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庭院的一座亭子裡,一名約莫七八歲的小孩正拿著一本書輕聲念道。
“呵呵,長安啊,小小年紀,哪來的這麽多愁緒?”
陳長安嘴上一停,轉身向旁邊望去,一對中年夫婦帶笑著朝他走來。
中年男人面容方正,氣態雍容,而一旁的美婦人則溫婉賢淑,在其身後有人影閃動,像是藏了一個小人兒。
陳長安心下了然,放下書籍,起身行禮問好:
“沈伯伯,婉娘。”
中年夫婦還沒開口,美婦人身後忽然躥出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手裡拿著一把木劍戳到他的胸口。
“哈,小賊,吃本小姐一劍!”
陳長安佯裝受傷,蹙眉捂胸,驚懼道:
“啊,你......你這劍好生厲害。我......我要逃了。”
“哼,小賊哪裡逃,吃本小姐一招盤絲擒拿手。”
小丫頭把木劍一丟,鑽到陳長安的身後,而後一下跳到他的背上,像隻八爪魚一般將他牢牢束縛。
陳長安感到背上一沉,連忙雙手扶住小丫頭的腿彎,生怕她跌倒下去,求饒道:
“女俠小心,女俠饒命。”
小丫頭雙手緊緊抱住陳長安的脖子,將小腦袋擱在他的肩上扭來扭去,嘻嘻哈哈道:
“哼哼哼,這下知道本小姐的厲害了吧。”
中年夫婦也不見怪,他們笑著對視一眼,好像對這一幕已經司空見慣。
中年男人將方才陳長安拿起的書翻開,看見上面工整的字跡,全都是一些零碎的隨筆。
他眼裡露出些許異色,將其遞給身旁的妻子,笑著問道:
“長安,你這書上寫的東西都是從哪學的啊?有很多東西伯伯都從未聽說過。”
陳長安背著小丫頭在院子裡打鬧,聞言回道:
“夢裡學的。”
“夢裡?”
沈雲天若有所思,他與妻子對視一眼,追問道:
“那你可還想起其他的事?”
陳長安想起那些光怪陸離的畫面,搖了搖頭。
“夢裡的畫面總是斷斷續續的,很多東西醒了就忘了,長安隻記得印象比較深的事。”
沈雲天樂呵呵的點了點頭,將書籍放下,走出亭子。溫婉的婦人跟著丈夫離去,臨走前對兩個小孩囑咐道:
“你們倆不要玩得太晚,長安,我給你熬了些蓮子粥,你記得讓下人給你送來。”
陳長安停下腳步,朝著婦人甜甜一笑:“謝謝婉娘。”
陳長安與小丫頭繞了幾圈,找了個草坪休息。
等中年夫婦走了好一會兒,小丫頭抱著陳長安的手臂。
“你為什麽要說謊呀。”
“我哪有說謊。”
“可你不是經常給我講夢裡的故事嗎?”
“我忘了。”
“騙人!”
“哪有。”
“就有!”
小丫頭忽然翻身騎到他的身上,氣鼓鼓的看著他。
“陳長安,你不許騙我!”
“............”
“西遊記?”
“忘了。”
“三國演義。”
“不知道。”
“紅樓夢。”
“還是不知道。”
“蜀山傳。”
“忘了。”
“我和僵屍有個約會。”
“忘了。”
“我的劍仙娘子!”
“..........”
“你說呀!快說啊!”
小丫頭白嫩的臉蛋皺成了一個小包子,小小的瓊鼻微微翕動,眼眶裡已經充滿了霧氣,言語裡已經有了哭腔。
他無奈歎了一口氣。
“真的。”
“壞人!”
回應他的,是小丫頭迎面的一巴掌。
陳長安無奈揉了揉臉,可接下來臉上又傳來濕潤的觸感,像是兩片濕潤的海綿印在他的臉上。
軟軟的,嫩嫩的,鼻尖還縈繞著一絲奶香。
小丫頭抵著他的額頭,輕聲呢喃。
“長安,你不要再嚇唬我了,好不好。”
............
寒風刺骨,大雪紛飛。
陳長安披著雪白的貂衣走下馬車,沈福連忙將傘撐起,緊緊跟在他的身旁。
“咳......咳......福伯,城外的養殖舍出了什麽事?”
沈福身材高大魁梧,僅僅是站在旁邊將能為陳長安擋去大半的風雪,可即便這樣,陳長安依舊咳得厲害。
沈福思索片刻,組織了一下言語後回道:
“鎮魔司傳來消息,說永德村可能有妖邪作亂。”
陳長安奇道:“忻水城有雲水娘娘庇佑,怎麽突然又冒出個妖邪作亂?”
沈福腳下微不可察的一頓,遲疑了一下才回道:“聽說是別的地方過來的。”
陳長安若有所思,瞥了沈福一眼,像是隨口問道:
“現在有多少族人在外面?”
“只有沈磊和沈輝兩人。”
“他們在哪?”
“沈磊在永德村養殖舍,沈輝在永寧村蔬果園。”
“最近城外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病,加上雲水祭快到了,讓他們先回城吧。”
這時候,有一群人圍著街道轉角處議論。
風雪撩起一片空隙,陳長安瞥見一名小女孩孤苦伶仃的蜷縮在角落,身前是兩具蓋著布的屍體。
一名富態圓潤的女子站在小女孩身前,尖聲說道:
“若不是看在我和你娘曾經姐妹一場, 誰願意大雪天的出門來尋你?。”
圍觀中有人知道詳情,忍不住開口說道:“王老鴇,她的父母剛剛去世,你就想把別人拐進火坑,你有點良心嗎?”
老鴇一下子來了勁兒,指著那人的鼻子罵道:
“姓劉的,前幾天你還在我那風流快活,今天我這胭脂淚就是火坑了?你們男人怎麽就這麽賤啊!”
“你.........”
“她娘收了我二百兩,要不你替這丫頭給了?”
劉姓男子頓時訕訕一笑,連忙在周圍人異樣的眼光中離去。
老鴇威風稟稟的掃視一圈,見無人再出頭,直接上前拉住小女孩的手,要將其強行拖走。
可下一刻,她忽然發出吃痛的慘叫聲。
“你!你個死丫頭,竟然敢咬我!”
小女孩原本面無表情的臉此時竟然異常凶狠,死死咬住老鴇的手。
老鴇吃痛之下,臉上厲色一閃,就要狠狠給這死丫頭一巴掌。
可是。
一道魁梧的身子忽然鉗住她的手,讓她動彈不得。
接著,一聲略帶虛弱的聲音響起。
“咳......咳......福伯,給她兩百兩。”
老鴇一愣,原本還要不依不饒,但當她看到是陳長安時立馬陪笑道:
“哎喲喂,這不是咱們忻水城的財神爺嘛,誤會,都是誤會,這丫頭就送您當丫鬟吧。”
陳長安沒有理會老鴇。
他走到小女孩面前,從懷裡掏出一張帕巾,擦了擦她的額頭。
“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