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余下 第1章 梧桐谷

梧桐谷內，湘桃秀野。

正德殿外，一名少女牽著一個女孩拾階而上，少女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身著素色羅裙，目視前方緩步而行，神情嚴肅中帶著一絲緊張。

另一位女孩則截然不同，七八歲的樣子，生的十分可愛，一身雪白的衣服映的小臉紅潤非常，雖然一隻手被少女攥著，但眼神卻不時四處張望，似乎很好奇眼前的一切。

“真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怎麽想的，哪有隨便在外面撿個小丫頭就往宗門裡帶的，撿就撿吧，偏說什麽自己另有要事，要我帶這小丫頭來正德殿請谷主親自測試資質。”

“尋常弟子哪需要這麽麻煩，莫不是師父的......”

“呀！師姐，有賊人！”

素裙少女還在腦海中思忖，卻突然被小女孩一聲驚呼給打斷。

順著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德殿上方，一個穿青色長袍的男子正姿勢不雅的趴在主梁上，嘴角還沾著一絲晶瑩，好像是，正在睡覺。

少女先是一愣，隨即小聲解釋道:

“這位......是琴園園主，許長老。也是我梧桐谷修士中木工最為出色的一位，非是什麽賊人，許長老之所以這......這般在橫梁上休息，想必是為了重修正德殿一事勞神費心吧。”

“園主?長老?他看著明明也不老......不過木匠我知道哎，就是可以造很大很大的房子的那種，比，比......”

女孩四周環顧了一下，然後伸展自己的胳膊，在身前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圓。

“比正德殿還大的那種嗎?”

少女“噗嗤”一笑。

“你知道正德殿有多大嗎?”

“好啦好啦，我們快去見谷主吧，這可是師父親自吩咐的。”

女孩聞言，也不糾結，主動牽起少女的手，一蹦一跳走入殿內。

少女嘴上說著去見谷主，卻是沒忍住回頭多看了一眼房梁上的許長老。

......

許清不記得自己在這正德殿主梁上待了多久了，也許是幾個時辰，也許是幾天。

想來自己就是一個普通的木匠，而且這木匠的手藝也是兒時尚未修行時所學，不知怎的這重修正德殿的重任就落在自己頭上了。

縱然這麽多年也為谷內大小各處造了些物什，但那在許清看來都是小打小鬧。

而如今這正德殿卻截然不同，看似威嚴恢弘，龐然大氣。

實則許清探查之下才發現，這主殿至少七成結構全靠陣法靈氣維持，說“結構”二字都是抬舉正德殿了。

按許清的估算，每月維持正德殿陣法所需的靈氣，約莫需要百余顆靈石。

看似不多，但是這整個梧桐谷每月開銷的靈石也不過千顆左右。

“十之一二，難怪要重修這正德殿呢。”

許清其實並沒有睡著，只是這種情況他也束手無策。

好在谷主對於重修一事並未說明期限，那許清自然也是樂得清閑。

“可惜啊，我修行上的天賦已經夠差了，這木工方面，也僅僅是強於同門罷，哪談得上什麽天賦。”

“唉，不想這些，突然發現，趴著睡好像真比躺著睡要舒服許多。”

“也不知道那些高來高去的仙人為什麽都喜歡躺著，怕流口水嗎?”

......

“明媚，你師父讓你來的?”

正德殿一側的偏殿內，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上首，看著下方恭敬行禮的少女和女孩。

此人正是梧桐谷谷主，紀明。

紀明不等少女回答，面帶微笑說。

“你師父可是經常在我面前誇獎你啊，說你聰慧非常。說起來我輩修行者測試資質其實並不難，你沒有自己幫這女孩測過?”

“師父吩咐一定要來正德殿請谷主親測，弟子不敢僭越。”

叫明媚的少女低著頭再次行禮。

“哼哼，你這一代的弟子真是不擅玩笑，無妨，你且現在測給我看吧。”

明媚一邊在心中吐槽谷主的“玩笑”不好玩也不好笑，一邊從袖中取出一顆晶瑩剔透的石頭來，正是一顆靈石。

“來，師妹，用力握住它便好。”說罷，明媚將靈石貼在女孩的掌心，同時自己的手也覆蓋在靈石上方。

半炷香後，明媚額頭已經有了細微的汗珠，但手中的靈石似乎毫無變化，明媚能感覺到女孩的經脈其實通暢無比，但她卻遲遲不能將靈石中的靈氣引入女孩的經脈。

尋常人的修行從靈氣入體開始，宗門往往測得一些經脈較為通暢之人，每隔一段時日，以修行之人主動渡靈氣入其體內，再教其一些尋氣之法，假以時日，若能自行引氣入體，那便算是入了修行之門。這女孩雖然經脈通暢，遠超常人，但若不能由它法渡氣入體，那尋氣便無從談起。

“谷主，這......師妹她，毫無修行天賦。”

明媚看了一眼女孩，又看向谷主。

女孩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麽特殊的神情，只是靜靜地待在一旁，一會看看師姐，一會看看谷主，像一隻安靜的小兔子。

紀明突然看向女孩:“你是李文淵在哪裡撿的?”

女孩抬起頭思考了一會，才回答道:

“我不是撿的，爹爹跟我說，讓我跟著李叔叔走，如果有人問起我是哪裡來的，就說是東邊。”

“東邊?”

紀明眉頭皺起，好像在回憶什麽。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首座一側的桌子“彭”的一聲巨響，桌子炸開，變成粉末落在了地上，但是原本桌子上的茶盞卻依舊完好無損，此時正漂浮在了空中。

“怪不得李文淵自己不肯來！”紀明心裡想道。

紀明瞪了一眼站在一邊的明媚，明媚瞬間感覺到呼吸一窒，好似被無形的壓力攥住了心臟，不過好在那股壓力也很快消失。

“哦，琴棋書畫你最喜歡哪種?”

“琴”

“琴”

第一個琴是紀明心中的答案，第二個就是女孩說的答案了。

“真是躲也躲不掉啊。”紀明心中腹誹。

“明媚，你先帶她去琴園，找許長老為她做把琴吧。”

明媚和女孩一聽到要找許長老，頓時面色古怪的對視了一眼，因為二人都想到了這位許長老剛剛還在大殿橫梁上睡覺呢。

不過紀明並未注意兩人，繼續說道

“我觀你二人已以師姐妹相稱，那便予你賜名明心，你以前的名字不宜再用。你可願意?”

雖然問女孩願不願意，但紀明並不等女孩回答，轉頭又看向明媚。

“明心修行一事，並非毫無可能，明心見性方能通玄達妙，一切皆應順其自然，待她可以引氣入體之時，你再帶她來尋我。”

說罷，紀明身形閃爍，一瞬就消失在了殿內。

“是。”明媚應聲。

明媚雖然聽不懂谷主所說，但也聽出來谷主的意思是這位可愛的小師妹還是可以修行的，明媚自然從心底替師妹開心。

......

“呼”

“呼”

走出側殿，明媚和明心同時呼出一口長氣，然後相視一笑。

“嘿嘿，師姐也覺得谷主他好凶嗎?”

“呵呵呵，是呀。”明媚摸了摸明心的小腦袋。

“不過，師姐悄悄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哦。”

“什麽秘密呀?”明心歪著小腦袋問道。

“這個秘密是許長老講的，他說谷主身邊放茶的桌子都是谷主專門找他做的，其實谷主袖子裡放了很多一樣的桌子，專門用來在生氣時候拍的。只需要灌入很少的靈氣就可以讓桌子在被拍的時候發出很大的聲響並碎成粉末。”

“啊?還可以這樣。”明心眼睛瞪得溜圓。“哼，不過我還是覺得他好凶，凶凶谷主！”

“哈哈哈哈，其實許長老還說，如果谷主拍碎桌子的時候，茶盞沒有碎的話，那就不是真的生氣的。”明媚笑著說

“不過，谷主只是說你做我的師妹，卻沒有明確說你該拜誰為師......”

明媚皺起眉毛，搖了搖頭。

“哎呀哎呀，師姐，先不管這些了，我可是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啦，這谷內這麽漂亮，一定也有不少好吃的吧?師姐可以帶我去吃嗎?”

明心不是很在乎拜誰為師，她的肚子現在確實有些餓了，於是抱著明媚的一條胳膊，甩來甩去開始撒嬌。

明媚沒有做聲，反而眼神朝房梁看去，上面已經沒有了許清的蹤影，不免有些神色黯然，但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麽，當即開口。

“唔，師妹啊，咱們梧桐谷可是修行門派，修士呢，都是講究辟谷的，哪裡會有什麽好吃的呢，不過......要真說起來的話，師姐倒是知道一個好地方哦。”明媚突然頓住不說。

“師姐師姐，哪裡呀，快說快說嘛。”明心搖晃胳膊的節奏更快，同時也用自己的小臉蹭起明媚的胳膊。

明媚被蹭的有些受不了，臉色微紅。

“好啦好啦， 其實本來也要帶師妹去的，就是琴園了。其它幾個園子的弟子長老們都很少做飯吃的，但是琴園卻不一樣，許長老的妻子蘇師姐可以說是谷內最會做菜的人了，師妹找許長老做琴，蘇師姐有很大可能會留我們吃飯哦。”

明心聞言，卻突然松開了抱著明媚的胳膊，帶著狐疑的小眼神，對著明媚上下打量起來，左看看，右看看。

“不對，不對”明心搖頭晃腦的，學著大人一般的語氣說話。

“什麽不對啊?”明媚奇道。

“師姐你明明是符園的弟子，怎麽對琴園這麽了解，你該不會是在琴園有什麽相好的師兄師弟吧！”

明媚瞬間鬧了個大紅臉，連忙抱住明心，捂住她的嘴巴。

“你亂說什麽！你這麽小，怎麽就能說出什麽相好這種詞來。”

“師姐我......我去琴園，那都是平日裡符園的弟子們需要添置家具或是修繕洞府等事，要請許長老，師姐我代為處理而已。劍園和丹園弟子平日裡也會去啊！”

“好啦好啦，我就隨便一問，師姐你那麽著急幹嘛。”明心狡黠的笑道。

明媚呼吸一窒，沒想到自己修行幾十年了，還會被一個七八歲的女童戲弄。

明媚突然伸出雙手，朝著明心可愛的小臉捏過去。

“師姐你不是女人，有本事你別捏臉！”

一大一小，一吵一鬧之中，兩人已經走到了琴園。

琴園坐落於梧桐谷西側，說是園，其實也獨佔一座山峰。

漫山梧桐，清聞淡雅

鵝黃青翠，正如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