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步似緩實疾,陳應只有踉蹌之時才在眾人瞳孔上留下幾個影子,駭的眾人又是連連色變。
“這方世界,不曾下令銷毀長生果?”
“不曾。”一個不太有理智的絕世高手站在身前,蘇老頭也是面無血色。
不過蘇老頭好歹活了八百余年,也算見識過大風大浪,沒被陳應靈壓壓倒,反是聽出陳應話語間的微妙。
這方世界?好奇怪的用詞。
本土之人,似乎慣用大煥皇朝一詞才對。
莫非,眼前這人不出自本界,而是來自神秘的上界?
蘇老頭心臟揪緊了三分。
“不曾...嘿!不曾!”陳應搖晃一下紅皮葫蘆,一聲冷笑。
天淵界和長青神樹戰爭已久,資料豐富,隻消兩個字,陳應就知道鳥鳴界經歷過什麽,又處於什麽階段。
長生果成熟之時,果實並不生長在子樹或母樹上,而是隨機點化某顆果樹,有緣之人自會尋到。
這一特性,令長生果注定無法被壟斷,隨著時間推移,長生果自然會被這方世界的人熟知,爭奪。
鳥鳴界,正處於長生果的信息剛剛遍布全界的階段。
這是一界最幸福的時刻。
長生果的好處正在顯露,卻沒什麽風險擺在明面上,所有人都大可追尋長生之夢。
但這也是最危險的時刻。
陳應所受的長生衰劫,不過是危害最小的一種。
若只是令人昏睡不醒,長青神樹也不能令天淵界防備數千年。其數種災劫形態,不亞於天災。
此刻,長青子樹已深深扎根此界,長生衰劫一旦全面爆發,全界都無法幸免。
鳥鳴界,此刻正處於這虛假的狂歡,災難的前夕之中。
倒是這老頭,似乎知道些長生果的隱患。
“你...知道長生果現世的時機?”
陳應隨意的問話,令望江樓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他要幹嘛?
若是想知道長生果方位,隻消安靜等待即可,何需將所有人用邪法壓在座位上?
除非...
不約而同的,所有人都想起百多年前,一個自稱青蒼天王的絕頂凶人,隻身屠殺在場所有高手,獨吞一批長生果的事。
“能大概感知些方位。”蘇老頭背後亦是冷汗直流。
百年前他能逃得一命,不意味現在也能逃得一命。
眼前這人醉的厲害,萬一他殺的興起,他恐怕也難善終。
“嗯...那你可能感知此界長青子樹的方位?”
陳應此話一出,眾人無不松氣。
長青子樹又結不出長生果,只要陳應不行青蒼天王之事,一切都好說。
唯有蘇老頭,蒼白的臉色不但沒有緩解,甚至嘴唇還添了幾分烏紫。
“老夫不知。”
“是嗎。”
陳應晃晃腦袋,感到手裡的令牌隱隱發燙,隨手將令牌扔在桌上。
蘇老頭看見令牌上自己的模樣,瞳孔微微一縮,不禁想起一些往事,心中憂慮更甚。
這道人...絕不能讓他知曉長生子樹的方位!
可還沒等蘇老頭琢磨話術,陳應卻做出了令他意想不到的舉動。
陳應猛的一伸手,戳向蘇老頭的腦袋,手指邊罡風狠厲,一副取人性命的模樣。
蘇老頭渾身一緊,下意識閉眼。
‘也好...死便死了,總比讓這疑似上界之人再度禍亂天下好。’
可預想中的疼痛遲遲未來,蘇老頭重又睜開眼睛,入眼之處,更令他絕望。
陳應的右手從蘇老頭腦後穿過,似乎在托舉著什麽東西,一雙醉眼也在盯著地上。
順著陳應目光看去,只見陳應的影子用手扳著蘇老頭影子的腦袋,嘴巴一張一合,似在詢問著什麽。
蘇老頭影子的嘴巴急速扇動,好似在奮力辯解。
陳應的影子不斷搖頭,又不斷詢問。
這是...沒問出來?
蘇老頭心裡還沒來得及竊喜,陳應的影子已是一手刀砍出,將他影子的頭顱斬下。
陳應的影子撿起頭顱,緩緩塞進自己腦袋裡,而後單手支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不,你知道。”
陳應輕聲細語的肯定陳述,落在蘇老頭耳中卻如惡鬼呢喃。
“修仙者!你果然是上界來的修仙者!”蘇老頭失聲道。
蘇老頭身後的影子痛苦的扭動著,雙手拽著腔子向上提,似乎想拽出一個腦袋來。
他本人也癱坐在椅子上,頭疼欲裂,面如死灰。
這是什麽手段?
什麽仙家能有這樣的手段?
仙家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手段!
望江樓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自陳應使用術法之時,罩在他們身上的靈壓悄然消失,還回了他們說話的能力。
滿樓之人,對蘇老頭的話語議論紛紛。
“修仙者?這世界真有仙人?”
“上界又是什麽意思?”
“修仙者,也能長生吧?”
陳應倒轉酒葫,拍打幾下葫底,卻只有幾滴青酒滴落。
喝完了。
陳應一愣,搖搖頭,又問道:
“長青子樹在何處?”
陳應方才施展的,正是他構想過的影法術之一。
他見宗觀生用過“行影”之術後,自然就想通了影法術的諸多用法。
可惜不知是初次運用不精,還是蘇老頭有些問題,陳應的“問影”之術竟然未竟全功,隻問出蘇老頭言語是否屬實,長青子樹的方位半點也未探得。
想要短時間內再次對蘇老頭施展問影,怕是能把他腦袋攪成漿糊。
“上仙尋找神樹,意欲何為?”蘇老頭強壓著猛打擺子的身體問道。
“意欲何為?”
陳應看他一眼,發出一長串醉笑,而後斬釘截鐵道:
“意欲伐樹!掘其根,取其心!”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這道人瘋了!
也好好瘋了!
不待眾人一顆心落回肚子裡,陳應卻又悠悠說道。
“若你不說出神樹方位,就別想在我面前說出長生果的下落。”
此言一出,眾人有些按捺不住了。
你要伐樹便伐,咱們也不攔著你這瘋子。但你不讓蘇老頭說出這批長生果的方位,那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道士!你怕不是瘋了!”尖細的聲音再度響起,絲毫不留情面。
“違背蘇老頭與先皇之約,是踐踏大煥的尊嚴!”
“圖謀神樹,是斷普天之下所有人長生的念想。”
“你難道要與天下為敵!”
天下為敵...天下為敵。
“天下為敵...”
“天下為敵!”
陳應低語一陣,又是哈哈大笑,將葫蘆砸在桌上。
“倒酒!倒酒!”
話音既落,望江樓內所有人的影子竟然動了起來。
影動,則身動。
一時間,望江樓內人流如水。
這些賓客人人面露驚恐,一手提酒壇,一手拿酒碗,挨個排隊站在陳應身前,等候倒酒。
門口小二看的目瞪口呆。
這些隨手能捏死十個他的貴客。
竟都成了那道人的小二!