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巨大的裂縫自北向南,形成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宛如天塹一般,又整齊如斯,似豆腐被刀切割。
兩邊都是散落的法器寶物,五光十色,煞是好看,只是他們的主人,盡皆身首異處。
有幾個人還在苟延殘喘,四肢抽動著想要呼救,但見傷口處不斷有無數劍氣橫生,撕裂著,暴動著,噴湧出的血液逐漸降低身體的溫度。
唯一人尚未被波及,眼前的一幕,讓他徹底瘋了。
“平、平天!”
“一劍平天!”
“這就是真正的一劍平天!”
“他真的把天平了!”
......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我是無辜的,我不是魔道,我是好人,我是好人!求求你......”男子雙膝一軟,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平天劍帝,求求你不要殺我!”
碰!碰!碰!碰!
他不斷磕頭,不斷磕頭,血液從額頭飛濺,卻好像沒有感覺一般,生怕磕的不夠重,不夠響。
他的眼前站立著一個枯槁的人,一襲寬大白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手持一把帶血的劍,一動不動,宛如雕塑。
“走吧,我只出一劍,能躲過是你的運氣。”平天劍帝目光幽幽,按住長劍收入鞘中,手卻已經顫抖地快要握不住。
油盡燈枯,終究是到了這一步。
凝聚元力,也只是妄圖。
“若非如此,縱使他磕完一萬個響頭。”平天劍帝目光一凝,殺意陡然上升:“也一定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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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前。
龍蕩山,午時。
“今天群魔大會,為的就是誅殺正道首惡,平天劍帝!”為首的男子一身紅衣如霧,頭頂兩隻鬼角,雙臂展開時如同蝙蝠,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血海魔君。
“平天劍帝殺了我十八個徒弟,僅僅是因為他們屠了一個三千多人的小村莊。”血海魔君仰起頭,猙獰的面孔厲聲咆哮:“凡人是什麽?是螻蟻!平天劍帝居然為了三千多隻螻蟻就殺我徒子徒孫,他可知道,那是我養下的血種,我等他們茁壯成長,再吞噬下去,就可以入證道之境!平天劍帝毀了我的證道契機!”
兩行血淚從眼中落下,表情淒厲且哀傷,這是多麽強烈的痛苦,證道境,何其難也?
多少修士千年如一日的修行,也只能在此境面前飲恨西去。
“你只是失去證道的機會,我可是被他活活扒了九百七十八層皮啊!”一個女聲悠悠一歎,她的鼻子、眼睛、嘴巴、耳朵,看起來都極為精致,可是拚湊在一起,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她就是畫皮妖祖,千面魔妖。
相傳她修得千層面皮,每一層都相當於一條命,當擁有一千層皮時,就能證得畫皮詭道。
“如今我從證道境跌入大乘期,這輩子都沒有機會成仙了,可憐我這傾倒眾生的美貌,竟然不能去仙界勾搭幾個仙人過來,更不知道那些仙子的皮,又是怎樣一番光景呢?”
“桀桀桀,老朽覺得,你們都沒有我慘。”一身黑袍的鬼骨屍魔拄著拐杖,站了出來:“現在全宗上下只剩我一個孤家寡人,所有傀儡都被毀於一旦,若不是用月光寶盒......如今的我空余一顆頭顱,將靈魂賣給喪魂老祖,才有親眼目睹復仇的機會。”
喪魂老祖冷哼一聲:“我就不是孤家寡人了?平天劍帝已經給馭魂魔宗下了滅殺令,我那些徒子徒孫一口氣全跑了,好不容易逮住兩個兔崽子,還道心已破,再也無法修煉,延續我宗香火了。”
“平天劍帝殺我全族,我.......”又一個魔道修士出列。
“吾妻女每天晚上睡覺,喊的都是平天劍帝的名號!”另一個魔修面露不忿。
幾十位大魔頭一一訴說自己遭遇的苦難,互相之間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隨後,他們的雙目仿若噴火,一舉手中法器,帶著嘶吼與怒氣:
“今天,就是滅殺平天劍帝之日!”
“他好好的地上神仙不做,居然敢硬闖化凡劫!”
“化凡劫豈是那麽好度的?聽說他身受重創,躲在這片龍蕩山中,乃是劍魔弟子阿輝親眼所見!”喪魂老祖的聲音氣勢極足,看向一旁持劍的小修士:“阿輝,你說說。”
阿輝穿著一襲蓑衣,向前一步說道:“沒錯,他就龜縮在這裡休養生息,而且身受重傷,連劍都拿不穩了。”
“可是萬一他使出平天一劍,我等又當如何應對?”千面魔妖美眸凝視著阿輝,冷聲問道。
“是啊是啊,那我豈不是一下就沒了?”
“老夫宗內還有要事,先行告辭!”
“吾妻女不可能與平天劍帝有染,我定是錯怪她了。”面露不忿的魔修歎息一聲,戴上自己的氈帽。
“若我跑到三萬裡以外開宗立派,百年之後,馭魂魔宗未必不能名震天下,現在想來,我來這裡,還是草率了。”喪魂老祖輕輕歎息一聲,轉身準備離去,帶著幾分惆悵與茫然。
......
“等一等!”阿輝面現焦急,立刻說道:“我知那平天劍帝已是苟延殘喘,可能時日無多了。”
有人急忙道:“既然時日無多,就讓他等些時日,自己死掉!”
“沒錯!我們在這裡聚眾喧嘩,萬一打擾了他,出來給我們一劍,豈不是嗚呼哀哉?”
“都說話小點聲,平天劍帝耳力極好,你們大聲嚷嚷,驚動了他怎麽辦?特別是你,血海魔君!”
阿輝見眾人依舊不願,無奈輕歎一聲,再次說道:“諸位請想一想,如果他在這裡修養好了,恢復如初,爾等該當如何?”
他快步來到喪魂老祖面前,說道:“若他跑到三萬裡以外,再滅你宗門怎麽辦?”
喪魂老祖立刻氣的渾身直哆嗦,說不出來話。
又面向戴帽魔修,說道:“若他用大夢真法,在夢中淫辱你的妻女,怎麽辦?”
戴帽魔修摘下氈帽,憤怒地摔在地上,用力跺了幾腳。
看向千面魔妖:“如果他繼續扒你的皮呢?”
千面魔妖眸中兩行清淚流下,像是遭受了極大的屈辱。
“我要把他的皮扒下來,做我的人皮面具!”
“我若吸乾他的鮮血,必能重新證道!”
“哼,他的魂魄,若能被我煉化,我的十萬怨魂幡,威力豈不是要暴漲數十倍?”
“好!我們一起上,同時施展法術,必能殺了他!”
“趁他病,要他命, 今日不除了平天劍帝,以後睡覺都不安穩!”
“殺了平天劍帝,我等必將載入史冊。”
......
“說得好!”阿輝滿意地笑了:“正是這股氣勢,我們齊心協力,同時釋放法術,平天劍帝必然化為飛灰,屆時我等歸去,魔道昌盛,正道衰落,豈不美哉?”
“哈哈哈,好!好!好!”眾人一個個手舞足蹈,快樂的大叫。
“就請跟隨我進這葫蘆口,裡面就是平天劍帝修養生息的地方,切記收束元力,不要提前驚動了他。”
眾人小心翼翼地踏過草地,就如同做賊一般,不發出一丁點聲響。
穿過葫蘆口,便是豁然開朗,一地的花草芬芳,鳥蟲爭鳴。
隱隱間,魔修們感覺自己與天地隔絕,仿佛存在於另一片世界,這個世界沒有一絲一毫的元力存在,甚至察覺不到其他修士的氣息。
“諸位都到齊了吧!”阿輝轉過頭來問了一遍。
“到齊了!”眾魔修齊聲回應。
“沒有遺漏吧?”阿輝再次強調。
“當然!”
阿輝拿起劍鞘用力敲打旁邊三尺高的怪石,霎那間,天地變色,無數道金光陣紋從地面一路延伸到天空。
如同一個巨大的囚籠升起,魔修們張目四望,面現驚恐。
此時此刻,阿輝脫下鬥笠雨蓑,遠遠甩飛,睥睨眾人,抽出長劍,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鄙人正是平天劍帝。”
他輕聲輕語,仿佛淡淡的陳述,不含有一絲情緒:
“就用此劍,送諸位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