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莫當儒脆生生地答。
“好!那就這麽打!”李春初也擺了個和莫當儒同樣的架子,道:“看清楚了——”
但見得李春初向前滑步,以一個右衝拳攻出,當對手以左小臂向內格擋之時,左腳立即向前背步,身體迅速向左後轉身,以左拳拳背向左後鞭擊。
這本就是莫家拳的莫家散手十二式之一,莫當儒也是練過這招的,自然明白。
他卻是疑惑道:“道長,這招行嗎?”
李春初笑道:“我告訴你行,你就行!你等下上去就用這一招,別的都不需要用,不管那人如何擺架勢,你都是這一招就夠了!”
“好!”
“記住,這一招你要快,要猛,要不顧一切,不管對面的用什麽招數,你就這麽一招打去就夠了。”
其實,在李春初看來,剛剛的比武,完全不是技擊上面的問題,而是打法的問題,這些人雖然練了招數套路,但都是只會練套路,在技擊上還沒有到得心應手的地步。而那個武秀才,恐怕也就是練得更熟練了些而已。
這莫家拳本是實戰拳法,可惜這些人只會套路,並未真正掌握精要。所以他就教莫當儒這一招去打,隻用一招,反而比花拳繡腿的打整個套路要效果好。
“去吧!”
莫當儒鼓起勇氣,分開人群便上了台。
那武秀才司徒亮也是認得莫當儒的,卻是笑著說:“莫小哥,你前些日子還在我手下耍過幾招,被我跌了幾次,這次還來?不怕被我打下去丟人,那些乖妹兒都不跟你玩了?”
莫當儒怒道:“莫廢話,上來打啊!”
武秀才司徒亮一笑說:“今次我讓你先來打,等會吃跌了莫要哭喔!”
話音未落,莫當儒已是大吼一聲一拳衝出。
武秀才司徒亮隨手一格,將衝拳隔開,下面就是一腳踢出,正是羅漢拳裡的轉身彈腿,這一腳來的很快,踢向莫當儒的胸膛。卻不料莫當儒並不揮拳格擋,只是滑步上前,一個鞭拳掃向司徒亮的後腦,司徒亮心中大驚,向前一個跨步,這一拳已經從他後腦掃過,差點就掃中了。
司徒亮轉身就是一個劈拳下打,準備逼莫當儒回手格擋。想不到莫當儒不閃不避又是一個右衝拳搗了過來,司徒亮不得已隻得化劈為撥,將這一拳撥開,而莫當儒又是同樣滑步上前,揮拳橫掃,司徒亮忙要低頭閃避,但莫當儒這次,拳放低了些,正正掃在司徒亮的脖子上。
脖子上有著人體的大動脈,哪裡經得住年輕人的橫掃猛力,司徒亮竟是被這一下掃得眼前一黑,跌到在地,半晌起不得身來。
這下,整個人群卻是鴉雀無聲。
大家誰都沒想到,前幾天還在被司徒亮打得一撲一跌的莫當儒,今天不過是兩次用同一招便把司徒亮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來。
這,這也變化太大了吧!
好一陣,下面這些莫家的村民才爆發出喝彩的聲音。
李春初微微一笑,擠出人群走到了那莫老秀才身邊,道:“秀才公,貧道此間事了卻是要告辭了。”
莫老人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道:“李真人卻是在何處道觀掛單?到時我合村上下還要去感謝真人相助之恩哩!”
李春初道:“貧道住在玉帶濠停泊的周家舫船上,是我的弟子的商船。若是秀才公來找貧道飲茶則可,若是說什麽感謝則是不必了。”說罷,笑了笑便舉步而去。
莫老人隻好揚聲道:“真人高義!遲些時日,老朽定來拜謝真人!”
李春初離開荔枝灣湧,腳下步伐加快,很快便趕回了玉帶濠上的周家舫船。這時候已經有鳳凰儀戲班的李文茂帶著幾個學刀法的武生坐在大廳和周道民一起裡等著他的歸來。
李春初見得他們心裡卻是欣喜。
他周圍到處走,不過是了解廣州的情形,施展各種手段也是為了招攬未來護劍堂下的勢力打下伏筆。
不過,護劍堂要的是武林高手。
除了被他收入門牆的周道民,李春初還沒有遇到一個堪稱高手的。
可是武林高手又不是街邊的大白菜,哪裡那麽好找?
這讓他有些頭疼。
他坐下在椅子上問:“文茂,以你了解,這廣州府有哪些堪稱武林高手的人?我想去拜訪他們。”
李文茂沉吟了一下道:“廣州府下轄一十四縣,各縣都有練武的武師,但就武功而言,南海縣佛山鎮中武館眾多,武師中高手據說頗多。我瓊花會館雖在佛山,但也不曾去和那些武師比武交手,是否能算高手,我可就說不準了!”
見李春初望著自己,李文茂道:“據我所知,佛山鎮上有佛山讚生堂的讚先生梁讚,精通詠春拳;南海縣的鐵橋三梁坤,精通洪拳和鐵線拳;鐵指陳長泰,精通鷹爪拳;廣州丐幫的蘇燦蘇乞兒,精通醉拳;廣州南關武館的蘇黑虎,精通鐵砂掌;新會縣的陳享,自創蔡李佛拳;都可以算是名氣比較大的人物,至於真實武功是不是算高手,卻不是我所知道的了!”
李春初點了點頭。
這裡面,梁坤他很清楚,是他的記名弟子,梁坤的洪拳本就是他所傳的;蔡李佛拳的陳享卻是他護劍堂的堂中高手,放在廣東的暗樁,雖說不曾見過面,但總堂護劍堂裡陳享的名字卻是在花名冊上的。
李文茂想了想又道:“兩廣總督葉製台身邊有武當熊門的達歲和尚,擅長擒拿和太乙金剛總堂十路拳、武當太乙天鷹門的玉泉道人,精擅武當太乙仙鶴功、嶽家拳的嶽德山,精通嶽家**槍和嶽家散手。這三位高手當是不可小覷;廣州將軍穆特恩身邊有一等侍衛武探花慶福、二等侍衛韓振武、蘇秉真,慶福據說精擅摔跤、查拳和大內秘傳的刀法;韓振武是滄州劈掛門的出身,蘇秉真是山西洪洞通背纏拳的名家。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李春初仔細想了想,慶福所謂大內秘傳的刀法想必是是盛京滿洲所傳的短柄刀術或者是程衝鬥的單刀法選,不管是什麽刀法,刀法基礎也就是劈砍刺崩點斬撩掛抹而已,至於如何打法,各門各派都有自己獨到的地方,若是遇上了,小心點也就是了。
他點點頭道:“好,多謝文茂兄弟了!”
李文茂卻巴巴地看著他說:“道爺所傳刀法極是對咱鳳凰儀兄弟們的口味,個個喜歡的不得了,只是這是道爺的秘傳刀法,都不敢向外亂說亂傳。咱鳳凰儀還有上百兄弟,個個都盼望著道爺能傳兩手人人都可以練的功夫,好學來致用。”
李春初知道李文茂是想多掏摸些自己的武功,卻是笑道:“刀法是有,也不是什麽特別精妙繁難的刀法,只是實用於兵器對戰而已,傳給你們倒也無妨,你們都去練練,說不得能用的上。”
回頭看見周道民欲言又止的神色,李春初道:“其實刀法本沒有什麽高下,只有人才有強弱,傳刀法打法都沒有什麽,練到家了就行,練不到家,就是把天下所有的劍譜拳經都放到他手裡也是無用。”
周道民聽得這個言語,卻是怔在那裡。
李春初知道這個弟子有著舉人的功名,文武雙全,學得快,想的也多。但是偏偏是聰明人容易鑽牛角尖,如果不把話給他點透恐怕是要琢磨到其他方面去。
李春初道:“今日我出去閑走,卻看到荔枝灣湧那裡兩個村子為爭搶用水而比武。我見一個少年去對戰一個武秀才,按說本該不是敵手,但我教他一招打法,出其不意卻是打敗了一個武藝不差的武秀才。為何?”
周道民道:“想必是武秀才輕敵大意。”
李春初道:“不錯,武功打法沒有什麽強弱,但是輕敵則使得這個武秀才弱了自己的能力,反被一個武藝平平的少年擊敗。所以勝敗強弱隻與人有關,與武功本身無關。”
李春初笑了笑又道:“當然,武功之道的養法、練法、技法、打法也是要學的, 哪一種更能讓自己提高,更適合自己的身體,自然就去學,那不適合的自然就不去浪費時間了。”
周道民站起身來,躬身一禮,道:“謹受教!”
李春初呵呵一笑,然後便在船艙裡寬闊之處將一步三刀的第二式和明朝大將戚繼光所傳的“戚派合戰刀”傳給了李文茂和周道民。
他淡淡地道:“我堂堂中華,漢唐以來俱是威震華夷,豈有雌伏與洋夷道理!武功便是防身健體殺人之技也,諸多門派敝帚自珍,加了許多花樣,健體都未必有用,不過是炫人耳目罷了,只有戰場殺敵,一刀一槍搏個勝生敗死才是正道。最不濟也該去了花架子,強身健體。若連這個都沒有,還不如拿塊磚頭砸人來得痛快!
說起來,廣州城風光富庶,卻是個虛好看,十五年前禁封阿片,被英夷所敗,無恥無能只知道說洋人火槍厲害,我們也該學習造火槍回敬他們,洋人機器厲害,我們也該學習機器道理勝過他們,一味的固步自封掩耳盜鈴怎不被洋人所敗?以後只怕還會越敗越多,割讓土地,賠款賠利。”
周道民眼光一亮,卻是道:“老師慎言!”
李春初歎息了一聲,道:“你們先將這些武功學好,以後該你們為這中華之地出力的時候也不會什麽本事也沒有,空有壯志熱血!”
李文茂卻是和幾個武生互相望了望,齊齊答道:“是!”
海幢寺的鍾聲遠遠傳來,整個廣州城仿佛在沉沉的默然中,不經意地伸了一個懶腰。
下午的斜陽從窗間照在李文茂身上,金燦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