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等閑時光最是難消磨,總不見太陽落下城頭。
“先回鎮獄司,等到了晚上,再悄悄翻牆出來。”
打定主意,陳金踏上歸程。
路過一家叫做“蘅芷齋”的胭脂鋪,陳金聞了聞衣袖,兀自殘留著些許劣質的香味,不由眉頭微蹙。
沉吟少許,走進蘅芷齋。
斥巨資買了一小瓶薔薇水,往身上噴抹了幾下。
麻蛋,這趟出來,什麽也沒乾成,淨虧二兩六錢…老子是不是被那個眯眯眼胖子老板宰了…陳金隻覺肉疼。
將香水瓶子揣進懷裡,往鎮獄司走去。
剛到鎮獄司的門外。
又見街口,有人正在賣橘子。
陳金想了想,快步上前,隨手拿起一個兀自帶著青色的橘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隨即便問起了價錢。
也不管酸甜如何,當下買了兩斤。
然後,剝了個橘子,往嘴裡塞了一瓣,頓時戴上痛苦面具:“嘶~真他娘的酸!”
滿臉嫌棄地將剩下的橘子,全都扔在了地上。
老農見狀,唯恐陳金怪罪,忙道:“這橘子剛摘下來,得存放幾天才好吃……要不小的給你換幾個?”
“不用。”
陳金搖搖頭。
將剩下的橘子皮在衣服上蹭了蹭,轉身離開。
目送陳金提著橘子遠去,雙手倒負的背影,如老漢溜街,一把推開鎮獄司的大門,老農頓時肅然起敬:“原來是鎮獄司的官老爺,真是個好人呐。”
穿過外院,還沒踏進內院。
便聽見院子裡,傳出一陣“滋滋滋”的聲響。
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味道。
陳金使勁聳了聳鼻子,心下一喜:“敢情今晚有烤肉吃?”
“咕嚕~”
一想到香噴噴的烤肉,情不自禁,吞咽了口唾沫。
走進內院。
他這才發現,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
寬闊的院子中央,擺放了個炭火熾盛的鐵爐,將周圍的氣溫,炙烤得如蒸籠般炎熱。
邊上,還有個大號的木桶,裡面盛滿了碧綠的洗澡水。
楊庚壯袒著上衣,露出一副精壯的身軀,如鋼鐵般的肌肉虯結。
口中緊緊咬著半截雷擊木,汗水如瀑布般,順流而下,散發出一股強烈的雄性荷爾蒙。
此時的他,雙手緊攥著一根燒得通紅的粗長鐵鏈,一圈一圈的,正往身上緩緩纏繞。
“滋~”
滾燙無比的鐵鏈,甫一觸及肌膚,瞬間皮開肉綻,白煙直冒,發出一道道滋滋的聲響,彌漫著烤焦的味道。
這一幕,看得陳金心驚膽戰,倒吸冷氣:“我了個乖乖,這他娘的是什麽練功法子?”
“幸虧我有金手指,修煉不用打針也不用吃藥,否則這樣的修煉,我這細皮嫩肉,誰特麽遭得住?”
心驚之余,但見楊庚壯暴汗如雨,幾乎將雷擊木咬斷,顯然是在強忍這非人的劇痛。
然而,他卻絲毫沒有手軟,反而將鐵鏈勒得更緊了幾分。
直到鐵鏈徹底冷卻,這才松開。
“噗通!”
楊庚壯跳進早已準備好的木桶裡面,將整個身子,全都浸泡其中。
又是一陣“滋滋”聲響,好像是把燒紅的鐵塊丟進了水裡。
不多時,原本碧綠的洗澡水,變得清澈見底。
而楊庚壯身上的燒燙傷痕,也已盡數消失,肌肉愈發精壯,鋥亮發光。
“呼~”
楊庚壯睜開雙眼,長吐一口氣。
一轉睛,目睹陳金,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原想從水桶裡站起身的他,立馬又縮了回去,雙手捂著兩點。
“老爺,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楊庚壯紅著臉道。
喂喂,我又沒對你做啥,你他喵的臉紅幹嘛…精神煥發?陳金搬了根長條板凳,坐在楊庚壯對面:“剛回不久。”
一邊說著,一邊剝了個橘子,隨手拋給楊庚壯。
陳金看了眼火爐和鐵鏈,回想著楊庚壯剛才的經歷,兀自有點心驚:“話說你這練功法子,還挺遭罪的哈。”
不僅遭罪,而且心狠,連自己的身體都能如此作踐。
楊庚壯憨笑道:“鍛體嘛,就是這麽的簡單粗暴。”
六品鍛體,便是要將渾身的肌肉,通過特殊的辦法,輔佐藥浴,鍛煉成如鋼鐵般堅硬。
而楊庚壯的靈脈乃是雷震,更是需要一副強健的體魄,才能在踏入五品煉炁境之後,更好地承受住雷震之力。
“難道就沒有別的鍛體方法了?”
陳金皺眉道。
“當然有。”
楊庚壯咬了口橘子,霎時酸得連腮幫子都疼了,眼淚幾乎崩出。
這滋味,比鐵鏈燒身更加難受。
老爺親手給我剝的橘子,我豈能辜負老爺的一片心意…楊庚壯最終還是硬生生地將剩余的橘子,全都咽了下去。
那痛苦的表情,就跟被人往嘴裡強灌了十幾個檸檬似的。
整個人瞬間清醒了不少。
楊庚壯倒吸了口涼氣,這才繼續說道:“比如服食魔核、妖丹以及丹藥等等,但這些東西,貴得離譜,以我現在的俸祿,根本買不起。”
“所以,只能用這種最原始的鍛體辦法了。”
身為鎮獄司唯一的司丞,從六品,每月俸銀五兩,祿米五石,養廉銀八十兩。
比起尋常百姓,如此收入,已是小康之家。
但,由於練功需要大量的藥浴,再加上每頓大魚大肉的夥食,他那點兒俸祿,月光不說,常常入不敷出。
故而不時招來白婕的不滿吐槽。
對此,陳金表示愛莫能助。
他每月的俸祿,除去八錢的零花錢以外,全都上繳給了白婕。
“六品鍛體,是要把身體的每個部位都練得跟鋼鐵一樣?”
陳金問道。
按照原主淺薄的修煉知識,對六品鍛體的概念,也只是一知半解。
“不錯。”
楊庚壯點頭。
“命根子也是如此?”
果真這樣,那六品鍛體境的武者,豈不全都是衝鋒的猛士…陳金心頭微動。
“哈?”
楊庚壯撓了撓頭,這個問題似乎觸及到了他的知識盲區,“好像不是吧……”
“那命根子不就成了六品鍛體的罩門嗎?”
陳金一皺眉。
“……”
沉吟半晌,楊庚壯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旋即驀然開朗。
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老爺英明。”
楊庚壯低頭看了眼,眸光堅決,“我試試。”
試試?
怎麽試?
用燒紅的鐵鏈纏繞命根子?
那麽一丁點兒,萬一燒焦了怎麽辦?
“別!”
陳金打了個激靈,忙道,“我只是個外行,打胡亂說,你可千萬莫當了真。”
說話間。
西廂房的屋門,咿呀一聲,被人從裡面打開。
白婕披了件薄紗,神態慵懶,似乎剛剛睡醒,黑長直的青絲如瀑飛瀉香肩,伸了個懶腰,身材盡顯,凹凸有致,韻味十足。
“盡歡,你跑去哪兒了?”
甫一見到陳金,白婕瞬間清醒,隔著老遠,瓊鼻微聳,秀眉微蹙,“好香,這味道是……琴清閣?楊老鴇……嗯?還有蘅芷齋特製的薔薇水……”
循著香味,走到陳金的身邊,扯過他的衣衫,使勁聞了聞。
霎時,目光如電,瞪視陳金。
“老實交代,剛才去哪兒了?”
白婕全然沒了先前的溫柔,神情如朔風般的冷冽,“身上的胭脂香味是在哪裡沾染上的?是不是去琴清閣了?那地方是正經人能去的?你自己什麽樣的身體難道心裡沒點數嗎?”
一連串的質問,如狂風驟雨,猛打芭蕉,讓人有種窒息的感覺。
感受到白婕強大的氣場和憤怒,楊庚壯蜷縮在木桶裡,紋絲不動,連屁都不敢放。
若換了原主,或許早已招架不住,坦白從寬。
臥槽,這是什麽鼻子,連這都能聞得出來…陳金心下一驚。
幸虧他早有準備, 佯作出一臉委屈的模樣:“我在府上閑著無聊,都快悶出病來了,所以想出去走走。”
“路過那個什麽琴清閣,老鴇非要拉我進去聽曲打茶圍,但我陳某豈是那種人,誓死不從,這才逃離魔窟,想必胭脂味兒就是在那時沾染上的。”
“後來,我到處閑逛,經過蘅芷齋,想著白姨你終日待在廚房,難免沾染了油煙味,因此給你買了一瓶薔薇水……”
說著,從懷裡摸出薔薇水,遞給白婕。
看到薔薇水的瞬間。
白婕轉怒為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手奪將過來,如獲至寶,喜上眉梢。
嘴上卻埋怨道:“哎呀,盡歡,你真是的……何必這麽破費,買這麽貴的東西呢。”
這薔薇水乃是蘅芷齋秘製的香水,一經上市,旋即風靡乾元城,幾乎成了大戶人家貴婦小姐的標配。
白婕早有耳聞,怎奈太貴,雖心心念念,卻一直都沒舍得下手。
而如今,陳金居然買了送她,正中其下懷,焉有不悅之理?
呵,女人…陳金正色道:“白姨,你為了我們,整日忙裡忙外,辛苦操勞,區區一瓶薔薇水,又何足道哉?”
“還是咱家盡歡知道心疼人。”
白婕笑得合不攏嘴,蹦蹦跳跳,跟個小女生似的,回了自己房間。
“呼~”
虧得我防了一手,沒想到白姨的鼻子這麽靈,連琴清閣都能聞出來,以後得當點心…陳金暗自慶幸,有種劫後余生的感覺。
畢竟,自己的這點兒私房錢,買不了幾次薔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