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顧四周,已經找不到胡忠國那艘漁船了。
只聽見陣陣馬蹄聲響起,接著一聲長嘶,數十位兵士已將岸邊涼亭圍了起來。
為首的那位將軍,九尺身軀,濃眉大眼,黑髭須,裹鐵甲,正是荊湖南路馬步軍副總管牛皋,他神色甚是莊嚴。
韓童月微微一笑,尋思道:“一年多未見,也不知他的功夫有沒有長進。”
提起槳板,便朝那位將軍擲了過去。
槳板破空,呼呼風響,霎時間只見白光一閃,那將軍揮刀將槳板劈成了兩節。
環顧四周,除湖面上一艘飄蕩的小船之外,並不見可疑人影,便大吼一聲:“牛爺爺在此!是英雄好漢的,出來打個照面,躲在暗處偷襲,算什麽本事!”
韓童月趁他打落槳板的空隙,已經飛身上岸,取了木箱,躲在了樹上,嘶著嗓子說道:“大金國先鋒將軍完顏克烈在此!”
聲音變得十分粗獷,說著,便將木箱朝牛皋扔了過去。
牛皋聞言,只見一個黑乎乎的物體朝自己飛了過來。
單刀直立,沒入土中,他身材高大魁梧,自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氣,當下不慌不忙,扭腰縱臂,伸手一覽,便將木箱完好無損接了過來。
只見不遠處,一顆翠綠粗壯的樟樹上,綠葉搖動,眾兵士已經發現了韓童月的藏身之處。
各自拈弓搭箭,拔出腰刀,護在牛皋跟前。
接著一名小隊長大喝一聲:“大宋臨安城內,豈容金人在此放肆。”
抬手示意,準備命令士兵放箭。
牛皋怔怔瞧著手中木箱,分量不重,散發著一絲血腥氣味,掀開蓋子瞧了一眼,裡面竟然裝著一顆人頭,而此人正是金國先鋒大將,完顏克烈。
不禁歎了口氣,將那小隊長的手按下來,說道:“不必慌張,是自己人。”
牛皋當即令兵士將那木箱藏好,接著高聲說道:“韓童月賢弟速速現身,我有急事。”
牛皋帶的這班人中,有不少士兵是認識韓童月,都放松了戒備。
韓童月這才收起頑皮心思,從樹上一躍而下。
其實他藏匿在樹上,是故意製造出響動。
韓童月微笑道:“既知金人來犯,如何不放箭,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你們的警覺可大不如前啊。”
眾士兵相視而笑,卻都默不作聲。
韓童月躬身行了一禮,笑道:“草民韓童月,見過牛皋總管。”
牛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苦笑道:“你小子,倒是一點都沒變。”
說著,便拉著韓童月走進涼亭之中,吩咐士兵將涼亭團團圍住。
韓童月瞧了瞧,笑道:“我兩個見面,用得著這麽大陣仗麽,怎麽樣,我給你的見面禮可還中意,此人殺了你的堂弟,正巧讓我遇見,順手就給解決了。”
牛皋臉色忽然變得沉重,說道:“你小子,這是要把天捅個窟窿啊。”
韓童月道:“與天鬥,尚且不懼,何況區區金人。”
牛皋厲聲斥道:“鵬舉回京面聖之前,曾經囑咐於你,若不得他親自前去接你,五年之內,不準下山,你也曾親口答應,你如今怎能背棄盟約,私自下山!”
韓童月聞言,咧嘴一笑,說道:“前日,茹萱說想吃酸梅,又說總是待在深山寂靜之處,恐怕腹中胎兒受到影響,將來出世之時,會是個呆頭呆腦的模樣,所以特地下山感受感受煙火之氣。我說如今戰火連綿,下山恐怕受苦,又說起和嶽飛哥哥的約定,他沒來接我,怎能下山。”
說罷臉露無奈之色,接著道:“你也知道的,茹萱的脾氣,我攔也攔不住。”
牛皋道:“弟妹有喜了?”
點了點頭,臉上卻是喜憂參半,隻對著天空呆呆出神,過了一會兒,長歎一聲,才緩緩說道:“只怕是天意如此。”
韓童月道:“好啦,沒遵守約定是我的不對,你帶我去見嶽飛哥哥,我親自給他賠罪不就是了,用得著這麽感慨麽。”
牛皋盯著韓童月,搖了搖頭說道:“鵬舉已經不在這兒了。”
言語間十分傷感,韓童月隻微微一笑,說道:“不在臨安,那去哪兒啦?咱們去找便是。”
話音剛落,只見一名士兵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韓童月問道:“好端端的,你哭什麽。”
那士兵哽咽道:“嶽武穆,他…他被害死了。”
韓童月聞言,心中一凜,卻是不敢相信,隻說道:“你胡說些什麽,嶽飛哥哥勇猛無雙,誰能害得了他!”
那士兵忽然撲通一聲,朝著韓童月跪倒便拜,泣道:“韓大俠武功蓋世,求求您為嶽武穆報仇雪恨。”
此言一出,其余士兵皆是心念一動,紛紛朝著韓童月磕頭:“求韓大俠為嶽武穆報仇雪恨!”
士兵們群情激憤,牛皋喝道:“都給我住嘴,這裡可是臨安城,你們想要被滅九族麽!”
韓童月怔怔望著牛皋,說道:“牛皋哥哥,他們說的可都是真的?”聲音卻是不自禁的發抖。
牛皋黯然不語,他雖然生性豪邁,但於嶽飛遇害一事,心裡始終不願再提及。
韓童月見狀,心中已經明白,隻摟著牛皋不斷搖晃,叫道:“誰乾的!你告訴我是誰乾的!上天入地, 我韓童月也要把他揪出來碎屍萬段!”
聲音幾近發狂。
牛皋喝道:“韓童月,你給我冷靜些!”
韓童月叫道:“嶽飛哥哥被害死了,你讓我怎麽冷靜!”
死死盯著牛皋,接著道:“你不說,好,我問他們!”
說著,便抓住方才那位士兵,喝道:“你告訴我是誰!”
牛皋隻雙眼圓睜,瞪著那位士兵,說道:“你要敢說,老子立馬軍法伺候!”
那士兵自然畏懼,但一想到嶽飛,眼神忽然變得堅定,說道:“嶽武穆對我恩重如山,我這條命都是他給的。牛將軍,我是您的兵,但是做人不能不知恩圖報,如今他含冤而死,將軍要顧全大局,責任重大,自不可肆意而為。但小的這條命本就是撿回來的,死了又算得了什麽。韓大俠,害死嶽武穆的是秦檜一黨。”
牛皋聽了,隻仰天長歎一聲。
倘若自己只是嶽飛帳下一小卒,又或是韓童月這般的江湖人士,孑然一身,快意恩仇,說乾那便幹了。
但現在自己身居統製,手底下那麽多人,只要行為稍有不當,牽一發而動全身,自己倒是不打緊,但手底下的兄弟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害了他們。
想到此處,心中便不忍對他加以軍法,隻揮了揮手,歎道:“今日之過,暫且記下!”
韓童月放開那士兵,回到涼亭,坐在石凳上,冷冷說道:“賣國賊,狗漢奸,我豈能饒你!”
說罷,凝氣於掌,猛地拍出,只見幾丈開外,腰杆粗的大樹,轟的一下,竟攔腰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