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安嘴角抽搐,破口大罵。
“你大爺的!”
下一刻陳長安嘴角泛起苦澀。
一股無形氣勢將他牢牢鎖定在原地,竟然渾身動彈不得。
轟——
轟鳴聲逐漸迫近,狂湧的勁風撲打在臉上,幾乎讓他睜不開眼。
“靠!”
陳長安爆吼一聲,既是為自己打氣,又是竭力調動全身力量。
哐當一聲,他任手中長劍垂下,被旋風卷至空中。
陳長安雙眼血絲彌漫,緊緊盯住風暴的中心,冥冥之中憑著一股直覺,雙手合在身前,用力一抓!
鐺!
如彗星擊墜大地,風暴肆虐,卷起無數塵土。
有那麽一瞬間,陳長安幾乎心神寂滅,連靈魂都要被衝出身體之外!
奇怪的是,那彗星來時洶湧,到了近處卻忽然偃旗息鼓,轟然爆開。
雖然聲勢駭人,但他卻沒有受傷。
狂風漸消,像是天降塵埃,下起了一場小雨,落在地面劈啪作響。
片刻後,雲開月明。
陳長安低頭一看,一把朱紅的連翹寶劍停在胸前,被他雙手抓住。
灼心的燙傷感自劍鞘上傳至手心,其內似乎有熔岩翻滾,沸騰不息。
【剛打完怪就送寶貝啊?】
陳長安吞了一口唾沫,既有死裡逃生的慶幸,也有得到神秘寶物的興奮。
“呵,原來不是仙丹,而是一把劍啊。”
他將其橫擺至身前,借著月光略微打量。
劍身長約一臂,通體以未知金屬打造。劍鞘純紅,雕刻有如經脈一般的花紋。劍柄玄黑,與灼熱的劍鞘不同,似乎有寒氣揮發,觸摸之下,略有一絲微涼。
“嘖嘖,一看就是仙家兵器,威能不凡。”
【今晚不虧!】
陳長安右手握住劍柄,想要拔劍出鞘,試一試這神兵的鋒芒。
然而,不論他如何使力,劍鞘卻沒有絲毫分離之勢。
“大哥什麽意思,給看不給用?”
陳長安有些鬱悶,像這種法寶仙劍,應該有使用條件,看起來他暫時不能使用。
他感到有些遺憾,將其倒持在身後,環視一圈,場面頗為淒慘。
【半夜遛個彎能惹來這麽多猿妖,這個世界到底怎麽回事?】
陳長安不敢逗留,這麽重的血腥味萬一又惹來其他妖魔,自己可吃不消。
“壞了,小煦不會出什麽事吧。”
對於這個便宜的貼身丫鬟,陳長安還是有些擔憂的。
陳長安一手握劍,眼觀四方,小心翼翼的離開了這片血腥場地。
在無人察覺的遠處,有一道青色倩影立在亭樓之上,由始至終,平靜的注視著方才發生的一切。
見陳長安遠去,她才素手一點,憑空書寫符文,繪了一道符篆飛向演武場。
只見一道朦朧的月暈在場中擴散,讓整幅畫面像是倒映在水中,微微蕩漾,而後緩緩彌合。
她似乎輕歎了一聲,而後在一陣清風中緩緩消散。
......
“小煦~小煦~”
寂靜的廊道裡,陳長安謹慎的移動著,一邊打量周圍,一邊小聲呼喊。
一路行來,不論是回廊還是屋舍,沒有半點毀壞的痕跡。
【難道真的是碰巧被我撞上猿妖?】
陳長安心中懷疑,不僅是猿妖襲擊,這麽劇烈的戰鬥聲響,偌大的府邸竟然無一人察覺?
【府裡沒有其他人?】
這麽大一個地方,光是日常雜事都需要許多仆人,怎麽可能沒人?
這裡處處都透露著奇怪的氛圍。
陳長安心裡越來越疑惑,不過見周圍一切完好,呼喚聲也逐漸大了起來。
可經過小樓,穿過庭院,逐漸靠近臥室,仍是沒有小煦的回應。
陳長安心裡的擔憂和不安越來越重。
忽然,轉角處出現一道模糊的影子,隱約可見一團白色的毛發。
陳長安立馬警覺起來,頓在原地,擺出劍勢,沉聲說道:
“什麽人?出來!”
“喵?”
一隻毛茸茸的腦袋從簷柱裡伸出,歪著頭疑惑的看向陳長安。
原來是一隻通體雪白的小貓。
陳長安感到哭笑不得。
然而下一刻,陳長安渾身汗毛豎起,心臟狂跳!
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裳。
“誒?”
“少爺,這麽晚了,你在這幹什麽呀?”
嬌弱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落在陳長安耳裡卻像是天籟之聲。
他有些僵硬的側過身,只見穿著鵝黃色裙衫的小丫鬟一手捏著他的衣角,鵝蛋小臉上滿是疑惑。
陳長安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伸出一隻手扯住那張精致的小臉蛋,惡狠狠道:
“身為貼身丫鬟,半夜不好好在房裡待著,你亂跑什麽?”
小煦眨了眨眼睛,身體微微搖晃,口中含糊不清的回道:
“小煦在尋白娘子嘞。”
“白娘子?”
他低下頭,渾身雪白的小貓娉娉走來,步姿端莊,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
它在小煦的腳下轉了一個彎,仰起頭看著二人。
“喵?”
陳長安啞然,心中不知為何隱隱有些失望。
【這熟悉的名字,還以為是條蛇呢,竟然是條貓。】
小煦甩了甩頭,掙脫陳長安的蹂躪,蹲下身將白娘子抱在懷中。。
這時候,小丫鬟像是發現了什麽。
暈紅的燈光將陳長安身上照得一片血紅,像是一個血人一般。
她手中一抖,將剛抱起的小貓丟了出去。
“喵!”
陳長安下意識雙手一抬,將其接住,卻不想有一隻滑膩的東西鑽進了懷裡。
“少爺,你身上怎麽這麽紅?是受傷了嗎?流了這麽多血。”
小丫鬟震驚之下,急忙貼上來,扯著陳長安的內衣,想要看他的傷勢。
陳長安雙手抱住小貓,騰不出手來,只能調整位置,將那隻小手夾住。
“停!你別亂動。”
然而小煦卻急了,非要去看,手中力氣大得出奇,嗓音裡已經有了哭腔。
“少爺好不容易醒來,還沒過多久就又受了重傷,小煦......小煦......”
“停停停,我沒受傷!”
“壞了壞了,少爺這次傷得連腦子也壞了!”
“你腦子才壞了,我說了真沒受傷。”
“這麽大片的紅,全身上下都是。少爺.....少爺......”
陳長安一陣頭大,聽見小丫鬟哽咽的聲音,既感動又無奈。
他將頭往下一碰,抵住小丫鬟的腦袋,迫使她看向自己。
“我沒受傷,你冷靜點。”
兩人額頭相抵,小丫鬟臉上梨花帶雨,呆呆的看著他。
陳長安認真盯著她,輕聲說道:“我要是真受了這麽重的傷,還能到處找你?”
小煦眼睛微微睜大,喃喃道:“真的?少爺沒有騙小煦?”
陳長安無奈保證:“我騙你幹嘛。”
小煦皺了皺臉,頗為可愛,像是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
陳長安嗅著近處少女溫熱的氣息,見她放松下來,松了一口氣。
不過下一刻,他臉色古怪,面無表情道:“你亂摸什麽?”
原來,剛剛停止動作的小丫鬟像是想要換一種確認方式,不安分的檢查著。
小煦眨了眨眼睛,裝傻道:“沒有啊,小煦沒有亂摸。”
陳長安拿她沒辦法,再讓她鬧下去,搞不好真要擦槍走火。
於是,他輕吸一口氣,腦袋微微分離。
砰——
夜色中傳來清脆的碰撞聲。
小煦額頭一疼,尚未消乾的淚水再次擠了出來,下意識將手抽了出來。
“哎呀,少爺幹嘛啦!”
“讓你清醒清醒。”
小丫鬟有些委屈的揉了揉額頭,神情幽怨的瞧著他。
陳長安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道:
“行了,大半夜的,消停點,先回屋在說。”
小煦撇了撇嘴,哦了一聲,緊緊跟在他身旁。
進屋後,陳長安稍稍放下心。
屋內燈火透亮,在這詭異的夜晚裡像是一間溫暖的避風港。
他感到身上有種不自然的粘稠感,想要用水清洗一番,那些猿妖的血腥味很重,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這時候,小煦忽然驚喜的笑道:“太好了,少爺真的沒事。”而後又用一種埋怨的語氣嗔道:“少爺真壞,平白無故捉弄小煦。”
陳長安疑惑道:“我怎麽捉弄你了?”
小煦用蔥白的小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都怪少爺半夜到處亂跑,讓小煦看走了眼,還以為少爺全身都是血呢。”
什麽看走了眼,雖然自己沒受傷,但身上的確沾了不少血。
他低下頭。
這一看頓時讓他心裡發寒。
除了略有些松垮的衣裳,全身上下,竟然點血跡都沒有!
陳長安睜大了眼睛,忽然猛的一嗅。
惡臭在鼻尖匯聚,血腥味分明還在!
可身上的血跡呢?
陳長安不信,連忙抬起手臂,湊到小煦眼前,急道:
“你聞聞有沒有味道。”
小煦奇怪的歪了歪頭。
“沒有什麽奇怪的味道呀。”
陳長安的心裡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臉色有些難看。
【難道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
【現在也是在做夢?】
懷疑的念頭剛剛生出,轉眼又被他否決。
身體和精神的疲憊都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低頭打量,那朱紅寶劍赫然掛在腰間一側!
【不是幻覺!】
陳長安心裡稍定,看來要麽是那些妖猿有問題,要麽自己身上有問題。
【難道是幻術?】
小煦看著從剛才起就有些奇怪的少爺,順著他的目光轉動,瞧見了那把朱紅的寶劍,眼裡不自然的浮上一絲厭惡。
小丫鬟吃味道:
“原來少爺大半夜亂跑,就是為了拿回赤雪,真沒良心。”
“明明是小煦一直在照看少爺,少爺卻想著其他人。”
陳長安神情一動,好奇的問道:“赤雪?這是它的名字?你能看它?”
小煦莫名奇妙的看著他,氣鼓鼓道:“那個賤......”
剛說完前半句,小丫鬟突然像是卡住了一般,有些生硬的改口道:“它這麽顯眼,想不看到都難。”
陳長安感到有趣,這丫頭難道是在吃醋?
他將一隻手從白娘子身上抽出,輕輕在小丫鬟額頭上一彈,打趣道:“這還沒成姨奶奶就開始吃醋了,不怕主人家攆了你。”
小煦哼哼道:“少爺才不會攆了小煦,至於別的人,小煦才不管。”
陳長安有些詫異,這年頭,通房丫鬟還能倒反天罡了?
他揉了揉白娘子,問道:“這把赤雪怎麽用,我用不了。”
小煦不答,嫌棄的將赤雪從陳長安腰間解下,放到桌上。扯著他坐上床上,伸手脫下他的靴子,熟練的拉過被子。
“赤雪只有沈家人能使,少爺別白費功夫啦。”
陳長安任她施為,半靠著床頭,追問道:“為什麽只有沈家人能用?血脈相連?”
小煦小手一招,白娘子打了一個哈欠,迷離的瞧了一眼陳長安,而後毫不猶豫靈動的一躍,換了一個更加溫暖的窩。
她抱捏了捏白娘子,隨口道:
“赤雪乃是八百年前陛下親賜給沈家的神器,即使沒有血脈秘法,也沒有沈家以外的人敢使,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八百年?還沒改朝換代?這麽長時間得換多少個皇帝,皇帝的話還能管用?”
小煦眨了眨眼睛,看來少爺是真的失憶了。
“從古至今只有一個朝代,由始至終也只有武皇一位皇帝。”
陳長安差點一口水噴出來,震驚道:“什麽?他活了多久?”
小煦捏住白娘子的小尾巴,有些遲疑道:“光是記載在史冊上的,差不多五千多年吧,也許幾萬年也說不定。”
陳長安一陣凌亂,這還真穿越到修仙世界了?
他有些期待的問:“那有沒有其他活得長的人類?例如修仙者?或者妖怪也行。 ”
小煦手指抵在臉上,思索了一下,回道:“應該有吧,比如什麽玄真山、玄天劍宗、爛陀寺什麽的。至於妖怪,小煦也不了解呢。”
她又忽然想起了什麽。
“少爺從前不是最討厭修仙嗎,還說什麽人生百年不過一場夢,活得久點短點都一樣。要不然也不會和那個賤......”
陳長安無語,感情前身還是個哲學家來著?
而且,怎麽又扯上了那個“賤人”?
他還想再問,可小煦卻輕巧的走到門前,俏皮道:
“少爺還是早點休息吧,等天亮後小煦再帶少爺熟悉環境。小煦就在隔壁,有什麽事喚小煦就好,別再亂跑了。”
陳長安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個老媽子照顧,只能無奈點頭。
然而,片刻後。
睜眼是猙獰恐怖的妖魔,閉眼是血腥撲面的血霧。
這時,陳長安鬼使神差的將赤雪取回,橫在膝前,盤腿靜坐。
他無師自通的運用起了夢中仙子的呼吸法,運行周天,陷入了一種將醒未醒的玄奧狀態。
屋內刮起了一陣微風,在床上打了一個旋,繞著他全身流轉。
火紅的鴛鴦被如波浪般微微晃動,兩隻小鴛鴦頓時像是活過來一般,靈動異常。
無形的氣點擠入肌膚,在五髒六腑裡上浮,而後匯聚成一條涓涓細流,像個頑皮的孩童一般在他體內歡快的遊動。
窗外,一雙紫色雙眸靜靜的注視著他。
陳長安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