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皆亡。
龔老哥是鏢頭,他最會抓時間,他趁最後五人倒地,扯出一條魚線,叮叮當當,魚線是不會響的,響的是上面的銅錢。龔老哥有項絕技,殺人不見血,他行走江湖用的就是這招。那幾個銅錢。首先是用來迷惑對方的障眼法,叮叮當當,讓人以為這就是個雜耍的,等到了近前揮舞的魚線有幾個銅錢下墜力道纏上對方頸子,那人就無處可逃。他現在正要試試取錦的腦袋。
錦又在地上取來一箭矢,搭上弓弦拉個滿月,箭頭對準的卻不是龔。她對準的是無辜的藍色畫布,就是天。松了手,箭矢轉眼就不見了,龔瞧得仔細,他認為這是錦的失誤。眨眼魚線就到了眼前。可是它沒纏上錦的頸子,它纏上那張弓,在上面轉上幾下失去了活力,到了眼前龔也不能後退,挑起衣擺,另一隻手弓形甩出。龔不單要用力,還要有氣勢,他道:“拿命來吧!”他清楚自己之後再無手法,決勝就是靠的這招。可惜錦還有余力。那人的絕技上手,別人也在放網。錦往右傾斜腦袋,那甩出的手就在她眼前閃過,她又瞧得機會反轉弓弦,通過空白部分套進了龔的腦袋,龔就的絕技完蛋了,他也要完了。
錦湊近他的耳朵,輕吹口氣,道:“是,該拿命來了。”她的腦袋往後仰,方才射出箭矢箭頭要重過箭杆,在方才那個位置,現在的龔腦袋的位置,箭羽機械似的帶著水汽好似瞄準航標筆直下落,扎進了他的腦袋。他手上的魚線掉在地上叮叮,驚嚇到了後邊一方胯下的馬,馬抬起前腿用力蹬地往前躍起,再接後腿蹬地,一方手抓不住鬃毛,他盡量傾斜身體讓自己的蜷縮軀體背脊側身著地,底下是昨晚的積雪,下落也沒有多少損傷,他害怕讓錦發現自己的身體損傷,錦一定會給他懲罰的。一方松手摔下了馬,蜷曲身體,他就平安著地。
另外三人見龔不敵那人,前面合作早就不作數了,箭矢入了頭那一瞬一個往左邊一個往右,一個在中間,都要各顧各的性命四散逃離。
錦又彎腰取下剩下三枝箭矢,往左邊的那人是那個在門外望風的,不用瞄準他,她知道這個小角色不值錢,可以最後解決,往中間和右邊,就是北和東的是徐和劉,這兩個是主要的,也是比較值錢的人,錦的目標就沒有別人了。錦搭上箭矢,箭頭對準的是往北邊要遠過劉的徐,徐正像鴨子似的搖搖晃晃翻越客棧後面凹凸不平用來防備山賊壕溝,這是生死之間就顧不得體態優美這一說,他距離方才越來越小,就要奔逃進後山神秘茂林,那好似野獸的的天堂,總有幾隻眼睛盯著事態發展,到了那裡他的生命就會延長幾分。他或許還會有余力反過來對付錦,不過這種情況大致是不可能出現了。錦松開了手。那箭矢又穿過空氣圍牆,就算被它消磨卸去開始的動力,它也還是有余力到它最後的歸宿,前面還有幾顆茂盛的松樹,這種樹用來做遮擋最合適,這距離徐的生機就不遠了。徐就要得到解救,就差踏下最後一步,有道慘呼闖過幽靜虛空到了他的耳朵裡,徐腳步也慢了,他忽然覺得應該回頭看看,在那個東邊慘呼的主人身子緊貼僵硬的土地,那人正是劉,他的腦袋上還扎著枝箭矢。他想不到為什麽,製住腳步瞧著那枝箭矢,他實在不知道這與平常無二的箭矢怎麽會有這麽大的魔力,直看到箭羽他似乎明白了,他自己與那屍體處於同種立場,後面也有隻箭矢在追逐他。
這人不禁失聲道:“完蛋了!”他又取回了危機心態,可是結果在他停步不前的時候就注定了。那箭矢在思考一瞬就扎在他腦袋。
錦對徐射出的箭矢還未得中她又轉變方向,彎腰取來一支箭矢搭上弓弦,這個瞄準的人就是東邊的劉,她認為人在危機一瞬總是會將自己與他人境況像是重影似的連接合並,自我感動的把自己想象成對方,那劉也好徐也好,只要有隻箭矢跟在後面,就會互相關心起來。她畢竟還是殺手。這好似是場圍獵,而獵人總是站在獵物的立場思考後路,錦就會這樣思考。她松手,箭矢在她與劉的腦袋之間畫出一條筆直的線段,箭矢就扎在劉的腦袋上。劉就享受被人追擊的歡樂踉蹌倒下了。這還未結束。
錦彎腰取來最後一枝箭矢,搭上弓弦,她一般沒有挑食的習慣,再不值錢的屍體多少也總會換點錢的,那人往西奔逃,這人是個識貨的,他不管後面的劉和徐結果怎麽樣,也算定錦的目標主要不是他,這個時候他就可以想,想方才那兩個蠢貨想不到的部分,也快過那兩個人。錦的箭頭搭在弓弦中間,數著那人腳步,隨著他奔逃方向移動箭頭,要射中這種泥鰍似圓滑的人就要判斷這人行動規律,錦對這個頗有心得。她不往那人背後方向,反去調轉箭矢在那個泥鰍腳前范圍,數著那泥鰍軌道似的彎曲線條,看著他下腳停滯一瞬,那個時候就是她用功的機會。那人早已奔逃至方才兩人合計距離,要想命中就要用盡全力拉動箭矢,錦動手,長弓由一個半圓形繼續往後,成了一個倒過來的甜筒,對面那人長途奔逃終於顯出疲態,他的步伐也放慢了,錦松開了手,那人的死機卻不在這。飛出去的箭矢畫出一個弧線落在方才她存放箭矢的位置,箭頭著地,而錦……右手食指,拇指上依附著本該綁在弓上的弦。那弓在方才苦戰之下,緊繃的軀體終於崩潰了,它啪地發出那聲清新的悲鳴,好似在埋怨錦對它的虐待。然後上面彎曲部分帶著半截弦纏上了錦的拇指,還有一半,帶著另一截弦纏上了她的食指。那人在錦分心這下早就跑出去錦的視線之外了,他在自己的計算下終於逃出生天了。
錦保持右手持弓,向左斜腦袋,陽光充足,她想要看清楚這個幸運的家夥,現在不論在距離還是武器上她都沒有可能殺他了,可是不甘和憤怒是不會出現在錦的臉上。她認為那人能逃走實屬不容易。這不單是體力問題還是聰明的計算,她也暗自讚美此人,不過她不會佩服他,這中間還有她自己未對弓弦做出完美判斷的失誤。
錦收回姿勢,搖晃手裡弓殘破的軀體,她也要感歎道:“太失敗了!”隨後她往後甩出粘附在手上的弦,這可不是她對這個失敗生氣,她知道一方會處理這個垃圾,方才那個失敗,若是有人問起來,她也不會和人討論,在方才決定不予追究一瞬,她就打算忘記那件事情了。過了一個轉身的時間她就完全不記得方才那人是誰他做了什麽。這真是神奇的技能,可是一邊還有一方。他深知錦的心思,自然不會隨便提及的。
一方接過那個殘破的弓,不單他深知錦,同樣錦也了解他,錦道:“這次可不要放在馬背的箭筒裡,扔掉就行了。”她雖然清楚一方的心思,可是有時候一方的行動她還是挺煩心的。比如說一方會偷偷藏起來錦丟棄的殘缺物品,這麽一個癖好錦本沒放在心上,可是後來那些沒用的東西沒辦法存放的時候,她就要開始煩躁了。她討厭這個煩躁的感覺,一方給了她討厭的體驗,她也為了這個給了一方永生難忘的懲罰。
一方在那個位置,扔掉了弓,道:“是的。”他不會對那個留戀的,有件小事戰勝了他對物品的癖好,他低下頭,為了遮掩將將疏忽蹭到的傷口,方才也是如此,他不能讓錦瞧見那個。可是錦偏偏就看見了,這個小家夥的心思就是難逃她的眼睛。
錦利用人人都會用到的關節,就是下肢能讓她達到目的部分,一隻腿彎曲腳尖著地,一隻腳呈直角來支撐,緩緩折疊身體,單腿跪地,這是她經常用到的對付一方的姿勢。這樣一方稚嫩的軀體才能和她的視線搭在一處。接著才是乾正事的動作,為了防止一方作出遮擋,她又把手搭在一方肩膀製住他的軀體,然後又用食指拇指捏住一方下巴,以她的手為支撐,轉動他的腦袋往左去,他的另一半臉就闖進了錦的視線。她看的當然不只是臉,轉過一瞬她就看到了,在那個桃子似的稚嫩臉頰上有道破壞了周圍紅暈和諧的朱砂色染料。這就方才在馬上墜下不甚擦破後留下的曼妙痕跡。像是竹葉一樣細長也像它一樣狹窄的條狀,根本不算什麽,可是在錦那裡就不是這麽簡單。對錦來說就算是用指甲不小心刻下芝麻大小的印記,也是一種不可能原諒的缺陷,更何況那傷痕是刻在她親自挑選的少年臉上,這才是能讓她憤怒的唯一。一方對此甚清。他遮掩的就是這個原因,他明白錦的興趣,他更明白錦的性情,不過一方更怕之後錦對他的懲處。錦還沒有意思對他說出那個懲處,她湊近一方臉頰就是湊近那個傷口,張開溫潤冒著熱氣染著朱紅色的嘴唇,朱紅色也是她的興趣,她用舌尖抵住傷口初始點接著移動到了右邊末尾,她舔去了扎眼的不規則的花瓣血跡。那條竹葉更清晰。
這個時候錦又湊近一方耳垂,她說道:“傷口消失之前一個人睡。”她說出了那個讓一方畏懼的懲罰,這只是一件平常小事,可是在一方那裡可比得上剜心的痛苦,比著更痛苦的是他只能低著頭默默接受這個,他不可能有和錦衝突的心思。一方總是在想怎麽樣才能討好這個主人,免得她把自己給扔掉了,那他可就真的要恐懼了。
錦這也是看上次處罰的奇妙效果,那次後來一方真的沒有再偷偷藏起她用過的物品了,這次就是再效仿而已,她移動輕捷軀體,兩三步就坐在小路左邊靠外的那套桌椅,不過她可不能把手臂放在桌面。那個桌子不消說在她那裡是肮髒的。錦只有坐在長條凳最末尾,椅子腿的的上面部分,她就是覺得年長男子經過衰老過程變得愈加扭曲的心理經他們的手觸碰過的物品,也會被他們傳染扭曲罪惡,變的人之不人鬼之不鬼,她看到那個樣子,不是,不用瞧到只需要在腦袋裡面像是按上後退健一樣回轉一下那個胡渣畫面,她就要吐了。所以錦更偏愛的就是一方這樣的還未被人世汙染的少年,可是成長是年輕人的特權,那之後錦會不會不喜歡他,這就真的是後話了。
錦還有任務要給一方,她道:“那些倒下的人拿來人像,合計一下值多少錢。”這就是任務最後的一步,一方未到之前她也不會自己去確認,她會去找輛馬車把屍體抬回去,一方到了,沒有什麽需要他做的活計,這個倒是正好,不重也不累,一方就拿來人像去確認價錢,錦是不會幫他的。錦就在那裡,就算無事她也懶得動手娛樂,實際上錦對時間的運用其實是薄弱的,她沒娛樂的思維,在這段時間裡她不知道怎麽打發,不如就坐在這裡不動的好,錦在四處張望。
自西邊又有一對人馬,乘著陰影,看不清楚模樣,經過二人所在的客棧也不停歇顯然目的不她們,又可能有重要任務顧不著歇息,他們是從開始就有明確的目標,一直往東奔出拐角,不知道要去哪裡。
這些人倒是給了錦一個想法。
她叫來一方,一方已經收回最後一張圖像,那是完成的意思,她道:“那些人核對好了沒。”一方還在那穿喉五人中間,還想要在仔細查看,他也不能就這樣站在那裡,他的主人在叫他,他就要把這件事放下以前者為重。這也是事情完成後才有的自信。
他走去錦那裡,到了絕對的距離,他才說道:“完成了。”接著就是等待主人下一個命令。
錦道:“肚子餓了,收拾馬車去西邊那個城鎮弄些食物,順帶修理一下家夥。”有了主人命令一方就去牽來方才弄傷自己的馬,那些屍體,正主從那之後未有消息就是交令了,錦能如願拿到賞錢,這樣就不需要托運屍體,一方也不需要動用小手。他更不可能去收拾地下殘渣,一方可是經受到錦的處罰得來了一些教訓,他就可以放棄那些廢品的收拾。
方才那隊人馬,闖過了陰影。
跑在前面的那人,黑臉虯髯,兩耳上有穿一圓環耳墜叮叮當當,斜伸圓柱子似的手臂,揮舞細長馬鞭子稍微用力打馬,遠看就像是坐在馬上抱著晾衣服的柱子抽打馬屁股似的黑臉滑稽演員,不過後面那些人可不敢這麽去想。他跑在前面也不是他的馬的原因。後面的人一騎在前面,兩騎在後面,中間是一兩匹馬拉的車廂,前面那人往左拐,中間要騰出思考時間延遲,後面就跟著他往左拐,似一條蜈蚣,運動後續的身體還要等著神經傳遞。所以前面那人任務就是做個領頭羊,該停車時就要停車,這次任務失敗他也要擔起責任。就是如此,尋常小店就容易遇到逮人,所幸運的路程不遠只是領鎮而已,他想既然路途短就要一鼓作氣才好。那些休閑場所轉眼就被拋在背後,前人不停後面的人就沒辦法停,就是想歇息也找不到理由。畢竟這才行了不遠,這些懶散的人沒有辦法順心,只有到了目的地才算是結束了。所幸也不遠了。黑臉人看路途將近,他眺望前面,馬路呈一個八字往後跑去,那城就在八字中間。過了城門口後面,街區盡頭有一申府,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地。前頭那人未到門前部分先勒馬減速,後面人得見同樣效仿,到了門前正巧中間馬車車廂對準大門。
門前寂寥無人,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是連護衛此地的保鏢都沒有,只是閉上大門,悄悄的生怕讓別人察覺到似的,黑臉人翻身下了馬。他曾經到過此地,見著這種情景也不會有絲毫懷疑,他也不能懷疑,不然在後面幾人眼裡就不好交代。那人叮的用食指敲打了一下耳環,這個大門兩邊也沒有石獅子這種裝飾,更沒有門環讓他敲打,只能自己動用手掌用力摳響門扉,這人就想這麽乾。他將走上階梯,門裡面空間像睡醒了似的起了衝突,黑臉一步過了五個台階,距離門只差一步,那門自己開了,沒有因為氧化生鏽造成的刺耳聲響,開了一條小縫隙。裡面有個人開始傾斜身子,在那個小縫隙裡像是走過小山夾縫一樣,前腳先站穩為了盡快解放,單腿跳出了門檻,後再用另一隻腿站穩,就從那門裡擠出來一個瘦小身軀。來人是女子。頭上帶著玉釵,圓臉大眼睛,這女子出門先不去招呼那黑臉,她先去整理自己方才被門縫弄皺的衣著。伸出青蔥似的手指把她身上這件粉紅袍子,該壓直的壓直,鼓起來的鼓起。之後這女子才故意表現出未有遠迎的歉意,她招呼道:“閣下何事。”她對那黑臉說話也不去行禮。
黑臉道:“前幾日我家遊老板許給申大爺的禮物,今日由在下送到。小姐查閱。”他讓開身子,他是在是太高大了,生怕女子瞧不見,一會又要耍性子。這人實在受夠了女子的態度,如是在別處他可就要動手了。
女子並沒有去看的打算,她回頭用食指和中指往那個大門上敲了敲,道:“老沈有人送東西來了。快出來擺平他。”她在對門裡說話,由遠及近又有一人腳步聲,那人還未露面先張口似的敞開了大門。後再從裡走來,這人是個蒼白面容的小個子中年男人,穿一衣擺垂在地上的灰色袍子,走在路上拖拽著衣擺,如果不托起來,後面就像是用掃把掀起來黃土似的,蕩起陣陣黃色煙霧,不過,這人倒像是個整理家事的管家。黑臉也有此想法。
那人看到黑臉,他才有要行禮的意思,他先立住腳,左右手交在虛空,他先行禮,可是手一松開下面袍子又到了地上,最邊緣部分難免會粘上灰塵。這還不如換件合身的好。這人也清楚,可是現在怎麽能不招待客人呢?畢竟主人的事才是要事。
那人就可以不顧暫時給別人愚蠢形象,他對那黑臉道:“請裡面行走。”自己又拽住袍子,他是指引就要先在前面行走,後面黑臉人又對手下人吩咐道:“把貨物卸下來,抬進去吧!”那幾人開了車廂門,運出來裡面物品,是個方塊木製箱子,沒有多少重量,這是看那兩人搬運還有余力。還有兩人走在後面權當保鏢的。
那中年人在前面行走,經過前院,和普通家院子差不了多少,不同的是還是無有人影,地上長滿雜草,角落柱子什麽的都生了苔蘚,顯然是不重視此地。這要是富豪家院子未免也太糟蹋了。那中間還有一通往中庭的小路,這幾人就走在那裡,方才那女子進了門就沒了蹤影。黑臉就這事情開口了,道:“方才那個女子去了哪裡,也不見他出門,更不曾見到去了裡面。”
中年人道:“你說的是方才那個女子,他通過看不見的路去了主人那裡。”
黑臉道:“那女子這麽態度,像是申大爺夫人還是偏房。”
中年人道:“她不是。這個女子只是一個普通侍女而已,在此地也將有個把月了。”黑臉人明白了,他也不再發問,這人不問一邊異樣的庭院倒反去問那個女子去向。
轉過小道,這中庭也與前面一樣的邋遢,依然沒人打理,黑臉人不免有些失望,就算是平常富豪家也不該有讓客人搬運物品的規矩,他是對這個老爺和家院子裡的景象奇怪。誰看到都會奇怪。中年不回頭就知道後面人作何感想,畢竟有環境在那裡,這人也不想將這等景象讓客人多看,他把步子又張開幾分,拽住的袍子晃晃悠悠的。
他邊走邊說道:“老爺可能要等急了,我們快些走吧!”接著快步行走,他只顧自己走,後面人追不追的上他也全然不管,就是黑臉人眨眼之間,他就奔出了兩三米距離。轉過到了後院主人會客之地,這個小院子可與前院不一樣,多了一些必要的生機。在黑臉所在的那個小道上來看,這就像是處在貧困與富貴終結的地方。這是中間有條小河的緣故,才會讓他出現這種幻想。為了情趣還架上木製小橋,中年人就在橋後等著,現在他就可以慢慢走路了。
黑臉等人過了橋,這中間也有條把庭院分割成兩份的小道,黑臉站在距客室和橋中間的部分,他的左邊是幾個貌美女子,手裡擺動小刀坐在椅子上,前面放一原木,她們在雕刻。更不想被人打擾。另一邊也有幾個女子,太陽能板似的排列整齊,身上著衣甚少,就只有一件四條腿的紅肚兜,仰臥在那,身子下加上草席,避免讓自己白皙的皮膚接觸紅色的泥土,她們左手統一遮住眼瞼,看不到具體樣貌。這也算是幾個美女。在黑臉人那裡就算是美女他也沒辦法仔細欣賞,這幕景象不單和前面不同,比著前面還要更加怪異。那女子是在雕刻,可是一致保持往左傾斜腦袋,注視完整的原木,刀搭在未動一刀的原木上,這樣相同姿勢,也沒要動手的意思,另一邊也一樣。幾個女子躺在席子上,那軀體一些凹陷,太光滑的部分還存放有昨晚積雪,黑臉就是覺得此處怪異,這些女子顯然昨晚就在此地保持一個姿勢,雪也昨晚開始下的,那身子下席子被雪侵蝕覆蓋,只露出一個輪廓,能看出是個席子。黑臉不能再看,此地景象讓他有了陣不知名的感覺,多待幾分他就長針眼了,那中年男子常年在此地,好似習慣了,他不單沒有不適反而還很開心,這人見方才這幾人對府裡裝潢這般小瞧,他也覺得前面確實不好,可是也不能被人小瞧,他故意加快腳步就是要用此地景象攝住這幾人。
這個所在效果不錯。黑臉人不想在此地多待,他也忘記問這些具體何物,催促那人趕緊去了會客室。
中年人先走過了門檻後面幾個跟上。這個客室,兩邊擺著六把椅子,左右各一條幕布似的黑色簾子布遮擋住,除了這個,和平常富貴人家一樣,中間擠出來一條用來行走的通道,當然也能走侍女,家丁。黑臉人打進了門就在等,他在等一邊的中年人履行會客之道把自己讓進座位,可是中年人沒有這種想法。
就是隻站在一邊,根本就沒有要讓他們入座的意思。還有那個申大爺,到現在還未見著人影,就算是黑臉人這樣卑微的人也難免會有不安定心思,他就要沒有耐性了。這幾人中間短暫的寂靜,還是要由那個中年人出手掀翻掉,他進門做的設計。這個時候也沒看到有誰給他的信號,他松了手上的袍子,舉起來一隻手,在那中年人身子後面,他就站在左手邊幕布前面,簾子間隙裡伸出了同樣兩只和前面雪地上女子一樣白皙玉手,接著看到她們的樣貌。高額頭,圓臉,處在陰影看不到瞳孔,穿著也和外面雪地女子一樣。她們一隻手往左一隻向右,一動簾子布巧妙的到了手臂,她們將逐漸折疊中增加的簾子壓在臂彎,收拾去兩邊柱子上,將特意讓工匠製作的銅質細鏈子扣住,這簾子就像這一幕喜劇開始了似的被她們收拾掉了。後面肯定不會少了演員這回事。先肯定就是這兩個女子現在視覺適應之後,也就算了,重要的在這裡。後面加入視線的也是幾個女子,也是穿著紅肚兜,這次前後各有一對。前面的手臂下垂,手腕帶動手掌在後,掌心朝上,後面兩對相反,手掌在前,也是掌心朝上,其中空白部分插進去一張長著四隻腳的床。那床上還有層屏障似的黑色紗布,中間凸出像個橢圓的鵝蛋,從那裡往下,整個床的形狀,寬窄不同的角都被它罩在裡面。在外面根本看不到裡面內容。前面兩個女子抬腿往前走,目的地就是會客室當中的部分。她們也不是左邊或是右邊先給信號,再一並接著走,神奇的就在這。她們走路,左邊前後的女子邁出去左腳。她們身子傾斜,床的另一邊還有兩人,不會有影響,後才是右邊女子邁出去右腳,這才往前走了一步,之後反了過來。右邊女子先走左腿,左邊再伸右腿,這樣又走了一步,而且走完這個過程中間還有一定時間的停頓,這幾個像是插上發條的木偶,停停走走,浪費了不少時間。好在當下幾人看到是家裡主人來了,他們恢復了一些耐性,注視那幾人停停頓頓直到走過障礙似的椅子,到了那中間部分。
那幾個女子放下手裡床,這些滑稽演員就要開始表演了,中年人先開口道:“那就是我家老爺。”他講的自然不是那幾個女子,那床更是死的,他說的是罩子裡的人。
黑臉看那罩子,看不到裡面,又沒有人出聲,那人又偏偏說裡面是申大爺,他也沒有辦法,他往前走了一步,裡面未搞清楚,他沒有行禮的意思。他和那罩子裡道:“遊老板下屬張開。”他想試試裡面是不是有真人在,所以還是先不講正事的,可是裡面就是有聲回答。
那罩子裡人道:“遊老哥可是要兌現他和我的承諾,送一絕世美女,給我作禮物。”聲音洪亮好似在百米之外敲打銅鍾,聽著遠,可是聽起來像是故意處理過一樣,沒有那種惹人心煩的感覺,而且咬字異常的清楚。這個聲音從罩子裡跑了出去碰上牆體障礙,搞得四面八方都在重複後面“禮物”這兩個字。
黑臉張開受的了開始,可是他討厭後面一陣接著一陣重複的詞句,他邊回頭給後面幾人打手勢著後又回過臉道:“禮物在這裡。”他被那陣陣回音搞得頭暈腦脹的,懶得多說幾個字,他就說這五個字應付一下。
後面兩人抬著木箱子走去那床前,放下手裡木箱,這張開在懷裡取來鑰匙,那個木箱上了鎖,他是領頭的,在確認主人之後自然要親自介紹這個禮物的價值。
可是這其中遇到了意料之外,一些人意料之內的危險事件。
在這一行人進門之後,還有一人。這人用粗布蒙著面,他顯然不想讓人瞧出自己面目,這人看著那群人進了府裡大門,他先踩著圍牆然後手搭圍牆頂子,翻身上了房頂,悄悄地跟在這幾人背後,穿過中庭,現在就在這幾個人腦袋上面的梁上。那人腳尖踩著光滑橫梁,他要避免自己生息被人察覺,踮腳就可以減少這種危險。他顯然做的不錯。這人和他們一起看那出喜劇開幕,那幾個演員出現在中間位置,箱子擺在那個床的前面五尺距離。他就在那個罩子上面位置。
張開接著他的順序,先是確認鎖的位置是不是需要用手固定住,免得在插入鑰匙孔的時候鎖頭會有搖晃,接著用食指拇指捏住鑰匙頭,瞄準那個鎖的孔,把鑰匙身送進孔裡,然後他的過程本來就該在“哢”的聲音落下之後結束的。可是有人不知道他的思考。那個罩子裡面,有道異與它本身黑色的輪廓,像是陽光下人的影子一樣用那個罩子展開的實質平面作為支撐,張開在開鎖,他也在湊近黑色罩子,這個時候會湊近罩子本來就是件可以理解的事情,那個箱子裡有個絕色美人,他是主人,就要得到美女,怎麽也想湊近一些,那樣才能看的仔細。
他們兩人在動,其他人也不閑著。
梁上那人一隻眼睛看住張開轉動鎖孔,一隻眼睛瞧著那個罩子裡的黑影,看他湊到一定距離,就是將要掀開罩子的距離,梁上那人從懷裡摸出把魚肚形的短刀,這個時候他就不再顧忌自己生息被人察覺,那人放松身體,借助梁上圓形弧度,他身子傾斜九十度直角,身子還是彎曲姿勢,調轉刀頭,對準那影子頭顱,腰上用力,最後還要借用這個梁,腳跟蹬著梁,有足夠到那個位置的衝力。這人箭頭似的,頭重腳輕,往那黑影墜下。這幾人還沒發覺到此人,不過屋裡人未動外面倒起了端倪。
這人墜落下,距離那罩子四尺,在屋外又有道同樣目的反射亮光的刀。小刀,那是黑色的小刀,似專門在那等他一樣,專等他落到那個位置,和這家主一樣,不要惹人注目躲過了在場人的視線,悄悄地扎在那人咽喉。那梁上人衝力像條不穩定的獵犬,外部的干擾,他身子也偏了,沒有刺到影子,他沒法控制身體,像個將要力盡的陀螺,搖搖晃晃落到了那個罩子後面,沒了動作。刺殺結束那些人才有意察覺。張開距離最近,他完全沒注意到那人刺殺,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那人墜下他才轉頭去看,那個蒙面人致命傷在咽喉上那把黑色小刀,不大握在手裡裁剪布匹嫌小,張開看來這把小刀更適合雕刻。看到那個刀,他腦袋裡又想起了門外的女子,那個罩子影子又不在了,張開本來就不是這家下屬,遇到此事就算沒有動作他也不會被人埋怨。還有一事,就是他不知道裡面的申的意思。
裡面影子又道:“近來府裡盡是這些亂匪,幸好每次都由知心人士擺平。不要計較這個小事,快讓我看看禮物。”這影子聲音還是平常音調,好似把這刺殺當做家常一樣。不過這倒是解決了張開難堪的處境。
張開遇到此事,他不單要看申的心情還要在之後申有幾率心情不佳的情況,弄開箱子,聽裡面人這麽說他至少放心了。張開轉動鑰匙,鎖頭“哢”的沒有意外地被張開取下,他弄開那口箱子。
裡面黑影又往前湊了湊,和方才那樣好像是要看的仔細。在他那個位置,先看到的是箱子口邊緣,往後面才是女子標志性宛如墨水渲染成的頭髮。後來女子直起來自己身體。又亮出她擠壓在狹小空間的白皙的活力軀體,似是壓縮的奶酪似的,向外擴散的無形氣體,像條誘人的鉺食,一邊幾人魂兒都要被這女子鉤走了,因為那個奶色皮膚,那個女子未有衣衫在身上。她就是害怕那個異色衣衫披在身上會擾亂她皮膚色彩的和諧,這個女子被裝在箱子裡面肯定有過一番布置,她清楚自己是要送人的禮物,只能盡力表露自己心意在將來的主人那裡謀個安生。
裡面黑影又不見了,聽到罩子裡面道:“遊兄果然沒有失約,這個女子,我笑納了。”尾音的了字還是回蕩四面,他看不出來是喜歡還是討厭,那人在罩子裡面,張開就不好斷定,這人方才言語,倒是還算合他心意,張開的任務也算是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