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身為‘紫陽火鯰’,是極少見的異獸,血脈非凡,故他一向心高氣傲,不把常人放在眼中。
這人族不過納氣,竟也能傷到自己?他怎個做到的,又怎個敢的?
六須護法黑石般的身軀泛起紫紅色,鯰魚腦袋上的須條延長,隨著水流狂舞,他仰頭怒吼一聲‘昂!’。
隨即轟然化作近兩百丈長的鯰魚大妖,妖軀上滿是紫紅紋路,隱隱有一層火焰包裹。
他胡亂拍打起來,珊瑚亂飛,奇石破裂,這龍宮水域一時混亂無比!
白海見狀抽身後退,頭頂殘符青光已黯淡幾分,他可不敢再賭這六須護法能否傷到自己,而這大妖如今心門失守,應到了青淨子出手之時。
沒過幾息,鯰魚大妖動作稍緩,一雙赤紅眼珠四處掃視,似在搜尋那膽大人族是否現身,卻只見到一朵青蓮從水中飄搖過來。
六須護法全不在意,隻以唇下長須刺進水底沙地,不住攪動,那青蓮便如此落到他的頭上。
一道柔和青光亮起,潛藏在一旁的白海隻覺心思安寧,又看向六須護法,其動作遲緩下來,眼中瘮人紅光漸漸褪去,愣在了原地。
碩大的鯰魚腦袋上浮現兩道人影,前者正是青淨子,她頭頂真符明亮,安坐水中,口中輕聲誦經。
後者是那阮靈,她懷裡的小巧爐子散發一道有形香氣,飄進六須護法鼻中。
六須護法漸趨平靜,身上的紫色火焰沒入體內,兩百丈妖軀靈光閃動,重新變成那魚頭人身的大漢,於水中老實打坐。
少時,他張開雙眼,口中吐出一口濁氣,有些慚愧地朝青淨子阮靈二者點點頭。
白海這才斂去殘符,湊到幾位種符一旁,聽得阮靈笑著開口:
“六須叔叔,可願信我所言了?”
六須護法也不扭捏,豪邁大笑回復:
“淨心青蓮符,果真名不虛傳,不知是雲鹿道友當面,在下冒犯了,還望道友見諒,
此外不知令尊可還安康?若青尾子真修也一並前來,俺就更放心了。”
說罷,他滿臉希冀地看著青淨子,顯然對靈藥宗首席信服不已。
白海這才反應過來,清江龍宮隔絕與外,只怕他們都還不知曉靈藥宗之事,白海也不開口,大修們交談誰會沒眼色地插嘴,只是看著青淨子要怎個回答。
青淨子神色平靜,拱手道:
“謝過護法掛念,我宗被啖仙眾戕害,除我一位種符外,納氣都未苟活幾名,已再無靈藥玄門了。”
六須護法神色一滯,他哪兒能曉得如何勸慰別人,只是想到龍宮事變,不禁感同身受,一時激憤,六條長須又開始輕顫。
一旁的阮靈見狀,連忙壓下心裡波瀾,開口道:
“雲道友此次前來,正是為助水君祛除心魔,待到水君無恙,我等又何須忌憚那啖仙賊子。”
六須護法深吸口氣,六條胳膊一齊給青淨子作了一揖以表告慰,隨後帶路在前,走向那奢華大宮,一邊開口:
“那銀巳蛇扮作宮中釀酒童子多年,暗中給水君種下了魔念,於九年前激發,掀起清江變故,
所幸水君心性極佳,壓住魔念擊退了銀巳蛇,未讓其謀劃得逞,只是我龍宮一眾死傷慘重,水君又只能自鎖靜心,才讓諸位見了笑話。”
說到此處,他又遞給白海一枚玉簡,笑呵呵地說道:
“小友武道扎實,又恰好選了這‘雷潮六疊’,水君與南海有舊,曾有護法練到第五式,威力驚人,其心血經驗都在這裡,且拿去罷,當作俺的見面禮了。”
白海道了聲謝,喜滋滋地接過,只是心裡有些好奇清江水君怎會跟幾萬裡之外的南海有所牽連,又聽得青淨子開口:
“請教護法,水君德名遠揚,天師府中難得不曾派人助水君祛除心魔?”
白海心裡點頭,靈藥宗一門真法,就能有青淨子這般主攻淨心的真修,天師府真法無數,不應對那心魔毫無手段才是。
六須護法冷哼一聲,不忿說道:
“天師府一向高高在上,何曾關心過府外修士如何,那紫象真人雖是來過,也隻幫水君設下自鎖法陣便離去,依我看來,他想的是以水君為餌,釣出那銀巳蛇呢!”
場中默然,畢竟都是修道之輩,誰也不願輕易譏謗丹成真人。
一行人隨著六須護法入了龍宮,白海左右張望,隻覺龍族愛寶果真名不虛傳,這龍宮珠光寶氣,金碧輝煌,各種罕見天地靈材不過用來裝飾,只是多年未有人打理,有些寂寥意味。
幾人到了宮中深處一高大玉門前,門上遍布螭龍祥紋,散發幽冷寒氣,白海剛放出神識查看,腦中便隻覺一陣冰寒刺痛,連忙收回神識調息,被青淨子瞪了一眼。
六須護法哈哈大笑,開口道:
“這寒螭冷玉門是紫象真人在水君珍藏中挑選出來立在此處, 隔絕一切神識查看,雖不致命,但滋味兒可不好受。”
白海無話,這家夥還真記仇,就等著自己往上撞呢。
六須護法又掏出一顆玉珠,嵌在了螭龍祥紋的嘴中,玉門頓時靈光微亮,漸漸虛幻,其內散發更甚寒氣。
“水君為丹成真人,心合天地,他內心變動甚至可影響天時水勢,紫象真人在此門後布下法陣,才使得清江仍算寧靜。
但這法陣只是封鎖,如今其中遍布水君雜念,你等要是進去,只怕要經歷水君自己的問心路程後,才能得見。”
白海心中一凜,由丹成真人心魔所衍化的雜念,不知該有多詭譎,自己真要走上一遭嗎?
在他仍在思索之際,青淨子已謝過六須護法,輕身走入玉門內,身影消失在白海眼中。
心性圓滿以摘得符紋,若是連一縷雜念都不敢面對,自己真能種得真符嗎?
靈寶真氣微微運轉,白海深吸口氣,走向玉門,丹成真人的問心路程,乃是難得造化,自己若能安然渡過,以後面對啖仙眾也有了幾分底氣。
六須護法面色有些驚訝,看著白海走進玉門。
剛入了門中,白海隻覺寒氣徹骨,眼前光影朦朧,著實不好受。
他眉頭一皺,倒不是因為此地讓其難受,而是發覺身上好似少了些什麽。
拍了拍腰間,白海臉色一變,靈獸袋乾癟,肥虎道童竟然也被拖進這問心之中,可還未待到他想出甚法子,眼前已然光線散開,露出一片景色,他心神一動,知曉這便是那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