認定楊大人無辜受到牽連,理應無罪釋放。”
“太好了。”
陳金興奮擊掌。
身後的楊庚壯也是咧嘴一笑。
“許快手,多謝了。”
從錢囊裡摸出一兩銀子,陳金環顧四周無人,這才塞進許快手的掌心。
“陳大人,使不得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許快手慌忙推辭。
此番情報,就算他不說,只要陳金進了府衙,遲早都會知曉。
況且,自己如今只是為了昨天的事情贖罪一二,又怎敢收取陳金的財帛。
可陳金堅持,故意把臉一板:“許快手,你是不是不把我當朋友?”
“當我是朋友的話就收下。”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許快手哪裡還敢繼續推辭,隻好收下:“陳大人, 這、這怎麽好意思呢。”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陳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少不得還有麻煩許快手的時候。”
“好說好說。”
許快手受寵若驚,心裡對陳金又親近了幾分。
當即,將二人引入京兆府。
府衙客廳。
慕天恩泡了杯濃茶,揉了揉太陽穴,仰靠著太師椅,以緩解通宵審案的困倦疲勞。
反觀旁邊的郭一白,同樣熬了個通宵,卻精神奕奕,不見半點倦色。
“還是羨慕你們這些武者啊。”
慕天恩吐出一片茶葉,不無感歎,“幾天幾夜不睡覺,照樣生龍活虎。”
“大人自謙了。”
郭一白笑道,“大人乃是儒修五品,一手言靈望氣,無人能及,可謂是罪惡克星,我等羨慕還羨慕不來。”
“儒修五品又如何?”
慕天恩歎息道,“自本府出任京兆尹以來,公務纏身,已經許久不曾吟詩作賦了,只怕這輩子也無法觸摸到‘大儒’的境界了。”
“對了,聽說洙泗學宮前幾日又出了一篇傳世之作,什麽時候你去幫本府抄回來。”
“本府也想看看,這篇傳世之作,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郭一白躬身道:“是,卑職下午就去一趟洙泗學宮。”
說話間。
一名衙役匆匆來報:“鎮獄司司正陳大人來了。”
“來得還挺早。”
慕天恩笑道,“郭班頭,去把東西準備好。”
“是。”
郭一白轉身去了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