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界流浪 第13章 雨巷丁香

雲青城笑了笑，轉身背對亭台，開始吟道: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著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說到“有”字，雲青城停下了。

幾息之後，迷霧中先響起的是小丫鬟急切的嚷嚷聲:

“這個丁香姑娘有什麽，你倒是往下說啊！”

“小蓮，不得無禮！”另有一道斥責聲響起。

與此同時，小池塘上的霧氣在這一瞬盡數散去，重新沒入了矮矮的假山中。

雲青城轉過身來，再次看到了那如雪的白衣。

但，這次，並不是背影。

他笑了，看向那雙清澈的眼眸，道:

“姑娘終於舍得看我了。”

“公子說笑了，雲兒對誰向來都是如此。”她輕柔地說:

“我很好奇，公子所說丁香姑娘究竟會是怎樣的人?”

“姑娘認為呢?”雲青城玩味一笑，道。

“雲兒不知！”女子的聲音飄過池水，進入雲青城的耳朵中，很輕柔，聽不出一點喜怒哀樂。

“姑娘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雲青城頓了頓，又道:“你認為剛剛的詩文如何?”

“很奇妙，似乎平平淡淡，卻別有一番韻味。”女子思索了一會，又說:“或者說，這只是一些白話罷了，根本不是什麽詩文。”

雲青看向她，正色道:

“雲姑娘，你就告訴我，到底好還是不好?”

女子不說話，似乎是不知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雲青城松下臉來，笑道:

“雲姑娘，其實我已經知道了你心中的答案。”

“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問我呢?”女子反問道。

雲青城含笑不語。

而這時，一旁的小丫鬟跺著腳嚷嚷:

“你這人怎這麽磨嘰，丁香姑娘有什麽你得說清楚啊！”

女子並沒有叫住她，似乎在默許她這麽說。

“雲兒姑娘，你想知道嗎?”雲青城玩味地看向她，笑道。

女子不回應雲青城，而是扭頭看向一旁，露出雪白的螓頸。

真是一隻高傲的白天鵝！

看到女子倔強的模樣，雲青城不禁感歎。

他看著女子被面紗遮住的側顏，以輕松的語調繼續吟道:

她是有

丁香一樣的顏色，

丁香一樣的芬芳，

丁香一樣的憂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他的語調低沉起來:

她彷徨在這寂寥的雨巷，

撐著油紙傘

像我一樣，

像我一樣地

默默彳亍著

冷漠、淒清，又惆悵。

他的語調柔情起來:

我身旁飄過這個女郎;

她默默地遠了，遠了，

到了頹圮的籬牆，

走盡這雨巷。

在雨的哀曲裡，

消了她的顏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悵。

他的語調舒緩下來: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飄過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著愁怨的姑娘。

誦完詩，雲青城輕吐一口氣，看向綠池塘中的遊魚。

“公子可已成家?”女子開口說話了。

不等雲青城回應，女子又說:

“想必丁香姑娘就是公子的妻子吧！”

她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一點喜怒哀樂。

雲青城抬頭看向她，笑了。他突然覺得女子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似乎迫切地想知道問題的答案，卻又裝作不在乎的樣子。

“不，丁香姑娘就是你！”雲青城一字一句地道。

“為何?”女子緩緩道。

“為丁香仙子寫詩還需要理由嗎?”

雲青城給出這麽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姑娘，那你現在能告訴我，這些語句到底好還是不好?”雲青城笑著看向她。

女子的眼神似乎有些朦朧，她緩緩開口道:

“很美，是我從未見過的詩文。”

“姑娘剛才不是說這些只是白話嗎?”雲青城戲謔道。

“是我淺薄無知了，公子請勿見怪。”女子輕聲歎息。

雲青城對女子的回應很滿意，也不再調戲她。凡是都要講個分寸，能讓她服軟就已經夠了，咄咄逼人未必是件好事。

“對，這種詩歌很美，我認為，它的美超越一眾傳統詩文，相對於傳統的詩文，我更喜歡它。”雲青城認真道。

“公子剛才吟誦的詩文可有名字?”女子輕聲發問。

“有。”

雲青城應和一聲，又對粉衣小丫鬟招呼:

“小丫頭，取筆墨來，我給你家小姐寫兩個字。”

不一會，小丫鬟端著筆墨紙硯，穿過石橋來到了雲青城的跟前。

“放那吧！”雲青城指著青石板，溫和地笑道。

小丫鬟面色羞紅，不敢看雲青城的眼睛，乖乖地把案台放在了青石板上。

雲青城提起筆杆，將毫尖浸入墨水中，又沿著硯台修繕了一番，方才落下筆杆，開始在紙上書寫。

他寫得很慢，每一筆都很用心，寫出了兩個渾圓的大字:

“《雨巷》”

緊接著，他輕提筆杆，以筆毫尖端細小處在大字旁又寫下了一行小字:

“贈與如丁香般幽香的雲兒！”

雲青城提起宣紙，略微欣賞了一番，他對這幅作品還是比較滿意的。

他把紙張遞給小丫鬟:

“丫頭，拿去給你家小姐！”

小丫鬟結接果紙張，屁顛屁顛地跑了回去。

看到她乖巧的樣子，雲青城笑了，這小丫頭剛才還很是叫囂，到了他旁邊又變成了小綿羊。

很快，小丫頭就跑回了亭台。

女子也從她手裡接過紙張，略微端詳了一回，道:

“公子何不取名為《丁香》呢?”

“《丁香》哪有《雨巷》好！”雲青城哈哈笑著。

女子知道這是雲青城的敷衍，也不再問這個問題，轉而向雲青城淺淺行了一禮，柔聲道:

“雲兒謝過公子。”

聲音很輕柔，就像飄上天的羽毛一般。

雲青城坦然接受她的行禮，笑道:

“雲兒姑娘美若天仙，稱丁香仙子一點也不過。”

他背負雙手，眺望漸入黃昏的天空，又道:

“今日與姑娘相談一番，我受益良多，更結識到了姑娘這般奇特的女子，算是精彩的一天吧！”

他重新看向女子清澈的眼眸，笑道:

“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辭，若是還有機會，希望能和姑娘小酌一杯，共賞良辰美景。”

女子同樣看著雲青城，雲青城說完後，她才緩緩開口:

“我與公子相談甚歡，公子為何就要離去呢?”

輕輕歎息一聲，又道:

“也罷……公子要走，我是留不住的。”

忽地，她的語氣堅定起來:

“但請公子放心，我會記得公子對我的恩情，他日公子若是有難，雲兒一定出手相助。”

聽到女子的這番話，雲青城一下子愣住了。他不知道這些話有幾分真假，但，他沒想到，這個冷傲的女子，似乎也有柔情地一面。

他有些愣神，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麽回話。

而不知何時，小丫鬟已經走了過來，手裡還拿著一扎卷軸和一個小木盒。

“這是?”雲青城疑惑地看向小丫鬟。

女子的聲音響起:

“公子，你聽說過仙人嗎?”

“略知一二。”雲青城回過頭來看向她，笑道。

女子輕聲道:

“不瞞公子，雲兒在機緣巧合下踏上仙途。”

緊接著，她伸出芊芊玉指，向著水面輕輕一點。

“噗”

不起漣漪的水面炸開來，激起陣陣水花。

她輕歎一聲，又道:

“仙途渺茫，我希望有個人能陪我。這兩樣東西，或許能給公子一點幫助。”

聽到女子的暗示，雲青城有些不是滋味，他感覺他的內心有一些東西被悄然觸動:高興、驚喜、意外……還有一絲真正的喜歡。

過了半響，他才說道:

“姑娘贈此厚禮，仙途漫漫，我定會攜子之手，與子攜老。”

雙方說得都很隱晦，但彼此的心意都很了然。

雲青城從小丫鬟的手裡接過木盒和卷軸，再次看向那清澈的眼眸。

女子微啟朱唇，道:

“小蓮，送公子出去。”

雲青城看了她最後一眼，驀然轉身，大步向前走去，而小丫鬟也緊跟在他身後。

就在他要跨出荷塘之際，女子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

這道呼聲有些急促。

雲青城轉過身去，恍然看到女子近在咫尺的螓首。

她不是在亭子上嗎?雲青城大驚。

而她現在就站在眼前， 雲青城甚至能透過面紗看到她嫣紅的朱唇。

他的心跳不自覺地加速，有些生硬地道:

“姑娘，還有事嗎?”

她微張檀口，輕聲道:

“雲兒還有一個問題。”

雲青城壓住心中的躁動，給出一個有些勉強的微笑，道:

“姑娘但說無妨。”

“我想知道，公子為何會贈我《琵琶語》?”不等雲青城回應，她又說:

“我想聽真話。”

她真的太迷人了，讓人根本無法拒絕。

雲青城輕歎一口氣，有些落寞地道:

“姑娘的曲子，讓我想起了一些家鄉的往事。我本以為，姑娘會是我的故人。”

“那你失望了嗎?公子！”女子看向雲青城的眼睛，輕聲說道。

“不，我不失望！”雲青城認真地看著她。

“我不是你的故人，也不懂你的家鄉往事，還只是一個青樓女子，這難道不值得失望嗎?”

她的聲音很輕柔，不帶一點情緒。

“那又如何！”雲青城不屑地道。

隨即他又笑了，聲音也溫柔下來:

“你我同在天涯淪落，能相逢便已是天大的緣分了，是否相識倒也無關緊要了，我怎會在意你的過往。”

他大大咧咧地笑著:

“你是天仙般的人，怎能妄自菲薄！”

聽到雲青城的這番說辭，她有些迷離了，用極小的聲音呢喃道:

“這便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意思嗎?”

像是在問雲青城，又像是在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