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計十三名童男童女,願意回到家中的只有四名,其余都說是家裡將其賣給了商會,寧願留在這學堂。
這錦藥商會行事可稱滴水不漏,人家連買賣文書都白紙黑字準備得妥當,而‘稚靈續命法’常人又難以發覺端倪,若非白海一頭闖進,不知能隱瞞多久。
心中自嘲一聲,白海微微搖頭,自己發現了又能如何,清水郡局勢詭譎,不可再輕舉妄動才是。
幸好自己寶藥多,又修有靈寶真氣,能為這些童子補足些許根基,總能多活些時日。
又撇了一眼學堂內端坐的肥虎道童,後者有些不耐老舉人講的儒家經典,但也老實坐著,等著後面教習講些志異故事。
這家夥嘴上說著是有位女童拖著他一齊進學,但白海見其早就向往已久,就應允了他,孩子喜歡讀書,也算是件好事了。
心情好了不少,走到那茅屋前,以銅牌道衛令開啟結界,入了天師分府,那天月子真修至今仍未返回,張青傳訊眾道衛,讓齊來府中敘事。
......
分府中正殿倒是頗為寬廣,擱置不少青草蒲團,這也是下品符器,能使人心思寧靜,但比不上往日吳玉贈送的陰藤清心椅,可惜離去太過匆忙,竟忘了那張寶椅。
心裡想些有的沒的,過了大半時辰,總算聽得張青招呼一聲。
白海抬頭打量一番,分府原本的一金二銀三銅六組道衛已來了齊全,也就站起身來,跟著對殿中高懸的一張畫像恭敬行禮。
畫中只有一身著八卦黃袍,背負法劍的老道,這是開辟天師府的初代天師,號‘太玄’,是不曉得多少年前的人物。
據說那時正值天地動蕩,妖魔橫行,生靈慘淡,正是這位太玄天師滌蕩人間,掃出幾萬裡淨土,又開辟道脈傳法,才有如今的乾國盛世。
甚至就連修行界中劍修一道備受追捧,也與其脫不了乾系。
眾道衛行禮完畢,按照令牌等階安坐在蒲團上,白海好奇地掃視一眼場中,畢竟他還真未正式見過這些同僚。
合計十二位,大多身上留有鬥法余波,面有疲意,估摸這些日子沒少奔波。
又看向唯二的金令,那左庸還是一身黑色武服,白發垂下,閉目不語,身旁的道修竟是位嫵媚女子,身上布料甚少,察覺到白海目光,回首嫣然一笑。
白海倒也不害臊,反而也對著其咧了咧嘴,心中只是暗道果然是一路貨色,能修行媚術的女子估摸著也不是什麽好鳥。
那女修見到白海神色清明,眼中微有詫異,正要多用上幾分功力,就聽得張青上前開口:
“諸位同僚,我雖被真修囑咐打理府中雜務,但向來不干擾諸位行事,今日唐突召集,實乃迫不得已,還望諸位見諒。”
殿中道衛除卻幾人性子冷淡,其余人都是笑著說無妨,示意張青直說就是,白海微微點頭,這紙人張的人緣比他想象中還好。
張青拱拱手,轉身以銀令觸碰一下太玄天師畫像,只見其中生出一團月白色靈火,此刻搖搖欲墜,黯淡無比。
場中道衛一時無話,面色陡然沉重幾分,張青歎了口氣,這才說道:
“真修出府追查禍亂源頭已有三月,六日前其命火異動,讓我坐立難安,甚至不顧事滿七日才可上報的規矩,已稟告了紫象真人,
但真人總管數千裡西州的妖魔左道之事,總得需要些時日才可動身,如今分府無首,不知諸位打算怎個處置。”
聽聞張青話語,諸道衛面面相覷,有人暗中看向左庸,似乎待其發話,白海畢竟只是新晉,也不開口,只打算作壁上觀。
張青見狀心裡一沉,他其實暗中示意不少人,倒也不是要打壓左庸,只希望大夥能齊心協力,維持現狀即可,可現在看來仍是無人敢觸怒金令。
過了幾息,左庸終於睜眼,他也不看旁人,只是真起身來盯著太玄天師畫像說道:
“真修福緣深厚,定可逢凶化吉,只是如今府中不可無人鎮守,左某忝為金令,便自告奮勇坐鎮府中,諸位覺得如何?”
“善。”
“左金令外景可期,鎮守府中我等自然放心。”
一眾道衛紛紛開口,就如此將此事敲定了,白海眼神眯起,這左庸可不是什麽寬宏大量之人,估計就要尋尋自己麻煩了。
那左庸面色古井無波,似乎未因暫管府中事宜而有所喜意,只是抬手讓眾人安靜,他又看向白海:
“白銅令入府執令許久,想必也適應得不錯,最近那‘樊樓喜轎’一事再現蹤跡,你便跑一趟吧。”
場中寂然,不少道衛回頭看向白海,其中幾人似乎面有不忍想要開口提醒一二,卻又顧忌左庸威望,隻得不言。
唯有張青鍾天二人給了白海一個眼神,示意等會兒有話交待,白海淡淡一笑,穩坐如山。
待到眾人散去,張青走到白海邊上,扯過一個蒲團,凝重說道:
“這‘樊樓喜轎’曾於三年前出現郡中,詳情便是在那樊樓裡飲酒作樂之人,但凡是面容俊秀或有些修行的男子,就有可能被邀上一神秘喜轎,
最開始只聽聞有一美人號‘暖玉娘子’,可與其春風一度,故府中並未太看重此事,還以為哪裡來的旁門人士為修合歡功法,這本算常見,
只是後來中招的人太多,引起城中婦人激憤,才派了一組銅令前去探查,
誰知這組銅令一去之後再無音訊傳來,這才驚動真修,但待到真修趕去,甚至讓樊樓都大清洗了一次,也未發現那‘暖玉娘子’蹤跡,
白道友此行非同小可,我與鍾天追查那三妖鬼市一事已陷入僵局,閑著無事,不如我倆替你走上一遭。”
說罷,一旁的鍾天也連連點頭,可見張青此言不虛。
白海細細聽完,也未著急回答,只是在腦海中想了想這樊樓位置,正是臨近清江,不由想到一位素雅女修,心裡有了定數。
他嘿嘿一笑,拍了拍張鍾二人肩膀,起身開口:
“謝過二位好意,不過此等風流韻事,白某焉能錯過,左金令可謂打錯了算盤。”
話音落下,白海拱手道別,瀟灑出了殿中。
望著白海背影,鍾天撓撓頭,對著張青說道:
“紙人張,白兄弟膽子比你大。”
張青一時語噎,過了幾息才沒好氣回道:
“還是去看著吧,左庸可不是什麽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