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鋒的眼神,不時瞟向二樓。
現場雖有五個淸倌人,可僧多粥少,再加上質量委實不怎的。
像他這種有一定審美追求的人,自然是看不上眼。
采薇好歹也是琴清閣的紅牌姑娘,其姿色縱然比上不足,比下卻綽綽有余。
“聶兄似乎對采薇姑娘情有獨鍾。”
陳金笑著與聶鋒碰了一下杯,“莫非是老相識了?”
跟聶鋒一樣,他對這幾個姿色平平、濃妝豔抹的淸倌人也提不起什麽興趣,只顧喝酒。
“哪有。”
聶鋒轉過頭,撓了撓鼻尖,“只是單純喜歡聽采薇姑娘唱曲罷了。”
說話間。
楊媽媽扭著身姿,面帶笑容,滿臉皺褶直掉粉,喜滋滋地走了過來。
“楊媽媽。”
聶鋒終於逮著了機會,質問道,“采薇姑娘為何還不回來?”
“諸位公子,對不住了。”
楊媽媽一臉歉意,“采薇剛才又被禮部侍郎林老爺叫去唱曲了。”
“什麽?”
聶鋒緊皺眉頭,不悅道,“楊媽媽,采薇姑娘可是我們先點的。”
“聶公子稍安勿躁。”
楊媽媽趕忙賠笑道,“這樣,我這就去叫一個花芙姑娘出來陪諸位。”
花芙?
在座眾人聞言,立馬停杯投箸,紛紛望向楊媽媽,眼神滿是熾熱。
在琴清閣,眾多姑娘,根據品、韻、才、色四樣標準,每三月便會由客人投票,重新評選一次。
花魁自然是第一等,只有一位,乃是琴清閣的牌面,尋常人根本見不到。
就連王孫公子,也很難一親芳澤。
花魁之下,便是花吟,共有兩位,佔據榜眼、探花之列。
花芙五位、花顏八位,以及花女十二位。
花女級別以上的姑娘,乃是青樓的顏值擔當。
一般情況下,只是陪客人聊天喝茶,研究詩文歌賦,唱唱小曲。
除非她們自願,否則很難獨上其身。
花女之下,便是紅牌。
本身相貌姿色平平無奇,卻比淸倌人多了一技之長,也多了些許選擇的余地。
像聶鋒、韓荊他們這些武夫,每次來琴清閣,能有紅牌相陪,便已難得。
花女以上,根本瞧他們不起。
又怎會陪他們打茶圍?
可如今,楊媽媽卻主動提出,要叫來一個花芙姑娘陪他們。
韓荊瞪大了眼睛:“楊媽媽,你不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吧?”
“豈敢!”
楊媽媽笑道,“我這就去後院瞧瞧,哪個花芙姑娘閑著沒事乾,便讓她來陪陪諸位。”
說著,便去了後院。
徒留下韓荊等人面面相覷,一臉的不敢置信。
“花芙姑娘?”
一個禁武司衙役震驚道,“那得花多少銀子啊?”
“沒關系。”
陳金笑道,“反正今晚有人買單。”
“我倒是更好奇,楊媽媽能叫來哪位花芙?”
聶鋒興奮地搓了搓手掌,“蘇眉姑娘不錯,如煙姑娘也行,最好是染香姑娘……”
後院。
望梅軒。
被聶鋒心心念的染香姑娘,正坐在軒窗前,對鏡梳妝。
香肩半露,玉頸雪白,抹胸長裙裹著粉絲薄紗,虛懷若谷。
手中握著木梳,染香看了眼桌邊的漏刻,美眸中閃過一縷幽怨:“都快二更三點了,劉公子今晚應該來了吧?”
“為何現在還不派人來請我呢?”
“莫不是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哼,這些個臭男人。”
越想越氣,乾脆將木梳啪的一扔。
丫鬟在旁見狀,試探道:“要不我去前院看看劉公子來了沒有?”
“去吧。”
扭捏了半晌,染香終於還是松口。
不久後,丫鬟打探回來。
染香竟有些迫不及待,忙問道:“怎麽樣?劉公子是不是還沒來?”
“來了。”
丫鬟遲疑道,“但……劉公子的雅間裡,有了別人。”
“誰?”
染香一挑眉,面若寒霜,“是不是如煙那個賤人?”
“不是。”
丫鬟搖了搖頭。
“那是哪個花芙?”
染香一臉的不甘心,“蘇眉?巧兒?素錦?”
一口氣,連說了好幾個花芙姑娘的名字。
她心裡很清楚,以花魁和花吟自視甚高的眼界,根本就看不上劉公子這樣的人物。
不料,丫鬟始終搖頭。
點完了所有花芙姑娘的名字,全都被丫鬟否認,染香愣住了:“那還會有誰?總不會是哪個花顏吧?”
“都不是。”
丫鬟神色古怪。
“那會是誰?”
染香秀眉微蹙,瞥了眼丫鬟,“你盡管說就是了。”
“是……是紅牌的采薇姑娘。”
猶豫再三,丫鬟大著膽子,最終還是說出了口。
“紅牌?”
染香呆了呆。
堂堂花芙,竟然被區區一個紅牌挖了牆角?
她依稀記得,那個叫做采薇的紅牌姑娘,相貌平平,雖然彈得一手好琴,唱功也不錯,奈何自身才華不濟。
一向看重顏值的劉公子,又怎麽會看上她呢?
染香百思不得其解。
“不只是劉公子,聽說禮部尚書府的張公子,回春齋的薛公子,還有譽王府的林公子……他們都曾邀請采薇姑娘去雅間唱曲。”
丫鬟續道。
她口中的這些人,無一不是琴清閣的常客,有頭有臉、有錢有權又有品位的公子哥。
平時陪酒唱曲的,至少也是花顏級別。
如今,卻請了一個紅牌唱曲。
還真是破天荒的頭一回…染香情知事有蹊蹺,問道:“唱的是什麽曲?”
“好像是……鵲踏枝。”
丫鬟想了想道。
“鵲踏枝?”
染香立馬反應過來,“教坊司秦先生譜曲、洙泗學宮王公子填詩的《鵲踏枝》?”
此曲雖是新出不久,但因為乃是秦先生和王公子聯手之作,很快便已傳遍了乾元城的各大青樓。
幾乎是青樓女子必唱之曲。
染香也會,可在她的曲目中,《鵲踏枝》屬於中等水平。
而劉公子嗜好音律,對此曲的點評也只是中規中矩。
為何會專門請采薇單獨唱此曲呢?
染香覺得很奇怪。
“聽說適才有人將此曲重新填詩,因此煥然一新,令人回味無窮。”
丫鬟的回答,解釋了染香心中的一些疑惑。
“什麽?”
染香妙目中露出震驚,急忙問道,“何人填詩?”
“奴婢不知。”
恰此時,望梅軒外。
一個夥計躬身哈腰,畢恭畢敬道:“染香姑娘,楊媽媽請你去大堂一趟,陪幾位客人打茶圍。”
“大堂?”
染香秀眉微蹙,“什麽客人?”
“好像是禁武司的韓大人,巡夜人的聶大人……”
“一群武夫?”
染香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
雖不是真正的讀書人,但她平日裡研究詩文歌賦琴棋書畫,與文人雅士在一起,也算半個讀書人。
一聽要去陪武夫,心中自然嫌棄。
然而,以她現在的級別,還沒達到像花魁、花吟那般肆意妄為的境界,不敢輕易違逆楊媽媽的話。
更何況,楊媽媽似乎料到了染香的心思,因此讓夥計加了句:“楊媽媽請染香姑娘你務必過去。”
“好。”
染香心裡縱有千萬個不情願,最終也只能無奈答允。
楊媽媽如此叮囑,定然是有她的道理…先去看看再說…染香慵懶起身,在丫鬟的陪同下,前往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