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韓童月辱罵貶低秦檜的話,倒也沒聽清楚。
但瞧著韓童月臉上不大好看,心想這廝定是不服氣。
林一飛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反而來了興致,高聲道:“臨安城中,我的話就是王法,我讓你來,你才能來,我不讓你來,你來了,那便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投。”
秦檜雖然身居高位,大權在握,但在韓童月看來,功名利祿,皆為塵土,他既不在乎,心中自然更加無所畏懼,反而對他寧可割地求和的方式,感到極為羞恥。
韓童月知道這林一飛背後的靠山是秦檜時,隻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莫說這臨安城我想來便來,想走便走,就是那金國中都府,我亦能進退自如。倒是你小子,拿你的第二個爹爹來壓我,也不知你的親生爹爹,會作何感想。”
他故意把第二個爹爹的聲音加大,有意要嘲諷他一下。
胡忠國其實膽小如鼠,此刻見到韓童月竟然和林一飛叫起板來,心中暗暗叫苦:“這個天殺的禍害,你可別連累我啊。”
林一飛這回聽得清楚了,隻氣得咬牙,圓睜雙眼,面目猙獰可怖,瞪著韓童月,叫道:“你剛剛說什麽,你好大的膽子!”
韓童月微微一笑,問道:“我剛剛問你叫什麽名字?”
林一飛凝視著韓童月,冷冷說道:“爺爺叫林一飛,你聽著,我給你一次機會,方才的事,我可以不計較。”
韓童月輕輕哦了一聲,笑道:“我還道你姓秦,其實卻姓林,罷了罷了,不管你是林一飛還是秦一飛,總之你不再計較了,那便是再好不過。”
說著,便親自將船錨拉了起來,林一飛見他要走,眼中露出一絲殺機,高聲喊道:“等一等,我被你這個破船上的臭味熏著了,你們就想這麽一走了之麽?”
韓童月將船錨撂在甲板上,回頭說道:“你想怎麽樣?”
林一飛道:“我也不是蠻橫不講理的人,你只要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叫聲爺爺饒命,此事便算過去了。否則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要取你狗命,也是易如反掌。”
韓童月眉頭微蹙,冷冷說道:“秦檜既然收了你做乾兒子,想必你的官職也是不小的了,不知道你的親生父親見到你,需不需要向你下跪?”
說罷,便去催胡忠國駛船離開。
然而胡忠國此刻便如熱鍋上的螞蟻,隻把雙槳踢到一邊,急道:“還走什麽走!你那張破嘴,可不要亂說話了。”
話音剛落,胡忠國隨即撲通一聲,跪在甲板上,朝著林一飛磕了三個響頭,叫道:“爺爺饒命,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林一飛見狀,哈哈大笑道:“乖孫,算你識相,不過麽……”
頓了頓,盯著韓童月道:“老東西,你能不能活命,可全在他身上了。”
胡忠國目光一轉,落在韓童月身上,見他氣定神閑,悠然自得,似乎全沒把這生死攸關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禁心中一凜,匆匆跑到他的身邊,兩手往他肩頭一搭,隨即便使出渾身力氣,想把韓童月按下去。
然而無論胡忠國用多大力氣,韓童月竟紋絲不動。
胡忠國無奈,隻得苦口婆心的勸導,輕輕說道:“爺,算我求你了,咱們跪一跪,不打緊的,莫要爭強好勝丟了性命,秦丞相我知道的,他的手段毒著哩,連嶽武穆都不是他的對手…”
說到這裡,韓童月心中一凜,他不知道,其實嶽飛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隻瞪了胡忠國一眼,自己是幫他出頭,他倒數落起自己你來,憤然說道:“大敵當前,我嶽飛哥哥豈會和自己人內鬥!”
胡忠國見他說的煞有介事,冷冷一笑,說道:“好好好,你嶽飛哥哥最厲害,天下無敵行了吧,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功夫厲害是厲害,不過麽,卻是嘴上的,你愛逞能自個兒逞去,別連累我啊。”
心中卻想此人就算不是瘋子,精神多少也有些問題。
林一飛見他兩個低聲議論,一個狂傲自大,一個貪生怕死,倒覺得有趣,尋思道:“那邋遢漢子雖然貪生怕死,卻是人之常情,倒也真實,不似這青衣漢子,表面上鎮定自若,實則也是貪生怕死,我倒要看看你跪是不跪。”
想到此處,有些不耐煩了,叫道:“商量好了麽。”
韓童月轉身朝林一飛說道:“我不跪,你又如何?”
林一飛微微一笑,說道:“你跪下磕三個響頭,叫聲爺爺,我饒你性命,這等便宜的事,我勸你好好想一想,別把話說那麽滿,會後悔的。”
韓童月想了想,心念一轉,微笑道:“要我向你磕頭,也不是不行,只是得有個道理說教,若證明了是我的過錯,向你磕頭賠罪,那也無不可。”
林一飛道:“你船上的臭氣熏天,惡心到我了,難道還不是你的錯麽!”
韓童月搖搖頭,說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這船上縱有臭味,也只在這船上,熏到你了,只能怪這秋風不長眼,如何也怪不到我們頭上。除非你能證明,這西湖是你的,這船不該到這裡來,那便是我們的錯了,屆時你要打要罵,要我磕頭賠罪,我絕無半句怨言。”
林一飛一聽,覺得韓童月說的倒是有點道理,便道:“那你想要我如何證明?”
韓童月道:“這個簡單,你叫一聲爹,你爹應了,你便能證明了你是你爹的兒子,或者說你爹是你爹,不是你兒子。照葫蘆畫瓢,你且叫一聲,看這西湖水是否應你,若是應了,我便相信是你的,。”
林一飛聽他繞來繞去,不禁感到煩悶,叫道:“真是荒唐,湖水豈能開口說話!”
韓童月微笑道:“當然能。”
林一飛道:“那你叫一個我看看。”
韓童月便即喊道:“西湖,你是我的嗎?”
聲音散開,過了一會兒,湖面平滑如鏡,連一絲漣漪也沒有,四周更是寂靜無聲,並無回應。
林一飛哈哈大笑道:“如何,你不是說能開口說話嗎。”
韓童月搖了搖頭,說道:“西湖不是我的,它自然不會回應我。”
林一飛見韓童月說得煞有介事,心中不免信了幾分,清了清嗓子,便學著模樣喊道:“西湖,應我!”
叫了一聲,便伸長耳朵,靜候西湖回應。
韓童月見狀,心中暗暗覺得好笑,暗道:“想不到秦檜這樣狡猾的奸賊,竟然認了這樣一個傻兒子。”
過了一會兒,只聽見岸邊草叢裡,忽然鑽出來幾隻野鴨,在嘎嘎叫個不停,卻沒有聽見西湖的回應。
韓童月左看右看,裝作十分認真的模樣說道:“嘿,你瞧那野鴨,在應你呢。”
林一飛大怒道:“你根本是胡說八道,這天底下根本就沒有人能讓西湖應他。”
韓童月淡淡地說道:“可惜可惜,看來這天下,是沒有人能做西湖的主人了。”
待聽到這裡,林一飛才幡然醒悟,隻氣得咬牙切齒,喝道:“你竟敢戲弄我,你可知道我是誰麽?”
韓童月掏了掏耳朵,說道:“知道,你叫林一飛,你已經說過了,難道還要我問第二遍嗎,我可對野鴨子沒有興趣。”
林一飛大怒道:“我乃皇上賜封的西湖郎君,我說西湖是我的,便是聖上也不會反對,你一個刁民,竟敢質疑!”
韓童月見他搬出皇帝來,心中一動,淡淡說道:“西湖乃是天造地設自然之物,當屬天,屬地。皇上賜你一個虛名,卻沒有想到你的臉皮竟是如此之厚,封你為西湖郎君,是讓你好好做個郎君,可你倒好,竟想將其佔為己有,天造地設之物,隻歸天子所有,你如此行事,足見你野心不小啊。”
他這番話雖然說的輕描淡寫,但言外之意,是指林一飛有僭越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