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後的黑袍男子第一時間看向自己的周圍。
散落的牲畜乾癟屍體,霉變如粉渣一樣的米粒,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裡面沒有一具人的屍體。
黑袍男子懸著的心慢慢放下來。
“可以跟我說說守魔宗最近發生什麽事嗎?”
清亮的聲音讓黑袍男子剛放下來的心又緊跟著提到了嗓子眼,他警惕望著身前的長袍俊朗男人。
這個長袍俊朗男人蹲在地上,左手拿著一根八尺長的白布幡旗,一張泛著和煦笑意的臉龐並沒有使黑袍男子感覺到放松。
寧川望著警惕的黑袍男子,他左手手腕一抖,白布幡旗翻了個面,幡旗的背面露出了一個遍布白布幡旗三分之一位置的驚恐萬狀的黑色骷髏頭。
在這個黑色骷髏頭旁邊是栩栩如生的黑色煙紋。
“不知道你認不認識我,為了表示我的友好,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寧川輕咳一聲,努力讓自己清亮的嗓音聽起來有幾分威嚴,“神玄院天隴分院院使,寧川。”
這幾個字說完,寧川站起身輕甩袖袍,下巴略有刻意的上抬。
“守魔宗內門弟子,傅丞。”
黑袍男子看到白布幡旗上那個驚恐萬狀的黑色骷髏頭時,其實內心對於寧川的警惕已經消散了許多,他朝著寧川尊敬的拱手說道。
寧川很滿意傅丞尊敬的態度,“看你這般尊敬樣子,想必你是聽說過我的名號?”
“神玄院我曾聽說過一些傳聞,不過前輩的名號倒是……”
傅丞看著寧川臉上逐漸消失的笑意,自己的聲音也隨之越來越小,直至沉默。
他確實沒有聽說過寧川的名號。
“這些都不重要。”寧川打破沉默的速度異常之快,“守魔宗發生了什麽事情?這頭嘯風鬼王不應該是被關在百鬼牢裡的,怎麽會佔據你的身體逃竄到這裡?”
“嘯風鬼王的鬼王鏈不知被誰解開了,我巡察百鬼牢時沒有注意,被嘯風鬼王佔據了身體,待我中途清醒過來的時候,便已經到了這裡。”傅丞低下頭聲音有些愧疚說道。
寧川揉了揉自己額頭,面色頗為發愁,“鬼王鏈可不是你們這些守魔宗弟子能隨隨便便解開的,宗內起碼是有長老級別的人物參與。”
傅丞垂頭沉默。
即便寧川不說,傅丞也能猜到是宗門裡有人參與了這件事,畢竟百鬼牢的牢房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隨便進出的。
而鬼王鏈這種級別的法器縱然是傅丞這樣的內門弟子觸碰一下,都會被鬼王鏈裡蘊含的陰煞所傷。
更別談其他有能力解開鬼王鏈的人。
“從你臉上的傷勢來看,它應是操控你與宗門中人打了一架,不敵才逃了出來,因此也給了你喘息清醒的機會。”寧川忽然抬頭望著天空。
天空出現了一絲裂痕,緊接著這裂痕如蛛網般擴散,接著便有天空碎片如隕石一樣墜落下來。
地面出現了黑黝黝的空洞。
傅丞抬頭震驚看著寧川問道:“魑山鏡怎麽會突然破裂?”
“別看我,你總不會以為外面那個家夥是我的人?我可是還在魑山鏡內,魑山鏡這種空間法器被破壞,你我即便這具身體能抗住空間碎裂的虛空巽風,最後也不知道會被傳到哪個奇奇怪怪的空間裡。”
寧川手腕一抖,幡旗消失不見。
“走。”寧川看著傅丞提醒道。
傅丞神情凝重的看著寧川,“前輩您或許不知道我們宗門的魑山鏡是上階空間靈器,而能破壞掉上階空間靈器的人一定不弱。”
“我當然知道。”寧川望著傅丞輕笑道,“我還知道你們的魑山鏡基本都是從守魔宗的鎮宗至寶太一鬼鏡衍生而來的。”
傅丞瞳孔一震。
寧川朝著傅丞揮揮手,“我在外面先等你,你再慢慢考慮一下。”
寧川化作一縷玉光消散。
傅丞抬頭看著瀕臨破滅的魑山魅林,他心中一陣肉痛,魑山鏡內的魑魅可都是他自己去鬼域裡抓回來的。
唰。
傅丞也消失在魑山鏡中。
待到傅丞從魑山鏡出來的時候,魑山鏡也從岩壁上轟然掉落下來,摔了個粉碎。
噗。
傅丞吐出一灘熱血。
無論是下階靈器亦或是上階靈器的使用都是需要滴血認靈,兩者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故而魑山鏡一碎,本就受傷的傅丞無疑於雪上加霜。
“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我替嘯風鬼王找到一個這麽好的宿主,它卻辜負了我的一番好意。傅丞這小子沒有能力解決嘯風鬼王,所以是你?”
潮濕陰暗的洞窟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陌生黑袍中年男子。
這中年男子身上的黑袍圖案雖說跟傅丞一樣,但是材質明顯比傅丞身上的黑袍材質高級。
而且中年男子的胸口沒有守魔二字,僅有一個數字。
六。
“林長老???!”傅丞倒吸一口涼氣望著面前中年男子的相貌,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人竟然是林長老!
林長老可是百鬼牢的看門長老,也是整個守魔宗實力最強勁的幾人,他胸前的數字就代表著他在守魔宗的實力排名。
寧川望著黑袍中年男子,低眸輕笑看著黑袍中年男子那未曾露出來的雙手,“我想你已經觸碰過我的禁製,那滋味怎麽樣?”
寧川入鏡前暗自留了個禁製陷阱。
“是個好禁製。”黑袍中年男子看著寧川,他嘴角忽然上揚露出一絲邪笑,“但是你覺得他們的滋味又如何呢?”
咚。
黑袍中年男子的雙手從寬大的黑袖袍裡拿了出來,他潰爛的十指指尖分別抓著兩顆血淋淋的腦袋。還有一顆血淋淋的腦袋骨碌碌滾在寧川的腳下。
黑袍中年男子身後浮現出一道鬼影,鬼影內部一個滿臉害怕的孩童正在手忙腳亂的害怕逃跑。
他怎麽跑都跑不出這范圍僅僅不足一尺的鬼影內。
“這個小孩的命是死是活,全看你。”黑袍中年男子嘲諷看著寧川,他潰爛的十指緩緩用力,將那兩顆血淋淋的腦袋捏得爆開。
腦漿混雜著血液濺了一地。
寧川臉上的笑意消散,他語氣突然變得很平靜,平靜的語氣突然讓傅丞都感覺到窒息,“所以我才很討厭你們這些修士啊。”
潮濕陰暗的洞窟裡爆發出耀眼的玉光。
而當寧川第一個字說出口的時候,黑袍中年男子的額頭便出現一道玉紋。寧川將話說完之後,黑袍中年男子的身體便已經出現了一道完整的玉紋。
黑袍中年男子兩個半具身子頓時被分割成兩邊。
傅丞都沒有看清寧川是如何出手的。
“沒有咒語,沒有手訣,你的術法遠比我想得還要厲害。”但身體被分割成兩半的黑袍中年男子並沒有因此死去,反而還能詭異的望向寧川開口說話。
“所以要是沒有這些人質,我真不知拿你怎麽辦。”黑袍中年男子的身體裂痕中黑霧彌漫,鬼影湧現,
但原本應該在鬼影體內的孩子卻已經消失不見,黑袍中年男子這才猛然意識到不對,可他沒來得及再作出什麽動作時,他的視線只看見一道清澈的玉光,緊接著便突然天旋地轉起來。
黑袍中年男子的身體變成成了無數塊整齊的肉塊,堆疊在一起。
哧。
“我的術法不厲害,真正厲害的是我的刀。”
寧川緩步上前,他的右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薄刀厚脊的環首刀,刀刃將這些肉塊刺穿在一起,鬼影中消失不見的孩子被寧川用左手護在身後。
刀刃上傳來鑽心噬骨的疼痛讓黑袍中年男子難以承受。
“這不過只是我的一具分身,你要是殺了我這具分身,那個村莊裡所有的村民都要陪葬!”
呲。
那些被刺穿的肉塊忽然如霧氣般消散,它們化作一縷縷黑霧再次凝結成了黑袍中年男子的模樣。
黑袍中年男子死死盯著寧川手上握著的環首刀,在這把環首刀的刀脊背上竟然鑄有佛紋梵字。
這些佛紋梵字能讓他的魂魄受傷。
但最讓黑袍中年男子悚然的是,他跟傅丞一樣完全看不清這個男人出刀的方式,也絲毫看不清出刀的軌跡。
好在這個男人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他居然會對於這些凡人有憐憫以及同情心。
這讓黑袍中年男子心態稍顯放松。
“你害怕了!不敢動手了!”黑袍中年男子望著靜靜持刀不動的寧川,他的嘴角上揚,臉上流露出放肆癲狂的笑意叫道。
笑聲在陰暗潮濕的洞窟裡不斷回蕩。
一直沉默未動的寧川抬眸望著仰頭大笑的黑袍中年男子靜靜說道:“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確實很遺憾,以你的實力完全可以在俗世……哦不,縱然是在洞天福地裡都能有一席之地,偏偏被這些毫無用處的凡人束縛住了手腳。”黑袍中年男子敞開雙臂,毫不設防的看著寧川譏諷說道。
寧川搖搖頭,他漠然望著黑袍中年男子,“我遺憾的是不能繼續折磨你。”
“那些村民的命你不管……”
黑袍中年男子話還沒說完,寧川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寧川手中的環首刀也準確無誤刺入了黑袍中年男子的心口。
“你很幸運,隻感受了這一種鑽心噬骨的疼痛。”寧川漠然看著慢慢消散的黑袍中年男子,“你們修士的生命力比強盜土匪頑強百倍,恰好我知道有很多折磨你們修士肉體和魂魄的刑罰。”
黑袍中年男子獰笑盯著寧川,“你就等著給村莊的那些村民們收屍吧!”
嘭!
消散一半的黑袍中年男子身體猛然爆炸,掀起的爆炸巨浪直接把剛鋪開護體鬼氣的傅丞重重衝撞在岩壁上。
“嘶。”傅丞摸著自己的腹部倒吸一口涼氣,他感覺到自己的肋骨好像又斷了幾根。
自己的護體鬼氣如同虛設。
但傅丞沒時間去細細察看自己的傷勢,他望著處在爆炸中心卻安然無恙的寧川喊道:“前輩我們得快點趕到村子去,否則林長老……林通修真的會再下殺手!”
寧川低眸看著自己護住的孩子,這個孩子已經被他剛才施了個催眠術安安心心的睡著了,不過他安詳的睡臉還殘留著淡淡的害怕情緒。
“那我們現在該出去了。”
寧川抱起孩子抬頭望著洞窟岩壁上因黑袍中年男子自爆出現的裂痕,不斷有水往裂痕的縫隙中湧入進來。
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臨岐村。
村口那座小木屋的石雕泛起一圈白霧,接著白須老者顫巍巍從白霧裡面鑽了出來,他拄著拐杖仰頭望著籠罩在村口的陰雲黑霧。找書苑 zhaoshuyuan
“這是發生什麽了?”
陰雲黑霧中有魑魅魍魎起起伏伏,它們時而在鄉路田梗裡遊蕩飄過,所過之處地面的雜草野花與田地裡的種植物以肉眼可見的程度迅速枯萎。
沒有一點生氣。
“沒想到這裡還有一個成精的人參。”
白須老者還沒摸清楚現在是什麽狀況,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陰桀的聲音,那些遊蕩在村間田野裡的魑魅魍魎朝著白須老者聚集而來。
叮。
白須老者高舉手上木杖,杖尖縈繞著一圈白霧護住他,使得魑魅魍魎不得侵擾。
“就這點能耐?”那道陰桀的聲音又再度響起,白須老者的後脖頸突然被人給死死揪住。
數縷黑霧灌入白須老者的口鼻,白須老者頓時無法動彈。
“剛好拿你滋補我的傷勢。”
白須老者的四肢一寸左右的地方裂開一道傷口,鮮血向上流淌,他口鼻七竅更是有醇厚的精氣冒出。
林通修俯身貪婪吸食著白須老者身上流淌而出的鮮血與精氣。
梆。
一捆柴火突然砸在林通修揪住白須老者的手臂上。
“放了土地公公。”
駝背老人不知什麽時候從自己的房舍裡走了出來,他傴僂著腰,氣喘籲籲看著林通修。
“螻蟻。”
林通修側眸冷冷望著駝背老人,他都不需要有多余的動作,漂浮在村莊附近的魑魅魍魎足以將這駝背老人的精力吸乾。
魑魅魍魎轉身撲向駝背老人。
駝背老人害怕後退,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