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命無多,行事張狂,這也算仙?
陳應自嘲一笑。
“為何想成仙?”陳應打個酒嗝。
“因為我也想砍了長青神樹!”
這下輪到陳應詫異的看他了。
“你被長生果害過?”
小二搖頭,神色一黯:“我大哥很多年前外出尋找長生果,到現在都沒回來。”
“從來沒他消息?”
“從來沒有。”
陳應默然。
同是親人尋長生果而去,雖然目的不盡相同,但還是讓陳應生出同病相憐之感。
就在小二以為拜師無望之時,陳應開口了。
“你叫什麽名字?”
小二大喜過望:“師傅,我叫白二!”
“別叫我師父,叫我陳應就好。”陳應擺擺手,被一個同齡人叫師父,他還有點轉不過這彎來。
“我隻帶你七日,七日內,你能學到多少都是你的本事,擔不起師父的名號。”
“不過這七日不會太平,你可得做好準備。”
白二大喜:“知道了師父!我給你打酒去!”
“說了別叫師父。”
陳應笑著把酒葫蘆遞給這個機靈的小二。
“父母可還健在?”
“都活著呢,在城外的田裡。”
“嗯,那我帶你去告個別。所謂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陳應抓起留下的酒壇,語重心長。
“這…不耽誤師父時間嗎?”白二看看外面的大雨,遲疑道。
“幾步路的時間,怎麽比得上和親人告別。”陳應舉起酒壇,也不管喝不喝得下,任由酒水流過胸口。
“可雨實在太大,恐怕不好走啊師父。”
“雨大?”
陳應向窗外探出頭。
窗外如天湖倒傾,如海翻滾,幾乎容不下人呼吸。
陳應收回腦袋,神情茫然,歪頭自語。
“哪裡有雨?”
“分明是好大的湖!”
陳應眼前愈發醉的模糊。
他從門口撿起一把油布傘,撐開放在雨中,手在傘柄一彈,油布傘瞬間變大數倍有余。
“來,來。”
陳應衝蘇老頭和白二招手。
白二遲疑一下,走上前握住傘柄,而後一聲驚叫。
“哎呦!”
他忽然雙腳離地,頭向傘頂撞去。
白二閉眼在傘裡滾了一圈,直到屁股坐在傘骨上,這才算安穩。
坐,坐在傘骨上?
小二被自己的感覺嚇了一跳。
他小心的睜開眼,然後一顆心噗通猛跳一下,渾身被一種奇妙的感覺充斥。
此刻,他渾身倒懸,倒坐在油布傘下。
身下無盡天空竟作湖,頭頂渾濁積雨反作天。
天地竟然倒轉。
他們仿佛泛舟遊於虛空。
小二轉頭看向身旁,只見蘇老頭不知何時也坐了上來,兩人相視,滿臉都是震撼。
“天地兮反覆,傘作舟兮雨作星...”
陳應靠在傘杆上,放聲而歌,直穿雨幕。
“小子,你家在哪?”
陳應問到第二聲,小二才回過神來。
“那,那邊。”
“好!”
一行三人順流而下,一路出了東義城。
東義城外耕地不少。
白二家便坐落在一處田埂旁。
幾間木質小屋一圍,就是一個家。
偏屋門口,一個五旬老漢正坐在門裡,砸巴著煙袋。
他透過淡青的煙霧,用渾濁的眼睛凝視著地裡。
暴雨衝刷下,大量泥土隨著雨水流走,大大影響土地肥力。
此時盛夏,無疑會大大影響收成。
天淵界亦有靈植知識,陳應也知道此時該挖渠排水,搶救地力。
可老漢還是在那坐著,神情麻木,一口一口的抽著煙袋。
“爹,娘呢?”
“屋裡睡著呢。你怎麽從城裡回來了?”
“正要和你說呢。”
白二轉過身:“爹你看,這是陳應仙師,真神仙!”
“這是蘇老先生,那個活了八百多年的蘇老先生!”
老漢轉過身,疑惑道:“那個說書的蘇老先生?”
“是他!”白二語氣興奮,全然沒注意到自家老漢臉上閃過的怒色。
“啪!”老漢一巴掌抽在白二腦殼上。
“蘇老先生。”
“啪!”
“說書。”
“啪!”
“長生!”
老漢說一句話,就狠抽白二一下,直打的白二往屋外跑去,老漢這才喘著氣道:
“你請他們來,也是要尋長生果嗎?”
“你難道忘了你大哥?生他養他十多年,撂下一家子人就跑,到現在都不知道活沒活著!”
老漢提起家裡老大,胸膛呼呼的喘著。
白二頗有些委屈:“爹,我不是去尋長生,是去跟仙人修仙的。”
老漢直接被氣笑了。
如果說覓長生平頭百姓中的傳說,那修仙就是傳說中的傳說。
“行啊,你盡管去修仙,只是你踏出這個家門,就不要再說是我兒子!”
白二求助的向陳應看了一眼,陳應卻撐著傘,絲毫沒有展示術法的意思。
“爹…”白二有些著急,懇求起來。
“你就信我這一回!”
“我不是什麽沒見識的小孩兒,這次我是真碰到仙人了。”
“等我和仙人學了法術, 一定能把大哥找回來!”
聽著白二苦苦哀求,老漢歎口氣,衝白二招招手。
“過來,二娃。我不打你。”
白二猶豫一下,捂著腦袋靠了過去。
“二娃,爹問你,你有幾成把握能修仙有成?”
“這…”白二猶豫更久。
老漢又歎口氣:“如果沒成,你有幾成把握能回來?”
白二又不語。
老漢又砸巴一口煙袋:“你若是回不來,我和你娘要交的銀子又要費力不少。”
鳳仙州按戶收稅,家裡有幾個人收幾份稅,只要不見屍身,一律不少收。
長生。
老漢真不知道長生有什麽好的。
就算長生了,難道就不用吃喝拉撒了嗎?
“想想村口你張嬸,她家五個男娃,三個大的都去找長生果,勞她比我還大幾歲,還要親自下地。”
“再想想你張爺爺…”
老漢絮絮叨叨,都是周圍人因長生果的誘惑帶來的不幸。
“二娃,你還要去修仙嗎?”
白二低頭許久後,終於抬頭,神情堅定。
“要去。”
師父要去伐樹,是造福鄉親的大好事。自己怎能不跟他學習術法,盡一份力?
“唉,那就去吧。”老漢收起煙袋,拍拍白二的背。
“一定要小心啊。”
老漢話音未落,卻聽到雨中遠遠傳來一道被真氣包裹的粗獷聲音。
“小心?你不用小心了。”
蘇老頭聽見這聲音,輕咦道:“鳳仙州州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