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應望望繁星顯現的天空,反問道。
“你又為什麽要說書?”
“我?”蘇老頭愣了一下,而後歎息一聲。
“這可說來話長了...”蘇老頭坐到陳應身邊,要來一碗酒,就著滿城溫馨的余韻,講起了一個漫長的故事。
八百年前,蘇老頭還不是老頭。
一個叫蘇哲元的少年正意氣風發。
蘇哲元天縱奇才,區區二十多歲便位列一流高手之位,三十歲時,更是一舉奪得一顆長生果,從此再無壽命之憂。
從此他高飛高走,武功愈發精進,遊戲人間,全無禁忌。
最初百年,他呼朋引伴,雲遊天下。
蘇老頭豪俠意氣,凡是搶來長生果,便將它們隨意送人。
第二個百年,隨著蘇老頭的名氣越來越大,長生果也漸漸被世人所熟知。
每一次長生果現世,都能掀起血雨腥風。
軍隊,門派,殺手,讓大煥百姓永無安寧。
蘇老頭為自己掀起的這場風暴深感惶恐。
於是第三個百年,他開始探究長青神樹本體所在,期望能終止三年一次的“長生果之會”。
堅持不懈加機緣巧合下,蘇老頭還真找到了一截長青子樹的斷枝。
靠著這根斷枝,蘇老頭成功與子樹建立起了聯系。
也就是這時,一群自稱上界修仙者的少年找到了他,向他發出了討伐長青神樹的邀請。
蘇老頭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可當他們找到神樹本體後,那些修仙者卻忽然發了瘋。
他們誰都想將神樹據為己有,個個生出奇怪的形體,相互攻擊。
除了兩位仙師,全都死在了神樹之前。
而這場瘋狂並未隨著修仙者的死亡而停止。
逃得一命的兩位仙師在巨鹿城大打出手,長青神樹的氣息再次從他們身上蔓延開來。
凡是沾染到這股氣息的人,輕則頭腦發昏,手腳酸軟,重則向怪物開始轉變。
蘇老頭心下駭然,當即出手,和巨鹿城的高手們一同擊斃這些怪物。
這場剿滅戰持續了足足一天半。
要不是大煥當時國都就在左近,這些怪物肯定要逃出去幾個。
就算如此,巨鹿城大戰之後,數萬城民也不足三千之數。
服用過長生果的先皇也是在這場戰鬥中身受重創,神樹之氣入體,在數年後不治而亡。
這場大戰過於驚世駭俗,先皇勒令銷毀一切記錄,以免多生事端。
戰後收屍時,蘇老頭卻從怪物中認出不少人。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被他贈送過長生果的人。
蘇老頭如遭雷擊,渾渾噩噩遊蕩年許。
待先皇派人找他回來後,他不禁對先皇傾訴許多。
他是如何悔恨,如何惋惜,如何想彌補過錯。
傾訴過後,蘇老頭意外發現先皇身上長生果的氣息平緩了許多。
蘇老頭大喜,與先皇反覆試驗後,確定是蘇老頭說書的功效。
兩人權衡再三,這才有了蘇老頭與先皇之約。
從此以後,蘇老頭便每日活在贖罪的痛苦中,唯有尋找說書素材及說書之時,才能讓他稍稍好受一些。
“唉,長生,長生。”
“是禍非福。”
“我與先皇本意是將長生果收攏在世家手中,維持大煥大體上的安穩。”
“可這幾日看來,長生果反倒是成了世家控制天下的手段。”
白二在一旁聽的津津有味,沒想到這世所罕見的長生果,竟然在數百年前掀起這麽大的風浪。
他忍不住向陳應問道:“師父那一界,也受過長生果的禍亂嗎?”
“怎麽沒有?”陳應淡淡道。
“天淵界的亂子可比你們這大多了。”
“啊,那現在呢?”
“幾千年前就被共主連根拔起了,長青神樹,現在是我們天淵界的大敵。”
蘇老頭肅然起敬。
蘇老頭忙活數百年,連勸導大家不要服用長生果都做不到,天淵界的共主卻能砍倒一顆神樹。
真是了不得。
“仙師,聽你意思,天淵界應當與長青神樹不共戴天才對。為何三百多年前的那些仙師,見到神樹後卻分外渴望?”
“我也不知。”陳應搖搖頭。
“不過...我與這顆小樹是有仇的。”
蘇老頭精神一振。
“仙師可否細說?”
蘇老頭已見過陳應神通,端的是一人能當十萬師,唯一憂慮的,就是陳應是否也是心口不一。
他已經被那些修仙者騙怕了。
陳應轉轉酒葫蘆,微微沉思。
他的影法術能感覺到,蘇老頭說的是真話。
陳應原先隻從蛛絲馬跡中推測出,蘇老頭不願長生果和神樹被人找到。
但究竟是什麽原因,陳應也猜不出來。
他索性不與蘇老頭聊太多, 只是按照約定行事,順道觀察蘇老頭的反應。
沒想到陳應這三日的雷厲風行,卻讓蘇老頭今晚對他推心置腹起來。
既然蘇老頭也不想見到那顆小樹過得好,便與陳應是同一條陣線的人了。
陳應大可將自己經歷和盤托出,博得蘇老頭信任。
“過了今晚,我只有七日壽命。”
陳應一開口,就嚇了兩人一跳。
而後陳應緩緩開口,將自己所知所見一一道來。
蘇老頭神色一連數變,最後化作一聲歎息。
難怪陳應對長生果如此痛恨,原來也是個受過長生災劫折磨的人。
再加上陳應牽掛母親之情,他實在是沒有理由貪戀長生果與長青神樹。
蘇老頭站起身,對陳應拱手一拜:“老夫先前惡意揣測仙師,還請仙師海涵。”
“無妨。”陳應搖搖酒葫蘆。
“再歇息一會兒,我們就往下一個大洲走了。”
蘇老頭一愣:“仙師,這是何必?”
“這份約定本就是我拖延之計,如今仙師態度明了,我也相信仙師,我們直接往神樹如今所在去便是了。”
“何必浪費仙師壽命?”
浪費壽命?
陳應心裡苦澀一笑。
就是搶回些時間,也沒有第二個鳥鳴界供他恣意馳騁了。
能砍倒這裡的神樹,已經是萬幸了。
他只要留下三日,返回天淵界,將從這裡得到的消息帶給師叔就夠了。
至於其他的...
陳應歎口氣,道:“同病相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