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你別死,阿哥,我們能一起走的,你別死......”
少年喉結滾動,幾乎就要吐出一口血水,又被他生生壓下。
他微微抬手,握在小妹手腕上,卻毫無甩開的力氣,又張嘴囁嚅幾下,發不出半點聲音。
隻得頹然睜開高高腫起的眼睛,看向那灰犬,這隻灰犬氣息讓他極為不安,他不信此獸是個善茬。
灰毛犬魔已將賴皮四生吞活剝,泥地上只能隱隱見到些許血跡,它目光狠厲,看向了兄妹二人。
少年隻覺一股寒意直衝天靈,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哪怕身上每個地方都在叫苦,也踉蹌站起身來。
丟開小妹雙手,又推了她一把,少年沙啞喊出兩字。
“逃啊!”
他轉過身,看到灰犬邁步過來,口中涎水落下,他鼻子一酸,竟然流出眼淚。
誰不怕死,誰不怕死啊?
心裡怒吼,身子迎向了那灰犬。
灰犬未有停頓,縱身一撲,陰影就將少年覆蓋完全!
少年一言不發,揮拳對了過去。
‘呼~’
一陣突兀清風刮過,少年感覺眼前一花,自己就憑空到了十丈開外,低頭一看,自己小妹正淚眼婆娑地緊抱著自己手臂,他疑惑環視。
只見到空中清風打了個旋,落到地上化作一白嫩嫩的小道童。
小道童似乎全然不在意那齜牙咧嘴的犬魔,反而對著兄妹二人露出乳牙一笑。
少年吐了口氣,他不知為何,感覺心安不少,想要張口,卻又不知說些什麽,是先道謝,還是提醒這位小恩公注意那怪物?
他才糾結片刻,就見到那灰犬黑氣勃發,撲向了那小道童,正要驚呼出聲,一道黑色刀光倏地將灰犬從空中劈落。
“小山,帶著他們離得遠些。”
清朗嗓音傳來,少年定睛一看,場中不知何時出現一位青衫儒士,身材挺拔,面容俊秀,注意到自己目光,還眯著眼睛笑了一下。
肥虎道童點點頭,又將兄妹二人送到百丈之外,他小手一揮,一枚清香丹藥就落入少年腹中。
少年隻覺一股熱流升起,一身疼痛頃刻間散去不少,身子骨又有了氣力。
他如何不知自己碰見了傳聞中的仙師,就要拉著小妹跪下謝恩,可那小道童只是笑著拍了拍他肩膀,又化作清風飛回。
少年順著清風望去,原本的地方不知何時生出了濃霧籠罩,再看不到半點景象。
......
白海滿意地收回銅令,他不通陣道,這圈陣法是銅牌道衛令自帶的,用出來能籠罩方圓百丈。
其功效主要是為了斂去動靜,同時隔絕內外交匯,免得道衛們殺妖誅魔時牽連到了凡人,如今使來,感覺不錯。
灰毛犬魔兩隻前爪鼓起一圈,亮起灰光,它不安地刨著地面,雖然淪為了魔物,但多年習武的警覺仍是殘留一絲,在它腦海裡大響,要它趕緊遠離眼前之人。
但對靈妙血肉的渴求終是壓倒了懼意,犬魔後肢猛地發力,兩個灰光前爪在空中隱有章法,如炮錘般砸了下來。
白海眼中惋惜一閃而過,旋即喚起靈寶罡風壓製住犬魔攻勢,又馭著黑牛符刀往其身上劈砍。
羅寒雖為血境武夫,但其化作的魔物並不如何強橫,連烏雪草原上的納氣中期魔物也不如,對如今的白海而言實在不夠看。
黑牛刀不住積蓄鋒銳,漸漸地破開犬魔的堅韌灰毛,留下一條條傷口。
犬魔似乎愈發憤怒,在以灰爪擋下黑牛刀一擊後,仰天嘶吼一聲,額頭肉瘤裡嵌著的木頭靈牌泛紅,它速度快了數籌,竟然擺脫罡風撲殺向了白海!
白海神色一凝,不過他可從未掉以輕心,伸手一招,黑牛刀眨眼間回到他的手中。
**勁力運轉,白海深吸一口氣,身子一擰,對著灰犬當頭一刀正正劈下,正是‘雷潮六疊’的第一式,‘分海’!
‘噹!’
兩隻灰爪從中斷裂,犬魔被劈在地上動彈不得,猶如那日爭奪走山文書時硬接白海一刀的情形。
那塊木頭靈牌高高飛起,落到了一旁的破落院子裡,這犬魔原就藏身此處,受了外面的血氣刺激才出來食人。
白海手持黑牛刀,並未乘勢追擊,他方才就留了兩分力,故犬魔頭顱才未被一分為二,畢竟還想查看下羅寒好端端的到底怎個入了魔。
不料犬魔身軀蠕動起來,未再攻擊白海,反而緩緩爬向那破落院子,留下一道灰色血跡。
白海想了想,也不阻止,反而跟在了犬魔身後。
一叢叢雜草被壓倒,犬魔終於見到了那塊木頭靈牌,它以斷裂的雙爪去拾取,卻如何也拾不上。
白海打出一道靈寶真氣,將靈牌卷進了犬魔懷中,後者緊緊捧住,魔軀上的灰毛漸漸散去,那靈牌也化作了點點微光。
“阿媽,阿爹......”
白海聽得一道模糊不清的低語,他心中一歎,右手一揮,灰犬身上的魔氣就被小劍吸走,收回符刀,口中誦起《度人妙經》:
“昔於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
犬魔漸漸化作一渾身血跡的光頭矮漢,正是那‘石虎’羅寒,此刻雙眼閉著,神色寧和,隨著靈牌消散,他再無了生息。
白海停下經聲,他雖不知為何羅寒自生死意,但也未毀去羅寒屍身,打算就讓其安眠在這執念之地。
正欲轉身離去,心神卻察覺到小劍跳動一下,與那日見到銀巳蛇的憤意不同,此次小劍反而有些......喜悅?
白海還不知自己是否猜對小劍意思,就又感知到一道青光從小劍身上打出,湧進了他的雙眼。
抬頭望去,羅寒屍身上方靈牌消散化作的光團裡,竟有一條人面犬身,額頭嵌有靈牌的虛幻身影,正在迷茫打量他自己,似乎不知為何變成了這番模樣。
白海心裡一震,除卻羽化靈仙,無人在死後能保留魂靈清醒,哪怕是丹成真人,陰神隕滅後也是真個身死道消!
所以此世從未聽說過有甚地府輪回!
哪怕是鬼物,鬼修之流,也只是不曉得多少生靈死後的靈性混雜,從中誕出了些許意識,而不是哪個生靈的完整魂靈!
可此刻這道虛幻身影,哪怕為犬身,但那人臉正是羅寒模樣,神色不見混沌,不是清醒魂靈是甚?
正在心裡苦苦思索之際,白海又察覺到小劍跳動,似乎在催著他趕緊動手,他此刻福臨心至,右手掐起劍指,一道青光打出,
“敕令:封正!”
白海又進入那番俯觀天地的境界,他看到這清水郡城湧起無數青氣,同往日封正肥虎時的情形一樣。
有過經驗,他隻招來兩道,打入了羅寒魂靈之中。
那人面犬身的虛幻身影上頓時生出一套金光甲胄,腳下踩起白色祥雲,仿佛一尊威風凜凜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