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搖搖頭說道:“罷了,罷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說罷,便要離開。
那船老漢一雙布滿老繭的手,忽然將他死死抓住,顫聲說道:“你…你不能走!”
韓童月回頭望著他,奇道:“我為何不能走?”
那船老漢臉色忽變,叫道:“我的妻女都死在了金兵的屠刀之下,你休想這樣離開!”
韓童月聽了,不禁眉頭微蹙,尋思道:“原來他與金人有此深仇大恨。”
見他對自己既畏懼,又仇視,心念一轉,不禁玩心大起,尋思道:“他既然把我當成了金兵,我且不說,看他到底作何反應。”
想到此處,當即雙手撐腰,高聲說道:“那又怎麽樣,誰殺的你找誰去,本大爺的武功你也瞧見了,不是你能對付的,你若帶本大爺去湖中玩耍,把我伺候好了,說不定賞你些錢財。”
韓童月聲音雖大,但他臉上全無一絲邪惡猙獰的樣子。
況且他身材偏瘦,穿一身普通的青色長袍。
遠遠望去,便似一個文人騷客,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和金兵惡貫滿盈的氣勢全然沾不上半點關系。
然而船老漢心中慌亂,只聽得他說自己是金人。
殺妻弑女的大仇,霎時間化作滿腔怒火,哪裡還瞧得出這許多端倪。
猛地轉身,奔向船篷之中,摸出一把六七寸的短刀,說道:“呸,會武功有什麽了不起,不過是些糊弄人的障眼法罷了,說到底還不是肉做的,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你也得死。”
話音剛落,船老漢把心一橫,齜牙咧嘴,便朝韓童月胸口刺去。
韓童月吃了一驚,忙側身閃過。
伸手捏住了他手腕,說道:“話糙理不糙,那你也得刺得到才管用啊。”
微一用力,船老漢便覺手腕吃痛,啊的一聲,短刀登時掉落在甲板上。
船老漢捂著手腕,說道:“如今兩國議和,我原以為這輩子再也報不了仇了,老天有眼,今日教我碰著一個,便是豁出去這條老命,也要殺了你這個千刀萬剮的胡虜韃子!”
說罷,紅著眼睛,俯身又去甲板上摸那短刀。
韓童月見狀,心中不禁對這船老漢有些欽佩,微微一笑,說道:“好啦好啦,老先生,快住手吧,我不是金兵,我是漢人。”
然而船老漢此刻,被仇恨衝昏了頭腦,連生死都可置之度外。
當下聽到韓童月為自己辯解,心中更是增添了幾分怒火,啐了一口,高聲罵道:“漢你奶奶個腿兒!我雖然未讀書,不識字,可我這雙眼睛還沒瞎,金狗,受死吧!”
船老漢情緒激動,雙目似要滋出火來。
韓童月見他動了真格,一副要和自己拚命的架勢樣子,心想這玩笑,開的有點大了,忙躬身施禮,說道:“方才和老先生開個玩笑,想不老先生的骨氣竟然這般硬朗,在下十分佩服。”
然而那船老漢對此話,充耳不聞,一步步逼近。
韓童月無奈之下,隻得連連後退,眼看著就要掉落湖裡,又說道:“老先生,千錯萬錯都是我的不是,我給您賠賠罪了,快收手吧。”
船老漢雙眼圓睜,冷笑一聲,說道:“欺軟怕硬的主,我更是饒你不得!”
韓童月心中思緒萬千,感慨道:“我怎的如此蠢笨,天底下的百姓,又有哪一個不記恨著金人了,我是千不該萬不該,拿此事來捉弄人。”
船老漢只是尋常百姓,不會武功,雖有短刀在手,殺雞剖魚還行,殺人卻不在行,隻一味地往前衝,欲將短刀刺進韓童月胸膛。
揮舞了好一陣子,卻連韓童月的衣襟都碰不著。
韓童月無奈,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
便將船老漢胸前,三處穴道封住,然後卸下手中短刀,說道:“老先生,得罪了,我真是漢人。”
說罷,將長袍褪下一半,裸露後背,露出四個鮮紅的漢字“精忠報國”。
船老漢定睛一瞧,又吃一驚。
這船老漢本來不識字,只因他姓胡,名忠國,自己的名字中恰恰有著忠國二字,這才識得。
怔怔瞧著韓童月,尋思道:“他身上怎麽也有這幾個字?”
心中疑惑,便開口問道:“你當真是漢人?那你又怎會使金兵的招數?”
韓童月重新穿好衣裳,苦笑道:“這是背嵬軍的招式,不是金人的。”
說罷,便將胡忠國身上穴道解開了。
胡忠國體內經脈登時通暢,忙跳將起來,抓住韓童月的手,隻覺十分溫暖,壓低聲音問道:“你,你當真是背嵬軍的人?”
韓童月微微一愣,望著胡忠國,比之先前聽說自己是金兵時還要激動,心中不禁大感疑惑:“怎麽他和背嵬軍也有什麽深仇大恨嗎?”
金兵肆虐,所到之處,慘狀不可忍睹,這老先生痛恨金兵,那是在情理之中。
但背嵬軍軍紀嚴明,對百姓禮待有加,更不會胡亂殺害無辜,二者實在不能相提並論。
他既與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又對背嵬軍情緒激烈。
韓童月實在捉摸不透,便點了點頭說道:“是又如何?”
胡忠國神色慌張,朝四周望了望,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忙拽著韓童月走進船篷之中,又將纜繩解開,把小船往湖中劃去。
船篷中甚為簡陋,只有一張小桌子,一張漁網,和一盞油燈。
魚腥臭味很重,韓童月見船老漢膚色黝黑,滿手老繭,再加上這家夥什,明顯這是艘小漁船。
它卻停在西湖的遊船之中,不禁讓人起了疑心,韓童月隻瞧著船老漢賣力劃船,不知要把自己帶到哪裡去,便開口問道:“老先生何故慌張?”
小船急速行駛,片刻間已駛出十余丈。
韓童月見這老漢隻慌忙劃船,對自己的話,竟然全不理睬,心中不免有了幾分戒備。
不禁朝著船老漢望了一眼。
細細打量之下,卻發現他呼吸短暫急促,身上又無真氣波動,非是武林中人。
尋思道:“聽說近段時間江湖上冒出了個什麽點燈派,極為詭異,門徒大都是些普通老百姓,說是傳道什麽的,也沒有人知道點燈派的底細,他該不會是點燈派的吧。”
想到此處,眉頭微蹙。
心想這個點燈派,背後到底是何方神聖。
自己隱世一年有余,不過兩日前才下山,在江湖上的名頭,也早已趨於平靜。
這點燈派是如何尋到自己的?
韓童月忽然對此頗感興趣,瞧著胡忠國微微一笑,暗道:“罷了,倒不如順藤摸瓜,看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