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升剛踏入這裡,一股飯菜腐爛味和臭味撲鼻而來,薑雲升很熟悉這種味道,在角城的時候他聞過許多次。是一種讓人近乎絕望的味道。
身旁的燕南歸不知何時早就不見,薑雲升皺著眉提著劍走了進去,他知道燕南歸帶他來這的目的了。
繁華似錦的廣陵都有著如此一面,若不想墜入泥裡,就得不顧一切的往上爬,哪怕下一步就會粉身碎骨。
這個世界很殘酷,當你站在山腰時,便不會著眼於山腳還在攀爬的人,而是將目標放在了更高的山頂。
薑雲升從角城走出來,就要忘掉過去的身份,迎接蔚藍遼闊的天空。
可這樣的世界,不是薑雲升想要的。
若是他這樣做了,又和廣陵城的王孫子弟有何區別?
所以,薑雲升在這裡站了很久。直到一聲女子的哭喊,才將他的心神拉回來。
哭喊聲中夾帶著東西碎裂聲、男子的怒罵聲、老人的絕望聲、爭吵聲以及拳打腳踢聲。
薑雲升為之一怔,此時已是人定時分,貧苦人家早已睡下,入人家的非奸即盜。
想到這,薑雲升快步朝著聲源處走去,走了沒幾步,便看到兩盞微弱的燈光在黑夜的渲染下如皓月之輝。
貧苦之地見到燈火實屬不易,定是哪家公子哥,誤入此地尋花問柳來了。
少年之心最見不得不平事,若是不曾知曉倒好,既然都碰上了,萬萬要除卻不平。
“站住,你是何人?”
薑雲升持劍欲闖進去,提著燈盞的兩名惡仆伸手將其攔下,燈光照映下,顯得兩名惡仆的臉愈發醜陋。
“讓開!”薑雲升不想和他們浪費時間,伸手推開他們。
惡仆們不願意了,不是什麽人都能為裡面的大人物辦事的,即便他們二人只是裡面那位的看門狗,也是無上榮耀。
作為“狗”,就得知道主人喜歡什麽,以此討取主人的歡心。主人高興了,偶爾施舍兩根骨頭,就足以他們對常人吹噓一輩子了。有主的“狗”活的總比“野狗”舒服。
在主人面前,他們可以奴顏乞骨,主人不在時,他們就會呲著牙到處耀武揚威,將“狗仗人勢”演繹的淋漓盡致。
眼前二位很顯然深得精髓,見薑雲升想強闖,也不知從何處摸了兩根棍子,對著薑雲升就是當頭一棒。
薑雲升早有所防范,在二人出手的那一刻快速出拳,將二人擊倒在地,隨後一腳踹開大門,走了進去。
喧躁的聲音早已止住,屋內一片寂靜,薑雲升心中隱隱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自己來晚了?
像是回應薑雲升的問題一樣,一位肥頭大耳,面色油膩的錦袍青年從土屋內走了出來,只不過這位公子看起來並沒有獵物到手後的喜悅,有的只是憤怒和不快。
“該死的小娘皮,害小爺白高興一場!”
錦袍公子憤恨地罵了一聲,才猛然發覺院中多了個人,“你是誰?”
薑雲升沒有回答他,語氣冰冷的問道:“人呢?”
“嘁。”錦袍公子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反而一臉厭惡地指著屋內,“死了小爺對屍體沒什麽興趣,你還能趕個熱。”
薑雲升眼睛微眯,厲聲質問道:“你殺的?”
錦袍公子有些惱了,他是什麽身份,廣陵宋家唯一的男丁,即便宋家在廣陵一眾士族中,排不上什麽號,但他宋家自古便和陳家是姻親關系。就算是家世比他顯赫的權貴子弟,見到他也要恭敬地喊上一聲宋哥。眼前這個來路不明的少年,竟敢和他這麽說話?
這是鐵了心不打算給他面子,而他朱權貴,最恨的就是那些不給他面子之人。
“王五,鄭六。”
朱權貴衝著門口喊著,試圖將惡仆叫過來。
一陣夜風吹過,惡仆的身影沒有見到,朱權貴卻是覺得天氣有些涼了。
“該死的奴才,拿著本少爺的錢又不知道上哪去了。”
朱權貴惡狠狠地罵道,薑雲升盯著他的眼神讓他有些發怵,可隨即而來的便是憤怒。
一個賤民,憑什麽敢這樣直視他?他要親手把這個賤民的眼睛挖出來。
“你只需回答我,是或不是。”薑雲升見朱權貴久久不說話,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朱權貴面色猙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一個身份卑微的女子,空有一副美貌,卻無與美貌相對的實力,這對她來說是一種悲哀,即便本少不來,也遲早會有人過來,她的結局注定更改不了,本少看上她那是她的福分!”
說完這些話後,朱權貴驚恐地發現,那個看起來有些木愣的少年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提溜了起來。
“嗚嗚……你……你不能……我爹是……”
朱權貴用盡所有力氣隻吐出來幾個字,他感覺到薑雲升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他已經有些喘不開氣了。
薑雲升一手提著朱權貴,腦袋耷拉了下去,有些默然。
他知道朱權貴說的是對的,一個女子無權無勢,空有一副美貌絕對是一種過錯,可並不是她們的錯,而是世道的錯。
不管是院中老人還是師父,都對他說過,人的貴賤之分不應由命,若是由命來決定貴賤,那就用拳頭打破靠命決定貴賤的世界。
薑雲升並不想當為民除害的俠客,他想當一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雲的大人物,所以他才從遼北走出,親眼看一看世界。
可如果外面的世界,與他想象中的世界格格不入,不介意當一回俠客。
在他想象中的世界裡,應該全是享受“大風流”的人物,沒有壓迫沒有苦痛,逍遙又自在。
盡管這個世界距現在的薑雲升來說,很是遙遠,甚至不存在一樣,但薑雲升堅信,師父從不會騙他。
所以,今天他想任性一回,況且眼前這個肥頭大耳的公子哥確實該死。
在木門的角落裡,一位老人死不瞑目的躺在血泊中,不用說,薑雲升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身份高貴,並不意味著你可以替他們作出選擇,殺人償命,這個道理,我希望你能知曉。”
薑雲升語氣淡漠道,而手中傳來的掙扎越來越小……
驟雨,無聲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