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執法堂查證,蘇秀跳崖時刻意未用靈氣護體而死。
時間約莫是半月前。
妻子自殺半月,丈夫醉酒而歸的事情也在谷間傳開。
雖然執法堂已經說明蘇秀是自殺,但殺妻的流言還是阻擋不住的流傳在各園弟子中間。
“沒想到那許長老看著一副面善心慈的模樣,殺起妻來卻是真狠啊,我當日見過那屍體,那慘狀,嘖嘖嘖......”
“哼哼,琴園老園主就死的不明不白,原來的幾個琴園弟子也在他接任園主後死的死,走的走。他能是個什麽好人。”
“就是說啊,兩個人霸佔琴園的資源幾十年,真不知道谷主為什麽還一直護著他。”
“你們說,他不是在偷偷練什麽邪功吧,獻祭師兄師姐,最後自己的妻子也躲不掉。”
“哎?你別說,還真有這個可能,以前就聽聞他資質不佳。”
“這可不能亂說啊!沒見每次琴園出事都有谷主護著嗎,要這麽說,那谷主豈不是......”
類似的對話在梧桐谷各弟子間流傳。
嚴懲許清,解散琴園的口號越發響亮。
若說這谷內還有弟子是站在許清這一邊的話,那恐怕只有明媚和明心兩人了。
明媚與許清相識多年,是從內心深處不相信許清是會做出這種事的。
只是這畢竟是他們夫妻間的事,明媚了解也不算多,雖有心替許清辯駁,卻不知從何角度說起。
更何況自蘇秀屍體被發現的這幾日,明媚也被師父李文淵禁足在符園了,畢竟她也有嫌疑,只是梧桐谷上下無人這樣想罷了。
明心隻與許清見過一次,之所以相信,只是因為明媚相信。
而明心相信明媚。
......
琴園小院,臥房
許清將頭蒙進被子。
一如六十四年前師父說要把蘇秀嫁給自己一般。
許清九十四歲了。
以前覺得再驚豔的人,過了六十多年,好像也很難找到當時那種心動的感覺。
甚至說,許清自己都不記得那份心動是何時消失的。
在山腳下,許清隻記得自己看到了那不成人型的淡黃綠色身影。
清風吹過,回憶裡似乎多是苦澀。
明媚告訴自己蘇秀死了的時候,許清的第一個想法不是懷疑,而是自己是不是應該要笑。
畢竟,終於沒有人再逼自己了。
可是好像又沒有笑出來。
被子裡依稀還有一絲梧桐花香氣殘留,是蘇秀留下的。
以前爹娘的感情是這樣的嗎?似乎不是,許清也不是很確定,那份記憶似乎更加遙遠。
如果沒有覺得開心的話,那我是不是應該悲傷。
好像也沒有。
許清唯一的感覺就是平靜,沒有解脫的快感,也沒有失去妻子的痛苦。
“呵呵,不知道谷內的眾人會如何想呢,會可憐我嗎,琴園百年,梧桐花從不敗落,人卻只剩了我一個......”
奇怪的想法出現在他腦海中。
許清在半山腰老琴園的地方埋葬了蘇秀,就在師傅師娘的墓邊上。
此後幾日裡,許清不僅是內心十分平靜,那些平日裡喜歡請自己做各類法器,修繕洞府的各園弟子好像也再沒來過。
睡覺,修煉。
其實許清已經很多年沒有再修煉了。
自從知道以自己的天賦最多也就修煉到二境洞明境後,他便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研究木工方面。
如今又拾起修煉一事只是因為不知道該做什麽。
“一境隱元,二境洞明......想我曾經幾十年刻苦修行才到隱元境,天賦確實是差上加差了。”
“隱元是將一身元神靈力盡隱於體內,隱而不發,一發即中。”
並非是要求修行者時時刻刻將靈力隱藏體內,而是能夠做到渾身靈力不顯,才說明對於靈力的控制達到了一定水平。
許清在隱元境待了許多年,並且在未到隱元時就常用靈力輔助製作木質法器,對靈力的控制實則已經遠超一般隱元境修士。
所以理論上洞明境對於許清來說也只是一層還未捅破的窗戶紙。
“洞明境......師父是怎麽說的來著?好像都有些記不清了......”
“這修煉,真是好生無聊......”
......
正德殿側殿
兩個人影正在其中商量著什麽,只能看見他們張口,卻聽不見聲音,想來是設了什麽結界一類的東西。
“谷主,這幾日裡,谷內弟子們要嚴懲許清的呼聲可是越來越高了......不知谷主有何打算?”
“哦?李長老也覺得是許清殺妻?”
紀明冷哼一聲,看著旁邊有些賊眉鼠眼的小老頭李文淵。
李文淵立馬笑呵呵的說:
“嘿嘿,我倒是不會這麽想,可是谷內眾弟子如何想,也不是我能決定的。倒是谷主你,其余長老幾番提出解散琴園,都是谷主力保,不如這次也......”
其實紀明知道,谷內的謠言並非只是弟子之間傳來傳去,其中少不了有心之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目的也很明顯,就是為了能瓜分琴園資源。
蘇希峰李東香死了還不夠,還要這琴園也倒了才行。
紀明心中頗有氣怨和無奈,但臉上卻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問李文淵。
“我為何要保他,他即便沒有做出殺妻之舉,但琴園在他手裡敗落也是不爭事實。雖不至於打散修為,但解散琴園卻也合情合理。不是嗎?”
李文淵搖了搖頭說道。
“若是一月之前,那琴園倒不倒其實都與我無關。”
李文淵頓了頓,話鋒一轉,說起了一件事。
“上古素有文脈四道的傳說,上古修此四道的人雖少,但只要是入了上四境的,哪一位不是橫壓當世,同境無敵的強者。如今雖然文脈凋零,但傳承卻並非沒有留下。”
紀明沉默不言。
李文淵繼續說。
“如今修士修琴的雖然不少,但多是後人自創修行。並非文脈琴道,而文脈琴道就只有六宗之一的鬥斛苑有所傳承。”
“鬥斛苑的琴道一脈於三百年前突生變故,蘇長老也是三百年前於我梧桐谷建起琴園......”
聽到此處,紀明突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勢。
“你還知道什麽!”
李文淵瞬間感覺似有一柄利劍懸在自己頭頂上方,隨時都能貫穿自己,讓自己身死道消。
是五境玉衡境的威壓。
李文淵震驚於紀明如今的實力之高,只是一瞬間爆發的氣勢就能讓自己覺得離死亡近在咫尺。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 苦笑開口。
“這,明心的身份想來谷主也猜到了,東邊那人修為雖說不上強悍,但交友甚廣,若不是他知道一些什麽,怎麽會唯獨找我去接他女兒修行呢。我也是將明心帶回來後才想清楚這層緣由。”
“哼!”
紀明收起了威壓,甩袖坐下。
“人是你帶來的,我又並未收她為徒,與我有何關系。”
李文淵一張老臉上面立馬擠出笑容來。
“谷主,這話不能這樣說,既然人已經來了梧桐谷,那就是與我梧桐谷有一份因果。那小女娃的資質你也看了,若是她將來能入上四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
“就算不論這一層,蘇長老與谷主當年也可以說是相交莫逆,情同手足了,谷主其實也不願見到蘇兄建起的琴園真的兩代而亡吧。”
李文淵見紀明沒有說話,咬了咬牙開口道。
“還有,這麽多年,劍、丹兩園明裡暗裡的處處針對琴園,如若不是也知道了什麽辛秘......”
紀明的臉色終於有所變化,有些陰沉起來。
李文淵卻眉毛舒展開了,正要開口,卻被紀明一句話噎了回去。
“東邊那人給你多少好處,我要七成。”
紀明可不會信什麽因果,相比之下,他更在乎眼前、當下。
“谷主,這......”
李文淵神情一垮。
“八成!”
好人讓你做了,好處也讓你收了?
怎麽可能!
紀明隨後便消失在了李文淵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