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庸緩緩抬起重劍,其上無形內氣勃發,滿頭白發狂亂飛舞,他步步走近白海三人,不緊不慢開口,
“卻不知無論是旁門納氣,還是媲美種符的妖魔,被我‘玄火劍’斬成碎屍的可不是一兩頭,今日便讓你知曉金令之威,磨去你這張揚性子。”
白海目光凝重,道衛們本就是修士武夫中拔尖的存在,這左庸又是難得的金令,此戰不可有絲毫大意。
於是深吸口氣,青衫下的筋肉鼓起,又暗中喚起靈寶罡風,借著風勢身子猛然撲向對方,口中同時怒喝道:
“臨!”
靈妙正音一術可隨使出者心思而變動效用,即可使人掃清雜念守住清明,亦可承載憤意亂人心智。
見到那左庸似恍惚一瞬,白海不再遲疑,一記‘分海’當頭劈下!
木犬神低吼一聲,兩隻前爪灰光閃動撲了出去,肥虎道童拋出符劍,化作清風裹住金芒來襲。
三者各分一方向,齊齊攻向那左庸!
左庸身形未動,臉上卻浮出笑意,他作為大尊者自然意志堅韌至極,近乎不受靈妙正音影響。
那玄火劍上內氣激發幾近三丈,被左庸隨意揮出一記橫斬。
“噹!”
白海隻覺手上符刀一股巨力傳來,生生消解‘分海’攻勢,讓他身子隻得倒飛而回。
木犬神雙爪被斬出兩條大口子,又立刻恢復如初,他謹慎退後,伺機而動。
肥虎道童也和左庸硬碰硬一遭,被打到天上翻滾幾圈,搖晃著腦袋飛回白海身邊。
三者雖未受得傷,但一番凌厲合攻竟被這般輕易擋下,白海不由暗吃一驚。
左庸輕笑一聲,病態臉上湧起血色,他身子微弓,反持重劍,隨時都要暴起斬來。
白海心中又有火氣升起,這人真以為能一刀結果自己不成?敢做出全無防守的架勢?
他手中一翻,取出一枚燃燒氣血的丹藥塞入口中,不僅未曾退縮,反而等待與這左庸拚刀。
肥虎道童眼中閃過詫異,大哥今日好似有些魯莽,以往遇到此般對手,不說立即遁走,起碼也應以靈活身法拉扯纏鬥才是,怎會如此剛硬處置?
肥虎搖搖頭,大哥心思縝密,自己多慮乾甚,又化作清風裹住符劍,金芒吞吐不定。
左庸身上劍意愈發濃厚,地面青磚已被無形劍氣割出條條細縫,白海毫不示弱,罡風環繞身邊竟有吼聲傳出,就在幾者劍拔弩張之際,空中又傳來一聲清喝:
“兩位同僚何至於此!”
隨著話音,六隻高大神武的紙力士落到地上,分開左庸白海兩邊,空中一白鳥背上飛下一道人影,來者正是‘紙麒麟’張青,他神色有些焦急,連忙說道:
“大家都是府中道衛,一身本領用在妖魔左道之流身上就可,縱然意見相左,好生說上一場不就行了嗎?”
左庸面無表情,但仍對張青拱拱手,收回那玄火劍,顯然是默認對方話語。
白海卻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心中似乎更為憤怒,幾乎就要再次痛罵出聲,又好像想起什麽,背後倏然留下冷汗。
自己這是如何了?今日怎會如此易怒?
哪怕是見得有人行那‘稚靈續命法’,心裡有些不忿,但也不應如此急公好義才對,莫非何時中了他人手段?
白海心中一震,默誦起《靈寶華法》,這才感覺靈台清明不少。
張青見他也不語,終是松了口氣,招回了紙力士,笑著說道:
“如此就好,如今清水郡可不安寧,還需二位保全有用之身,斬妖誅魔才是。”
左庸不欲多言,就要轉身離去,又聽得白海開口:
“這左道妖法一事,就如此了結?”
左庸眼中寒光一閃,還未張嘴,一旁觀望許久的段如淵就上前滿臉內疚說道:
“老管事入了會中近四十年,不曾想犯下這般罪孽,段某無能,只希望這些娃娃能由道衛大人們好生處置,
城南之事我也是方才知曉,手下人不懂事,冒犯了白銅令,今後白銅令麾下的木犬神隨意行事即可,
至於錦藥商會,隨時候著大人們調查。”
他語氣誠懇,說罷躬身行禮,其子段木更是深深彎下腰去,調息完的韋供奉也作了個道揖。
白海心思流轉,今日強來怕是不行,只能先救走這批童子,日後再見機行事,不信抓不住這老家夥的狐狸尾巴。
於是他笑著頷首,哪兒還有半點殺氣騰騰的模樣。
左庸見狀,提氣縱身,瀟灑起落幾下便消失在眾人眼中。
張青對著白海使了個眼色,兩人就帶上羅寒肥虎與十余位童子上了紙鳶,隻留下滿目瘡痍的錦藥府邸與其中幾位身影。
段如淵直起身子,看了眼段木,後者頓時面色蒼白,嘴上囁嚅說不出話來。
卻不料段如淵未曾開口,只是幽幽一歎,走回屋中,隻留下段木一人,茫然僵立原地。
......
夜風輕柔吹拂,白海為背後的童子施了道‘春風術’,免得其在紙鳶背上受了風寒, 這才對一旁張青問道:
“這金令左庸怎敢如此行事,那商會明擺著有異,他也敢徇私枉法,不懼府中規矩嗎?”
張青臉上早無在錦藥商會時的從容,此刻愁眉苦臉,聞言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本來打算回到分府再告知白道友一些事情,但既然道友問起,早說片刻也無妨。”
他懷中掏出兩隻酒壺,白海輕嗅一下,這倒不是什麽佳釀靈酒,反而是些烈如燒刀的凡酒,可見張青心中的確有些鬱悶。
乾脆接過酒壺,兩人大飲一口,白海便聽得對方開口:
“左金令此人,練的武功喚做‘玄鳳燃劍’,此乃西州赫赫有名的外景武道傳承,其不過四十余歲,如今已是開脈七重,晉升外景宗師並非是毫無希望。”
說到這裡,張青卻冷笑一聲,灌了口酒繼續,
“即使是這樣,他也不是分府中天月子真修的幾合之敵,故這九年來也向來安分,
但府中有個規矩,若是真修情形不明,金令道衛可暫時管轄府中事務,直至真修回府,或是天師府高真前來查看,
而如今真修探查郡中動亂源頭,已有三月未歸,就在前幾日,分府裡真修留下的命火開始飄搖,白道友,你應知曉這是為何。”
白海心中一跳,命火此物,與靈藥宗的命牌類似,是天師府判斷弟子在外如何的依仗,
而命火飄搖,無非是身受重傷幾近瀕死,或是被困在某種陣中許久,隔絕了與命火的感應,無論是哪種情形,都可看出那素未謀面的天月子真修身處險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