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門總舵主打穿清末 28 蘇黑虎說秋色

他一天都沒有耽誤，很準時也很恭敬。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他就是來求人的。

七八個大漢挑著沉重的擔子，油亮黝黑的肌膚上滲著豆大的汗珠。

裡面的東西著實份量不輕。

禮單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各種東西，有著各色新鮮蔬果、又是活雞活鴨，又是禮餅糕點，又是酒水果汁，更有甚者還有一頭百余斤的均安蒸豬。

雖不是什麽了不起的貨色，卻也是頗值銀錢的東西。

蘇黑虎卻是說:“千裡送鵝毛，禮輕情意重！送給師叔祖和小師叔的禮物只是我的一點心意而已。”

他的心意是什麽，李春初心知肚明。

李春初從袖子裡面掏出一本小冊子遞了過去。

天知道他的袖子裡有多少本這樣的小冊子，而且他每次都能夠準確無誤地掏出一本出來。

關於這一點，周道民覺得比忽悠伍家十三行每年一百萬兩銀子還要厲害。

正是那本《羅漢功》。

李春初笑眯眯地看著蘇黑虎滿臉掩飾不了的喜色，悠悠地說:“黑虎，你的武功已經是到了一個突破的邊緣，練一練少林正宗的東西，對你有好處。不要只是死守著一些招法打法去鑽牛角尖，那樣你會一輩子都突破不了。這本小冊子你仔細看十天，十天之後還給我，我來指點你不懂的東西。”

蘇黑虎臉一下子成了苦瓜。

“師叔祖，十天恐怕不夠呀！”

“為什麽?”

“七天之後就是廣州府裡各個鎮的秋色大巡遊，很盛大的。我的武館還有廣州府市面上所有的練家子都要派弟子參加巡遊，兩廣總督葉名琛、廣東巡撫柏貴都會觀禮的。”蘇黑虎面露難色。

江湖上的事情最多的不是比武打架、行俠仗義，最多的事情還是人情往來和賺錢。

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尤其是市井小民。

都是要吃飯的！

就連蘇黑虎這樣的學武癡狂的人也不例外。

李春初卻是很有興趣地問:“秋色巡遊是個什麽事情?”

蘇黑虎卻一時被問住了，坐在那裡撓了撓光禿禿靑虛虛的腦門，盡力打算搜腸刮肚一番向師叔祖解釋。

李春初卻是大手一揮，道:“你先拿去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就過來問我。不過最少你要問出十個真正關於修煉羅漢功的問題出來，不然我可就用少林規矩來罰你咯！”他的眉眼裡都是促狹的笑意。

蘇黑虎當然知道李春初的用意，那就是必須好好學，而且決不能自以為是，只有會問問題的學生才是好學生，提不出來問題的人，多數是根本沒看懂！

能夠得到李春初這等高手的親自指點，蘇黑虎求之不得。

不過蘇黑虎還是老老實實地說:“秋色巡遊是廣州府這裡一帶的大活動，說起來是慶祝秋收，不過廣州府地方溫暖，這都十月快到十一月了，放在其他地方都是過冬了，這裡卻只是秋天而已。所以農閑了的廣州府的人就搞秋色巡遊歡慶一下。嗯，很隆重的事情咧！”

不過蘇黑虎能說的就這麽多了。對於他來說，秋色巡遊就是大家熱鬧一下，玩一下，展示一下而已。

李春初確實很有興趣。

有興趣的不是這場熱鬧，而是剛剛蘇黑虎說的葉名琛和柏貴這兩個廣東最大的官員。

李春初道:“黑虎，你往年也參加秋色巡遊?”

“參加，只要是廣州府地界的有點名氣的大小商家都會捐錢參加，而且每次最低也有巡撫出面來觀看。”

“他們會看哪裡的秋色巡遊?”

蘇黑虎回憶了一下說:“往年他們多是去佛山鎮的靈應祠(佛山祖廟)看秋色巡遊，因為靈應祠裡供奉著北帝爺，那可是大廟大神。總督巡撫布政使都會去拜一拜的。”

上次在佛山鎮沒有去這靈應祠去看上一看，倒是錯過了！

李春初笑著道:“那秋色巡遊的時候，你蘇黑虎帶我和道民一起去看看熱鬧。”

蘇黑虎卻面色古怪，期期艾艾地說:“師叔祖，我還沒有加入洪門呢?你可別去了就摘了瓢，我就麻煩了。”

李春初道:“你想加入洪門，我讓陳享開香堂就是了。你願意跟著我?”

蘇黑虎面色一肅，道:“跟著師叔祖加入洪門也沒有什麽大不了，我肯定願意。只是我黑虎門有不少弟子，若是師叔祖出手摘瓢，我浪跡天涯都無所謂，就是怕牽連了那些弟子。”

李春初道:“你放心，我要是動輒就殺官屠將的也不會走到現在。你帶我去就是，不會牽連你的黑虎門下弟子。你現在就算是我洪門護劍堂的弟子了。等陳享開了香堂，你正式拜入洪門以後再教你別的。洪門沒有什麽好處，有的就是同心協力，除暴安良，跟你在江湖上混的事情也相差不遠！”

蘇黑虎說:“洪門子弟反清複明我是知道的。其實作為漢人，哪個不想反清?只是沒有那些能力本事而已。不過那個大明朝我看不複也罷！也沒有什麽鳥用！”

李春初放聲大笑道:“黑虎，反清複明是句口號而已，更主要的是我們總舵主說的，驅除韃虜，清平世界，人人有衣穿有飯吃有工開！”

蘇黑虎立刻點頭道:“這話不錯，搞走滿洲皇帝，來個漢人皇帝，都是皇帝，沒什麽卵用！”

李春初從身邊倏然拔出了天地會的法劍“斬青蛟”插入身邊桌案上，那劍真是鋒利無比，寸許厚的木板一穿而過，如切豆腐一般。

李春初面容如鐵，道:“若是我李春初背叛初心，只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洪門子弟各個都可以用這把劍來殺我的頭！”

蘇黑虎“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朗聲道:“蘇黑虎願追隨師叔祖生死相隨，志向不改！”

“好——”

周道民心裡想，我這師父卻是了得，這樣就又拐了個武功不弱的高手入洪門反清了！只是不知離師父的三個願望究竟還要多遠。

武功?

師父的武功再進一步就該達到傳說中抱丹成仙的境界，哪怕不是所謂飛天遁地的神仙，也是如王重陽張三豐之類修成內丹的高手，不在董海川楊露禪這等京城傳說中的絕頂高手之下。

自創一門武功應該不是難事。

擁有勢力，以現在護劍堂的勢力，發展下去，師父麾下可以稱為武林高手的人，恐怕不會比皇宮大內之中擁有的高手人數少。甚至有可能起步的都是整勁以成，明勁能出的武林人物，比起皇宮大內也許頂尖的差一點，但實戰強手，暗勁好手卻是更多。

只要找上七八個宗師級別的高手，拿上手銃，就是皇宮大內也是可以闖上一闖的！

這清平天下，逐鹿世界卻是不易，至少要得到大勢才可以。

得大勢，行大事！

還是要根據這天下風雲，世界變幻才可，師父他真有那個能力把握住?

莫要想，莫要想，事在人為，不做，如何就一定能做到呢?

且行且看且做吧！

李春初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大弟子心裡轉著十八個彎，卻是很開心地說:“黑虎，你有這反清之心就已經足夠了，少林武功博大精深，我會的，明白的，都可以跟你們講解;我不懂，不能講解的，大家一起琢磨個明白。關鍵就是要抱定一個決心，驅逐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的人，無論是漢人、滿人，還是洋人，給我們這個華夏天下迎來一個清平的世界！”

“黑虎，有你加入我們洪門，真可以浮一大白！痛快！”

蘇黑虎咧著大嘴憨憨一笑，說:“師叔祖，我帶了永德興酒鋪的九江雙蒸酒來，要不要嘗一嘗?”

“九江雙蒸酒又是什麽酒?拿來拿來！”

“這裡還有個故事咧！這酒原是一個夫妻檔酒莊友隆興出的，老板娘在搬動剛剛蒸好酒的酒埕時不慎滑倒，意外把整埕酒灑進一桶還沒有蒸的酵飯裡。為了不浪費，無奈之下，夫妻倆把這桶酵飯繼續拿去蒸餾，意外之中，出來的酒度數居然比原本的雙蒸酒高了許多，而且味道更加濃鬱香甜。兩人品嘗過後欣喜之至，便如法制炮製，把剩下的酵飯和單次釀好的酒混合在一起重新蒸餾，發現雙倍的材料和雙次的蒸餾，一次性解決了之前酒味不烈、香味不夠濃的問題。因此被稱為九江雙蒸酒。本地普通人都喜歡喝上兩杯哩！”

“有趣有趣！拿來嘗嘗！”李春初眉花眼笑地給蘇黑虎和周道民都倒上一杯。

早有伶俐的通房大丫鬟去夥房拿了一碟糟魚、一碟炒花生、一碟香乾、一碟鹵肉上來給他們佐酒。

李春初很痛快地一杯飲盡，道:“這酒有意思！雖不算濃烈，與紹興加飯酒差不多，略略烈一些而已，但酒體綿柔，酒香醇和，味道清淡，回味甘甜悠長。果然不錯！”

周道民卻是有點皺眉頭。

安徽有名的宣城敬亭山的老春酒(現在的宣酒)、同源酒坊的口子酒都比這個雙蒸酒要濃烈得多，更別說安徽鼎鼎大名的“酒中牡丹”古井貢酒，滋味都要強勝於這個九江雙蒸酒。

蘇黑虎看出周道民的神情，笑著說:“小師叔可是嫌棄這雙蒸酒不夠濃烈?”

周道民微一猶豫道:“不錯。”

蘇黑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說:“這酒本就是鄉下土釀，也不是什麽大名鼎鼎的名酒，但入口舒服，後勁卻大，不信，小師叔多喝幾杯便知曉了。就如梁坤師叔的鐵線拳，看上去平平無奇，不過是南拳一脈裡的一門普通拳術，但若交手幾招就會被他打得透不過氣來，才知道厲害。”

李春初道:“黑虎你這比喻倒也新奇。你覺得你的黑虎拳如何?”

蘇黑虎嘿嘿一笑道:“師叔祖在這裡問，我就吹個牛，我這黑虎拳全是少林象形拳中來的功夫，交手之時，同是一般的南拳一脈功夫，若以猛烈論，沒幾個能強過我。”

“那你看那個擺夷高手刀師傅呢?”

蘇黑虎想了想道:“那個蠻子厲害！雖然全是外家力量，但攻勢猛烈，肘膝擊打驟然之下，不易抵擋。但吃虧是抱摔上面沒有技法，如果有摔跤的高手近身，恐怕也是個摔得半死的下場。另外打法單一，多了解一點他的技法招式，破解應該不難。”

“嗯！”李春初點點頭說:“你的武功已經登堂入室了！你吃虧的應該是武學之道修習得不夠，功法不完全，不然憑借你的悟性，也該突破目前的境界了！”

“這不是遇到了師叔祖嘛！我的機緣就來了唄！”蘇黑虎笑嘻嘻地說，毫不在意地撚了塊鹵肉放在嘴裡大嚼。

“你倒是和梁坤一般，都是憊懶性子，武癡脾氣！”李春初指著他笑罵了一句。 然後轉過話題問:“秋色巡遊，你們武館都去演些什麽?舞獅?”

蘇黑虎想了想說:“秋色巡遊花樣多得很，通常都有燈色、馬色、車色、地色、水色、飄色、景色七色，彩燈、紙塑、蠟塑、扮人物、演故事、打功夫、舞龍燈、演十番飛鈸、鑼鼓櫃，哎呀呀，我也說不完，反正沒有一兩個時辰是搞不完的。我們武館的就是舞龍燈和打功夫表演拳術武功。不過秋色上演的武功就是花俏好看，不是真的用來交手打架的。”

“哦！原來如此！到時候還真的要去看上一看。”

蘇黑虎道:“這秋色完了，就消停了，一直到過冬至太公分豬肉之前，廣州府就沒有什麽大的表演節慶事情了。”

“太公分豬肉?”

“嗯！過冬至是要去宗祠裡去祭祖的，祭祖完了就由最年長輩分最高的太公主持，把祭祖的燒豬肉均分給各家吃。就叫做太公分豬肉——人人有份咯！”

“是啊！人人有份！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也！”周道民歎了一句:“這世道，如今就是不均啊！”

艙廳之中一時陷入了沉默。

蘇黑虎長歎一聲打破沉默的氣氛道:“師叔祖不就是想改變這樣不公平的天下嗎?這正是我們為之努力的目標呀！”他勉強笑著舉起手中酒杯:“來，師叔祖，小師叔，我敬二位長輩一杯酒，也希望我們洪門的願望能夠實現！”

李春初也舉起酒杯:“不錯，就為了未來的清平世界，人人有飯吃，人人有工開！幹了！”

“勝了——”蘇黑虎大聲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