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三三兩兩的人群,韓信的馬車也進入了城中。馬車夫也不多話,在城裡彎彎繞繞的,穿街走巷,來到一個熱鬧的街區,找到一家米店,把馬車停了下來,示意韓信到地方了。
掌櫃的居然是一個身披黑紗的老婦人。看了韓信的推薦信,再看了看韓信,便安排韓信到夥計們的房間裡去了。
一路上惜字如金的馬車夫,這時竟然話多了起來,被掌櫃的老板娘叫到一旁嘮叨了半天,才放他離開。
韓信從此便開始了他的夥計生活。米店裡連他一共也就三個夥計。一個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大家都叫他小福子。另外一個是一個瘸了一隻腿的大叔,柱著拐杖,嘴裡叼根煙,有事沒事就把小福子叫來,開一點玩笑。小福子叫他梁叔,韓信便也跟著叫了。
米店並沒有什麽生意,空閑的很。掌櫃的老板娘也不著急,幾乎也沒有安排什麽工作跟這幾個夥計做。平常時候也見不到她的人。
米店後面有一塊空地,四周被一人多高的圍牆圍住。只有一個小門和米店相連。因為沒有什麽工作,韓信每天都起得比較晚。有一天拉肚子,早起了一會兒。發現小福子和梁叔還有掌櫃的,竟然都在空地裡。
小福子在練一路拳腳,韓信也看不懂。只見小福子竄高蹦低,突然一掌拍在一塊石碑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掌印,把韓信嚇了一跳。
轉頭看梁叔。瘸著腿叼根煙在空地裡轉圈,每一步下去,都有一個數寸深的腳印。再走一圈卻又把腳印通通都抹平了,隻留下一地的沙塵。
掌櫃的披著黑色紗巾,靜靜的站在一邊看著他們。忽然,小福子一個側翻帶起一陣風,吹開了她的面紗。韓信來了好幾天了,才第一次見到掌櫃的模樣。掌櫃的明明一身老婦人的打扮,看面相卻隻好20來歲的樣子,讓韓信驚詫不已。遺憾的是她的左臉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佔據了大半個臉頰,讓人心生憐惜。
掌櫃的也看見了韓信。點了點頭示意韓信進去。
韓信本想溜走,既然被掌櫃的看見了,也隻好乖乖的走了進去,站在掌櫃的旁邊。
“現在世道不太平,兵荒馬亂的。你也應該有一點技能傍身,免得受人欺負。讓梁叔教教你吧。”掌櫃的淡淡的說。
“是。謝謝掌櫃。”韓信雖然對冷兵器時代的拳腳功夫並不感興趣。但是他身上秘密太多,不想多事,便答應了下來。
梁叔拄著拐走了過來。哈哈笑著伸手拍了拍韓信的肩膀。
韓信頓覺一股大力壓了下來,不由身體蹲了下去。
梁叔眉頭一皺。“體質這麽差,怎麽教啊?”
“梁叔辛苦一下,不用教他別的,教會他跑路就行。”掌櫃的說完就自己先走了出去。
韓信心裡暗笑,讓一個瘸子教自己跑路,莫非是讓自己跑慢點嗎?
梁叔好像能看懂韓信的表情。輕輕一笑,用拐杖在韓信肩頭一點。整個人竟然從韓信頭上躍了過去。
一旁的小福子跑了過來。“梁叔,這招我要學,快教我。”
梁叔用拐杖在小福子的屁股上一拍。“都教你,都教你,就怕你貪多嚼不爛。”
“這招不能教,也不能學。”掌櫃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現在小門裡。有點嗔怪的對梁叔說“你教點他們別的吧。”
唉,梁叔神情暗淡下來。轉頭對韓信說。“小韓子,你明天早點過來。”說完背轉身轉頭走了出去。平時人嘻嘻哈哈的梁叔,此時竟然有一種落寞的感覺。
小福子走到掌櫃旁邊,和掌櫃一起看著梁叔的背影離去。
掌櫃眼眶裡也有點濕潤。轉頭對韓信說:“梁叔和小福子的父親是結拜兄弟。他們執行任務去刺殺雨蛤國的將軍。雖然任務成功完成,但是小福子的父親不幸身亡,梁叔也折了一條腿。雨蛤國派了無數的殺手,想對梁叔不利。就在這城中也有他們的眼線。剛才這一招乳燕回巢,是梁叔的成名絕學之一。所以不能讓他教你們,你們也不要去學。否則一旦暴露身份,梁叔就很危險了。”
第二天早上韓信來到小院,梁叔已經等在那裡。指了指空地上用石塊堆積而成的一個十丈大小圓圈。梁叔對韓信說,你先上圈上跑幾圈吧。
石塊大小不一,高低不平,只是成了一個圓圈的樣子而已。韓信跑上去顫顫巍巍的,好幾次險些摔下來。
梁叔也沒有多說什麽,也沒有責怪韓信的意思,只是告訴韓信先這樣跑,跑順溜了,再進行下一步。
小福子練完一趟拳過來,看見韓信吃力的樣子,咯咯笑個不停。
韓信一不留神,真的摔了下去。
小福子做了個鬼臉。對韓信說:“看我的。”
只見小福子在石圈上縱步如飛,如履平地。韓信看得暗暗乍舌不已。
好幾圈過後,小福子才盡興跳了下來。
梁叔使拐在小福子的屁股上打了一下說:“叫你賣弄。”
韓信有點不服氣,便又跳了上去跑起來。摔了十幾次後,竟然感覺得還比較平穩了,便加快了速度跑,結果又摔了十幾次。
第二天早上梁叔依然叫韓信在石圈上跑。
幾天過後梁叔把石圈弄小了很多,仍然叫韓信在上面跑。韓信有點奇怪,為什麽梁叔不把圈子弄大點來跑。結果跑上去才發現小圈子比大圈子難跑。
又過了幾天。梁叔居然把石圈子弄得平平整整的,叫韓信在上面跑。不過石塊只有拳頭大小,而且石塊間有了間隙。這一次韓信沒有費什麽勁就跑順溜了。韓信剛有點了信心,梁叔叫住了他。
只見梁叔從米店裡拿出一個篩米用的大簸箕。簸箕直徑有一米多,接近兩米的樣子。叫韓信踩在簸箕邊上跑。韓信剛踩上去,簸箕就翻了過來,差點打到韓信的頭上。
韓信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梁叔說:“不能蠻跑,要有訣竅的。”說完從懷裡掏出一卷紙,遞給了韓信。
韓信打開一看,映入眼簾的是“輕身術”三個字。後面是密密麻麻的圖文。紙張很新,顯然是特意為他寫的。
韓信有點感動,剛想開口說點什麽。只見外面,跌跌撞撞走進三個人來。
梁叔示意韓信把東西放好,迎了上去。
進來的三人是隔壁三個店子裡的掌櫃。韓信都認識。
胖乎乎的酒店掌櫃一進門就大喊:“不好啦,蒙山之巔失利啦。”
梁叔的臉色變了變,問道:“大帥怎麽樣了?”
瘦高個的錢莊掌櫃說:“不清楚,消息是山裡面跑出來的潰軍傳的。”
“大帥沒事,有人看見國父保護著大帥下山去了。”長相憨厚的油店掌櫃說。
正說到這裡,牆外忽然傳來陣陣擂鼓的聲音,吹號的聲音,軍士們哢嚓哢嚓整齊跑動的聲音。
三個掌櫃驚疑不定,看著梁叔。
梁叔鎮定自若的擺了擺手:“沒事,只要大帥在,什麽都不要怕。”
“快做準備,恐怕城守不住了。”身披黑紗的米店掌櫃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你們也趕快回去把家眷安頓好,早點撤離。”米店掌櫃雖然是個女流,說話卻極有分量。三個掌櫃一聽,連忙紛紛告辭回去了。
“怎麽會這樣?”梁叔問道。
“敗兵太多,守城的將軍一時心軟,讓敗軍入城。雨蛤國的大軍緊隨敗兵衝入城中,現在已經無險可守,很快就要破城了。”
“真是該死。”梁叔臉色鐵青。
“現在雨蛤國的人正在全力追捕大帥,聽說大帥已受傷了。”
“我們怎麽辦?”梁叔望著掌櫃,好像在等掌櫃的指示,韓信還從來沒有見到梁叔這樣嚴肅認真過。
“其他不要管,先保護好小福子和韓公子。我再去打聽打聽,你們收拾好東西,做好撤離的準備。”掌櫃一邊說一邊走了出去。
“你跟住掌櫃,她一個人不安全。有什麽情況馬上回來通知我,我和小福子收拾一下就來。如果走散了就出城往南走,在十裡外的馬家坡碰頭。”梁叔對韓信說。
韓信點點頭,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平生還是第一回碰見這樣兵荒馬亂的情形。現在只有聽從梁叔的吩咐,遠遠的向掌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剛出大門不遠,就碰見了一隊潰散的傷兵,互相攙扶著從韓信面前走過,其中一個老兵看見韓信叫韓信跟他們一起往南走,韓信沒有搭理他們急匆匆的往掌櫃走的方向追去。
奇怪的是街上並沒有什麽人,韓信前後腳的跟著掌櫃出來,卻失去了掌櫃的身影。怎麽也找不著掌櫃了?
再走一會兒,拐過一個牆角,韓信迎面碰上了一隊騎兵。領頭的勒住了馬喝問韓信:“看見大帥了嗎?”
看軍服應該不是雨蛤國的騎兵,韓信如實回答道:“沒有看見大帥。”
領頭的也不多話,急匆匆的帶著幾十名騎兵往前走去。
看來大帥確實和軍隊失散了,韓信心裡暗暗希望大帥沒有事。
始終沒有看見掌櫃的身影,再往前走已經能夠聽見雨蛤國人追逐殘兵的斥罵聲。韓信決定先回去告訴梁叔。
回到米店,已經不見了梁叔和小福子的人影,只有櫃台上草草的留下了一張紙簽告訴他和掌櫃的,他們先到馬家坡去了。
韓信不敢多作停留,也沒有什麽東西好收拾的,就轉而出門往馬家坡走去。
路上行人很多,都是拖家帶口的逃難的,也有從戰場上敗退下來的官兵。場面異常混亂,沒有受傷的還好一點,有的受了傷的傷兵,就在人群之中被踩踏而死,場景淒慘,驚呼聲不斷。
想到大帥軍隊的失利,導致這麽嚴重的後果,韓信此時才真正體會到了上位者的不容易。也體會到了亂世之中人不如狗的命運。
馬家坡就在出城往南十裡左右的地方,這裡並沒有人煙,是一片好幾個山坡連在一起的亂墳崗。一般膽小的人不會到這裡來,逃難的人也是匆匆而過,沒有人願意在離城這麽近的地方多做停留。
韓信在亂墳崗中尋找梁叔和小福子, 直到天快黑了,也沒有尋見。經過這一天的折騰,韓信也是累的不行,於是便找了一個樹墩坐下去休息。
此時逃難的人群也已經稀疏下來,不想走的和不能走的也都不會走了。再過一會兒,便傳來了雨蛤國士兵四處搜尋抓人的聲音。連韓信坐在亂墳崗裡也來了兩撥士兵搜查。韓信謊稱是來祭祀的倒也沒有出什麽意外。
天已經黑了,還是沒有見到梁叔和小福子的影子。韓信可不想待在這個亂墳崗裡。但是想到掌櫃的一個女流之輩在這兵荒馬亂的世道之中無依無靠的情形,韓信還是決定再等一等。看見遠處有一顆十多人合抱的大樹,樹乾筆直,樹冠濃密,韓信決定先到上面躲一躲,以免晚間受到什麽狗啊狼的小動物之類的騷擾。
走近大樹,還好樹上有很多藤蔓垂釣下來,韓信攀住一棵,慢慢的爬到了樹岔中間坐好,向四處瞭望。
又有一隊騎兵打著火把走進亂墳崗裡,走得近了,韓信認得正是在城裡向自己打聽大帥的那隊騎兵。看來他們還沒有找到大帥,此時人困馬乏,不少人臉上身上帶有斑斑血跡,看來也經過了不少的拚殺,但卻不敢有絲毫的松懈,在亂墳崗裡一排排的搜尋過來。
“王將軍。”韓信藏身的樹下,突然傳出一個微弱而又嘶啞的聲音呼喊道。
韓信沒有想到自己藏身的樹下竟然還藏有別人。
眾騎兵歡呼一聲,呼啦一下子圍了上來。領頭的下馬拜倒在地:“末將王俊參見大帥。”身後的騎兵們也紛紛下馬拜倒在地,齊呼:“參見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