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明聽見“嘩”的一聲,原本在馬車後的白骨已經站到馬下,手一抬一抓,就將騎士放在地上。
“去找醫護官!”千明對旁邊站立的近衛喊一句,也跳下車來,看看能不能幫忙。
騎士滿口溢血,狠狠反抓住白骨的手,整個人在抽搐,但還堅持著說完:“將軍,京城疑心琉璃軍叛亂,已經調了六路邊軍回來。別讓‘小公子’去,那是陷阱!”
然後,像是放下千鈞重擔,眼睛一翻,整個人暈了過去。
白骨和千明對視一眼。
“要將在場的人隔離嗎?”
“瞞不住的。”
於是作罷。
“啪!”來不及解扣,千明把騎士的衣服用力扒開扯下,隨手就丟給白骨,然後頭也不抬地給騎士做緊急處理。
白骨按照近衛內部通用技巧,將衣服翻到側腹部位置,鋒利的指甲稍用力,就把線頭掐斷。
再一拉,一個薄薄的口袋顯現出來,裡面藏有一封油紙包好的信。
白骨打開,信上細細密密地寫滿了字。
全都是琉璃軍散布在敵區幾個暗子專門收集的信息。
邊軍調動,敵區都比琉璃軍知道得更早,說明白骨在朝裡全部的關系都被隔斷了。
雖然也沒幾杯酒的關系。
信上說,欽差儀仗被襲,王公公死了。
調查的人在他懷裡發現了他對歐陽將軍義子“田嵐”的“舉薦”。
加上同行小太監們的證詞,證明了王公公對這兩父子的折辱。
動機有了。
“但只有動機不夠!這種情況,怎麽也得派人嘗試接管軍隊,讓你自縛回京接受調查。然後冷藏到死。”千明輕聲說道,“直接把邊軍調回來打內戰,邊境不要了嗎?京城起碼得有證據確認琉璃軍是叛軍才有可能。“
”大人,你不會瞞著我偷偷自立為王了吧?”
白骨瞟了他一眼,繼續往下念:“歐陽極以家財供養全軍,琉璃軍尋常士卒餐必精米佐肉,飲必瓊酒。更有螟蛉田嵐,全軍稱‘小公子’......”
的確挺像那麽一回事的。
收買人心,甚至連承序都有。
歐陽家原本沒有後嗣,這也是京城放心的一大原因。
可現在有了。
類似上學時期對漂亮同桌優待,當你知道她有男朋友時,某些東西總是要打折的。
千明從行李裡面拿出治療工具幫騎士包扎好,已經基本相信了。
不用細究邏輯,皇帝大部分時候都是莫名其妙的。
畢竟三人成虎。
“所以我們現在怎麽辦?我建議等。”千明詢問。
到這裡,回憶就進入後半段。
進人偶的目標已經超額完成,剩下的時間,就隨白骨樂意好了。
白骨看完密信,塞進手裡一捏,運勁,一甩,紛紛揚揚的灰飄得到處是。
動作很熟悉。
兩人突然沉默。
“你看你的什麽破習慣,都影響我了!”白骨沒好氣地罵道,“除了等,還能怎麽辦?我對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鑒。等著人來接管兵權吧!”
千明歎氣。
這是打算將忠誠貫徹到底了。
他左思右想,歷史上這種情況,結果好像都是“被自殺”。
不過既然知道歷史不會給白骨這個機會,那就隨意了。
“倒是你,走吧。”白骨直接往軍營走,聲音輕得像是錯覺,“雖然父子一場,但畢竟你姓田,不姓歐陽。沒必要摻和進來。馬車也是現成的,帶上東西走吧。”
“別恨皇上。”
原來白骨也知道自己最可能的下場。
千明搖搖頭,隻當白骨放屁。
他翻身上車,把裡面大包小包抓出來,隨手拿出點錢把馬夫打發回家。
然後就讓其他士兵把馬車趕去馬廄。
千明扛著大包小包,跑著追上白骨:“我覺得這裡挺好的,像家一樣。各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
“臭小子!”白骨恨鐵不成鋼,可看著他橫七豎八的包裹,硬是找不到角度拍腦袋。
他也不幫忙,就這樣背著手一起走回去。
到了晚飯時候,整個琉璃軍都知道了。
“將軍待大家如何,大家都知道。我們到底有沒有說過什麽,大家都有耳朵,想必也知道。所以這就是個誤會。”
“我們平時戰時作戰,閑時自己搞點吃的,也沒礙著誰。將軍也好,我也好,就在這裡坐著。我們不走,就等著京城派來調查的人。”
“大家不要有什麽想法,該做什麽做什麽,牽扯不到你們。”
“如果想走,隨意,只要不侵擾百姓,我們也不會追究。但我建議是留下。因為不知道接任的將軍會不會拿著花名冊把走的人列為逃兵......”
千明在對眾人宣講,現在是最後的空閑時間,再後面,就是亂世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掌握這支軍隊,看是否能逆轉局勢。
白骨看過演講稿沒說什麽,千明就當他默認了。
他就現在真的像是歸隱一樣。
每天軍務也不處理, 就和千明對練。
花崗岩昨天就被打碎了。
白骨已經是不知道多少次對千明感到驚歎。
以致於他甚至起過要不要提前自殺的念頭。
一方面用這種最絕烈的方式證明清白。
另一方面自己盡忠也就夠了,“田嵐”不值得。
至於琉璃軍的士兵,除了幾個來鍍金的將領偷偷溜走,絕大部分人都繼續留在營地。
每天好吃好喝,身邊都是同袍,除了沒有娘們,哪裡不比回家種田好?
要是逃去其他軍隊,不說被欺負的問題,一年能吃上一次肉就不錯了!
況且“小公子”還代表將軍講話,告訴他們現在發生了什麽事,而不是故意下達一個稀裡糊塗的命令將他們裹挾進來。
反正只是扎營,那就繼續混著唄。
為了防止誤會加深,琉璃軍已經將所有暗子和斥候收回,除了軍營附近日常的巡視,各種作戰準備也全部停下。
白骨對千明的沉著感到很滿意。
他已經做好決定,如果皇帝要他的腦袋,那就給吧
只等一個宣判,他就抹脖子。
只要他死了,“田嵐”這麽機靈,總會自己解決。
同時,白骨又很好奇。
他在等來接命的欽差,“田嵐”在等待什麽?
這天,他終於知道了。
一大堆人想要湧入軍營,雖然不熟,但從衣服上看,都是達官貴人。
他們帶來了消息。
“皇上駕崩了!太子薨了!”
“八王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