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盡風流 第7章 黃粱1夢醉

正因如此，使的許多儒生想盡辦法也要來廣陵一遊，就算是偷、搶也在所不辭。

這是文人的天堂，近乎見不到武夫，大街上全是吟詩作樂的“才子”，時不時對著姑娘家說出一句葷話，便是大雅，引得無數人拍手叫好。

反觀，你若是只會舞刀弄棒，再對姑娘說一句葷話，那便是調戲良家婦女，不僅會吃官司，甚至還會有無數“文人”前來將你罵得狗血淋頭。

雅俗之間，全是由他們說了算，外來者想融入進去，得先說上一口流利的廣陵話。

如此人文風俗下，就算是讓無數人聞之色變的遊龍衛，也收斂了許多。

若是真動起手來，潛藏在廣陵的遊龍衛最多三日，就能讓廣陵變成一座空城。

可他們不敢，這樣無疑會使南楚那位皇帝的根基不穩，南楚皇帝也絕不允許他們這樣做。

這日，打北邊來了一位五十歲左右的男子和一名少年。

男子倒是有著儒雅的氣息，一口廣陵話雖說不是太流暢，卻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

至於少年，城裡的人無不是瞪著鼻孔看他。

好在少年聽不懂他們嘴中的“鄉巴子”，也懶得與這群打小衣食無憂的貴公子們計較。

來到廣陵後，少年很沉默，廣陵對他來說太過繁華了。

繁華的有些不真實，他從未想象過在黑夜裡竟會亮如白晝，在角城的時候沒有百姓會用燈火，太貴也不會用。

燕南歸看薑雲升情緒有些低落，也沒進行勸慰。

這是每一個從雲泥之地走出來的人，都要經歷的。

天下很大，不僅僅只有南楚、中洲、闕北三個地方，在闕北的北邊，還有草原，南楚的南邊還有蠻族。

若是不想讓自己的後輩也跟自己一樣，在貧瘠的土裡刨食，就必須出來走走，看看這廣闊的世界。

不出來，永遠不知道這方世界有多精彩。

早在師父還沒離開前，就告訴過薑雲升，有個世界沒有那麽多爾虞我詐，沒有壓迫沒有苦痛，也沒有人為了生計，去盯著雞毛蒜皮的小事僅僅計較，最多不過是一劍，一劍過後，拭血論茶，繼續逍遙自在。

這片光怪陸離的世界，有人拾草與日月爭輝，有人潑開筆墨囊括天下，有人一夕悟道勘破甲子，有人撫琴唱徹神跡，有螻蟻藐視滄海，有道門真人以身鎮魔，有羅漢高僧渡化苦海，有萬戰鐵騎，一夜轉戰百萬裡，有白袍儒將，三日連克三十七城。有人策馬橫槍，縱橫捭闔，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有人拔劍開天門，有人一夢過百年。

天下，江湖，盡在這方世界，這是無數人為之神往的世界，也是無數人望而退步的世界。

薑雲升想親眼見識下這方世界，可現在的他，連進去的資格都沒有，就算是廣陵城一眾權貴子弟的世界，對薑雲升也有些遙遠。

偌大的廣陵城，只是這方世界的一處縮影，繁華的讓人感覺不到活著的證據。

還好有燕南歸在，否則，僅憑薑雲升一個人，注定要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遊歷許久。

薑雲升抬頭看了一眼喝的臉色微醺的燕南歸，他不明白為什麽這群人這麽愛喝酒。

皺著眉頭，薑雲升給自己斟了一小杯，氣味有些刺鼻。

薑雲升苦著臉捏住自己的鼻子，一口灌入了嘴裡。

辛辣的滋味刺激著薑雲升的舌頭，嘗試了半天也沒能咽下去，反倒是被嗆出了眼淚。

“咳咳。”

燕南歸看到薑雲升滑稽的模樣，忍不住捧腹大笑，“你竟然不會喝酒，以後別在我面前說你要行走江湖了！”

薑雲升不解，行走江湖就一定要喝酒，這東西又難聞又辣，不知道有什麽好喝的。

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喝。

“人這一輩子，經歷過太多事情，有些事情很快就會拋之腦後，怎麽想也想不起來，有些事情卻讓你懊悔不已，哪怕過去了一甲子之久，也始終縈繞心尖。”

許是醉了，燕南歸喃喃自語起來，又像是在說給薑雲升聽。

薑雲升起身上前想製止燕南歸。

燕南歸卻死死地抱著酒壇子，舉起來一飲而盡，大笑一聲:“不過是黃粱一夢醉，癡兒說江湖罷了！”

酒館的人紛紛側目觀看，臉上盡是嫌棄之色。

對於自小詩詞染目的他們來說，這等發言簡直是粗鄙不堪，江湖不過是一群武夫打打殺殺罷了，男兒應當考取功名，建功立業。

燕南歸也沒有在意，上一甲子就已成名的他， 自是知曉為何這群人為何如此。

雍朝，這個無比強壯又一身傷病的王朝，距今也不過三十年時間。

三十年，足以改變太多事情了。

一飲而盡後，燕南歸將一綻銀子拍在桌上，對著薑雲升說道:“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薑雲升沒有問要去哪，若沒有燕南歸，他或許會和許多第一次來廣陵的人一樣，露宿在街頭。

走出酒館，外面燈火通明，街上依舊是絡繹不絕的行人。

南楚不禁夜，即便到了夜晚，也有許多“才子”們在街上吟詩作賦。

廣陵如此繁華，自然孕育出了幾個千年世家。

南楚那位皇帝，能從十八路起義軍手裡奪取四洲之地，少不了這些士族的支持。

不過，這位皇帝也因此作繭自縛，曾說出來帝與士族共天下的話。

這讓那些士族愈發放肆，甚至一度威脅到了皇權，惹得這位皇帝很是不快。

派出遊龍衛暗殺廣陵陳家之人，便是一次試探。

陳家作為廣陵士族之首，他們的態度決定了皇帝下一步的動作。

這些話，燕南歸自然不會與薑雲升說，井底之蛙終歸得自己跳出去，這樣才能在光怪陸離的世界站住腳。

薑雲升現在的心神依舊恍惚，權貴子弟的世界還是太小，燕南歸決定親自帶薑雲升打破這份距離。

廣陵不僅有鍾鼎鳴食、燈紅酒綠的豪奢，也有篳門圭竇、粗茶淡飯的窮困。

任何地方，都有上不了台的一面，只不過被人下意識地忽略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