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和他們最相關的,還是那個跑到雲州城來的逃犯——監天司少監,張讓一,以及那位執金衛副統領的二弟子——魏止戈。
看老人那個樣子,看起來是知道一點內幕的,只是出於某種原因,並沒有直接告訴白浮生其中的利害關系,只是隱晦地提到了這件事還和北方草原的部落有關,甚至還有讓白浮生直接南下,不要從雲州城走的意思。
白浮生雖然聽出了老人的意思,但還是沒有打算改變行程,大不了就不在雲州城停留,況且真要有什麽事,自己手裡還有劍。
要是聽到一點風聲就風聲鶴唳,趨利避害,豈不是太不痛快?
見白浮生沒有改變念頭的打算,老人也不再提,開始暗示雷池劍宗、齊王和執金衛的關系。
白浮生這才想起來那個魏止戈的師父,執金衛副統領,其實是林知許的母親。
總而言之,對於白浮生來說,這是一次極有收獲的交談。
下午,陳淳之纏著白浮生講白夜城裡邊發生的事,最後還給白浮生展示了自己的修行成果,也是頗有幾分自己的劍意。
白浮生看著陳淳之手裡的木劍,忽然心有所感,他取出那柄原本屬於大師兄的長劍,眼前少年的身影卻漸漸與記憶裡那個身影重合。
他忽然笑了,原來不是像我,而是像你啊。
“耍得有模有樣的。”白浮生把陳淳之叫到身前,揉了揉他的腦袋,輕聲道,“想不想要一把真正的劍?”
陳淳之頓時瞪大了眼,又眨了眨眼睛,眼珠子轉了一圈,裝傻道:
“白大哥要送我劍嗎?”
“不是送,借你的。”
白浮生看著少年清澈的雙眸,笑著拿出了那把萬事小,放到了少年的手中,在雙手相觸的那一刹,他感受到了少年猛烈的心跳。
陳淳之抱著那把劍,忽然間熱淚盈眶,卻還是極力地平複著心情,他說:
“白大哥,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啊?”
白浮生一怔,旋即臉上又浮現出了笑意,他說:
“其實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你有點特別。”
“那我一定要成為這天下最特別的劍客。”陳淳之抹了抹眼淚,破涕為笑,
“白大哥,其實宗門的其他弟子也有在背後說壞話的,說我是打通了關系才成了宗主破例收的最後一個關門弟子,才能有比他們更好的資源。”
“那你討厭他們嗎?”白浮生問。
陳淳之卻搖了搖頭,說:
“不討厭的,只是心裡有些難過。我好像有點懂白大哥之前說的話了,如果所有人都一樣,會不會更好啊?”
白浮生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過後,他才鄭重地對上了陳淳之的眼睛,微笑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天下這麽大,人這麽多,各有各的心思,倒也無需在意那麽多,滿足所有人,只要問心無愧就好。”
……
夜半,整個雷池山脈都陷入了沉睡之中,除了白浮生。
他一個人回到了山中秘境,來到了那座滿是墓碑的院子,取出了齊王身邊的老龍送的酒,靠在墓碑上獨飲,嘴裡念叨著這些天發生的事,絮絮叨叨,事無巨細,待到天明,才揮手離去。
等到白浮生回到雷池劍宗,就看見山頂廣場上站著的雷池劍宗宗主、李道玄、陳淳之和小鯉。
“久等了。”白浮生抱拳。
又是別離,人的一生充斥著別離,但相逢卻少之又少,故而別離時候的氛圍總是有些哀傷的,可能是雙方都知道,余生恐怕再難相見。
白浮生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再來雷池劍宗,若是會,他也不知道那個時候這裡還是不是現在這番模樣。
世上許多事情是越經歷越麻木,但別離不同,白浮生猶記得自己夢中二十多年,從初中開始就離開家鄉,到省城求學,那個時候他對於別離這件事完全沒有感觸,直到他到了二十多歲,在某一天晚上,他突然發現——
他也是會想家的。
往後每一次別離,都會讓他感到悸動。
“老爺,你怎麽看上去不太開心啊?”
小鯉的聲音將白浮生的心神拉回現實,他低頭笑了笑,又搖了搖頭,他說:
“沒什麽,突然有些觸景生情。”
片刻後,白浮生又開口問道:
“小鯉,你想過家嗎?”
“家?好像沒有過誒!”
“這樣啊!”
“老爺想家了麽?要不我們先回老爺家裡吧!”
“是有點,但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裡。”
……
轉眼間又是半個月時光,天氣越發暖和,往來的商隊,人口流動也逐漸增多,而白浮生兩人也終於到了雲州城。
和他們同行的,還有半路上在遇到的一支商隊。
說起來這支商隊也是運氣好, 從陳國和西夏邊境線一路走過來,居然沒有被八皇子注意到,平安到了白夜城。
又在八皇子第一次對白夜城動手前一天就離開了白夜城。
後來在路上遭遇了流寇,卻正好被路過的白浮生解決了。
一路過來,雖然有些驚險,但一個人都沒折,也屬於是奇跡了。
就這樣,抵不住商隊話事人想要報恩的心,白浮生和小鯉就一路跟著商隊來到了雲州城。
商隊中沒有修士,都是普通凡人,只有一個練過武功的漢子,一身肌肉,看著十分唬人,是商隊專門從武館高價聘請的武師。
或許是因為白浮生的突然出現,搶了他們的風頭,白浮生感覺那幾個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是很友善。
再加上話事人整天有意無意地獻殷勤,白浮生突破不了,就從小鯉入手,更是看得那些人牙癢癢的,倒也怨不得人家多想。
主要是丟了面子,以前商隊話事人恭維他們的情景也全都化作了來自過去的刀,讓他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雖然他們心裡不痛快,但還是沒有放在明面上來,這也是白浮生願意留在商隊,而不是揚長而去的原因之一。
終於,眼看著雲州城三個大字出現在視野內,所有人都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白公子,前邊就是雲州城了。我在雲州城有幾個朋友,若是不嫌棄的話,一起吃個飯?”
商隊話事人驅馬來到白浮生身旁,略微落後他半個身位,用一種既不諂媚,又不顯得冷淡的語氣,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