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駐足聽了幾息,此人講的是‘樵夫遇仙’的故事,在乾國民間流傳很廣,雖無甚新意,但青年聲情並茂,講得跌宕起伏,讓一眾蒙童十分入迷。
微微一笑,就要喚上肥虎去辦正事兒,卻見他扒拉在窗邊,耳朵高高豎起,白海想了想,也就不擾他興致,獨自往學堂後走去。
又到了分府前的那片翠綠菜地,只見一名農夫正耕作其間,正是老舉人。
老舉人見得白海來了,抹去額前汗水,邀請對方入那茅屋一敘。
若不用令牌觸發‘小洞天’結界,這間茅屋只是尋常屋子。
喝下兩口溫涼茶水,白海就聽到老舉人鄭重開口:
“二位道衛大人執令未到一月,老朽卻傳訊二位前來,確是有些唐突,望大人見諒。”
白海笑著擺擺手,示意不用在意,才聽得對方又說道:
“清水郡這大半年難有安寧,府中六組道衛如今都執勤在外,昨日夜間衙門來人求援,說是城西出了一頭犬類魔物,已吞食了三位捕快好手,希望府中能派遣道衛襄助。”
聽完老舉人話語,白海點點頭,心裡卻難免生出疑惑,郡城有天師分府駐扎,尋常左道妖人窺探都不敢,怎會兀地冒出一頭魔物?
但城中凡人眾多,此刻不是遲疑之時,故白海開口:
“此事便交由我與白山處置,老先生且放心、”
老舉人松了口氣,取下腰間白玉,拿在手中對著白海說道:
“道衛大人出手,老朽自然信得過,待到誅殺魔物,且取下一二憑證,就可由這分府令記下功勳。
衙門中的劉捕頭已在竹林外恭候,他會領著二位查探此事。”
白海飲盡一杯茶水,拱手離去,路過學堂時叫上了肥虎道童,後者有些依依不舍,直到聽得白海說:
“你若喜歡這些故事,待到此次任務了結,我給你講個‘猴王鬧天宮’。”
道童眼神一亮,麻利地跟在身後。
......
天師府一向不理俗世雜務,哪怕是王公貴族,一生也難見府中修士,故才常有‘仙蹤難尋’的說法。
而道衛們也只聽令府中,平日裡都有銅令輪值巡查郡內,清理妖魔鬼怪,事不可為才會上報,讓銀令出手。
可若是縣城中坐鎮的納氣道士或是衙門裡的相關人士,求援到了府中,自然也不會坐視不理,仍會派遣道衛。
白海眼前這面色蒼白的獨眼中年漢子,就是清水郡衙門裡的劉捕頭,手下也有不少人馬。
“稟道衛大人,昨晚有一養身武夫驚惶來報,稱‘羅氏武館’裡出了妖魔,這武夫我們識得,正是‘羅氏武館’排十三的女弟子,故劉某不敢大意,點了九位好手就來查看。”
白海點點頭,看向身前這家武館,規模不小,傾斜的門匾上龍飛鳳舞寫著‘羅氏武館’四個大字,只是數丈高寬的厚實木門被撞得稀爛,仿佛有一頭巨獸狂奔而去。
入了院中一看,遍地血跡,腥臭難聞,跟隨在白海二人身後的劉捕頭歎氣一聲,苦澀開口說道:
“我與弟兄們進了此地,就察覺到撲鼻的屍臭味道,哪怕如今是盛夏時節,也只怕十來天前就死了不少人,
我等不敢大意,一一謹慎探查房中,直到這間屋子。”
走到此處,眼前只有一片殘磚碎瓦,掩埋著些許殘肢,白海放出神識,能察覺到混合著旺盛氣血的殘留魔氣。
“我等此行合計七名養身,三名鍛體,劉某承蒙上司賞識,還被賜了把符刀,以前弟兄們齊心協力,不是沒有絞殺過妖魔之流,
誰知剛走到這屋子前,內裡就撲出一條灰毛犬魔,一口就將我身旁的皮境弟兄吞吃,
我等雖然有些驚慌,但幾息之間也結成陣欲要誅殺此獠,可誰知無論是精鋼還是符器,都傷不了那犬魔分毫,
反倒是犬魔一爪一口,又吞吃了兩名弟兄,隨後它嘶吼一聲,離開了此地,我等人人帶傷,堪堪撿回一條命來。”
劉捕頭語氣後怕,冷汗直流地說完。
白海摩挲著下巴,若按這捕頭所言,此魔恐怕在這武館裡待了不少時日,郡城裡竟無人察覺,莫非是本地人士化作的魔物?於是開口問道:
“捕頭可在那魔物身上看出幾分端倪?比如隱隱能見得幾分人樣?”
‘咕。’
劉捕頭咽了口唾沫,他心中本就有猜測,但怕牽扯太大不欲吐露,如今道衛大人問起,他也隻得老實回答:
“那犬魔吞吃我弟兄時,額頭肉瘤裡能見到一塊靈牌,牌上刻有‘羅雄’二字,正是這武館裡的師傅名字,年輕時曾是開脈尊者,喚做‘鐵山公’,
待那犬魔離去後,我等才敢查清這武館,合計十一位羅雄親傳弟子都可找到些許屍骸, 那羅雄頭顱就放在其臥房裡,
除去報案的人外,羅氏武館只有一人不見蹤跡......”
劉捕頭語氣結巴,他正是如何也不相信這名聲不錯的武夫陡然入魔,才猜想有人在暗中謀劃,如今只能指望這位道衛大人手段利落些,勿要連累自己,
“正是那‘石虎’羅寒。”
聽得熟人名字,白海眼神一眯,想起了那看似憨厚實則圓滑的光頭漢子,對方還曾說過要替自己揚名的話語。
輕歎一聲,白海拋出一瓶丹藥,又對劉捕頭說道:
“此事我都曉得了,你且與你弟兄回去養傷吧,此丹名為‘回春’,對外傷最為有效,若是有被魔氣浸染者,便來城西小泥巷來尋我。”
畢竟是為了護衛百姓遭的難,白海並不介意幫扶一二,至於城西小泥巷,正是崔家院子所在。
劉捕頭驚愕地接過丹藥,畢竟俗世不比靈藥宗,靈丹難覓,回春丹對於他寶貴非凡,而對方後面半句話,更是讓他一時無話,如此好說話的道衛大人,他可從未見過。
劉捕頭連聲道謝,將藥瓶塞入懷中,正欲拱手道別,又遲疑開口:
“道衛大人,我劉某當了幾十年捕頭,隻覺得此事詭異無比,望大人明哲保身才是......”
白海面上一笑,只是拱了拱手回禮,那劉捕頭不再多言,恭敬離去。
待到對方走得遠了,白海才掏出一枚寶藥,正是那日在錦藥商會得來的‘紫龍參’,他眉頭微皺,將其緩緩捏碎,指縫間溢出無數精華藥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